小碧自那日后便变得有些沉默,崔圣之每回来也都是在外头问明了情况,再将药交给无争,便自洒脱离开。可偏就是这般,往往惹得小碧心痛难当。时而听见声响,再侧头看向窗外,仿若只在这一片天空底下,便也是满足。

叶隐风回了将军府,虽然也觉崔圣之此行有些唐突,但考虑到他亦是为了小碧而心急抓人,即使被剐了面子也就将此事掠过。

待一月之后,小碧的伤势基本康健,无争果然不愧是崔圣之的首徒,人又细心,将小碧照料的无微不至的,到了月末,那面上的伤痕亦是只剩浅浅的红印。小碧便也催促着无争赶紧回去锦示司,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日里,午后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叶缝间漏下,光影叶影随着微凉秋风摇晃,站在树下的翠衣女子浑身笼罩在晕黄的光影中,将手中织补好的衣裳交给了无争,小碧便与他告了别,自己登上了将军府来接她的车子。

陆云袖掀开车帘,就看无争捧着手里头的衣服微微发怔,那英挺的身子在树下拉出了老长的影子,她摇了摇头,将小碧的手牵了过来,让她到自己旁侧坐下,方问道:“你觉着无争这人如何?”

小碧探出头来,对无争摆了摆手,这才回身说:“无争么?一个正人君子,是个好人呢。”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照顾自己,但都非常的守礼。而且日日鸡鸣便至,月出才归,小碧说不出有多感激无争,也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能感谢他的,唯有将那件衣裳补好了,算作回应。

心细如陆云袖,又怎会看不出无争对小碧的心意,问题就在于小碧心里头只有崔圣之,而无争却是崔圣之最信赖的下属。所以无争恪守己礼,从不显露自己的心事,的确也是个大丈夫行径。

她将小碧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二人的手臂上都是伤痕不褪,一个是咬牙不画叶隐风的画像而被沈风景打的,一个则是为了崔圣之被荣华公主整治的。姐妹两人紧紧地将手握在一起,只觉难得又能再聚。

小碧问:“将军这些日子忙不忙?姐姐你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些能看出来了,他该是能陪在你身边了吧?”

依着叶隐风如此喜爱陆云袖的程度,他不应该单独放她出来的,小碧才柔声问道。

陆云袖听她这般说,苦笑了下说:“当然不是。前两日睿王府出了点事情……”

“什么?睿王府能有什么事?”小碧毕竟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多少还是有感情,自然惊诧的很。

陆云袖解释道:“前几日世子爷启程送沈柔郡主回西南鸣秦王府了,圣上总觉此事蹊跷,便派将军一路跟随,直上西南了。”

小碧的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没想到叶隐风居然离开了将军府里,把陆云袖一个人丢在家里。陆云袖倒是苦笑了下说:“好歹如今是盛世,又没有什么大战,他只是被派去西南我反而舒了口气。”

小碧蹙眉,幸好她的伤也好了,至少如今陆云袖已经三个月的身孕了,谁晓得那大夫人还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陆云袖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不觉浮唇一笑,“无妨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来,既然以前死不了,如今也死不了。”

凤凰涅槃,破茧重生。她与小碧都是这等从火里头走出来的人,怎会怕一个区区大夫人了。

和小碧从侧门下了马车,经过园林之中长长的甬道,便自回了主院。主院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小碧在小房子里待久了,突然觉着这么大的院子,有些空寂。

陆云袖拉着小碧往屋子里头走,结果就在堂中,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粉白色的纱衣衬着嫩黄色的襦裙,面相温婉柔和,原来是二夫人宋巧云。宋巧云显然很是着急,坐立不安的在那里候着陆云袖,见她回来了,赶紧走了过来,扯着她的手往里头走。

见宋巧云这般模样,陆云袖奇怪的看了眼小碧,二人对视之后大概也就猜到,恐怕是大夫人乘着将军不在,开始动作了。

宋巧云进了里屋,才四处打量了下,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原来白璧姑娘居然出去玩了这么久。”

为了防止旁人晓得小碧受伤的事情,陆云袖与叶隐风对外一律说的是洛白璧出去游玩,要一月才归。她覆着崔圣之新作的软皮面具,自然是毫无蹊跷,不让别人怀疑。宋巧云问完之后才入了正题,“白烟姑娘,不是我说,最近大夫人可能对我也有了点戒心,加上三夫人也不知为何,鲜少去与她来往,导致她时时自己行动,全然摸不清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云袖思忖了下,起身去给两人倒了杯茶,问:“那她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行止。”

“有。”宋巧云笃定的说:“我们都在东院,便是要做什么,亦是容易瞧见。就在今晨白烟姑娘你出去的时候,这大夫人亦是招了个下人入府,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当时怕她要对你不利,吓的赶紧跑过来与你通风报信。”

下人?

陆云袖奇怪的挑眉,有什么下人是能对自己不利的?

她刚要答话,宋巧云便柔声道:“若是大夫人当真想了什么龌龊行当,姑娘你可千万小心,最近还是待在主院里头不要外出,以免被误伤了去。这将军不在,骆虎亦是要替将军管事,怕没有多少精力可以顾得上你这边。”

小碧哼哼的说了句:“不怕,大不了可以让三夫人暗地里头保护着姐姐。”

陆云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倒是将二夫人宋巧云弄的有些发懵,难不成连三夫人都成了这姐妹二人的助力,那这也太神奇了。陆云袖不欲解释过多,总不能说三夫人和小碧都是来自于夜郎,所谓惺惺相惜了,她蹙眉看着手中的茶碗,心里头亦是在犯嘀咕,大夫人莫名的招个下人,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