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圣之坐下之后,合眸浅笑,“公主说的哪里话,微臣可从未说过要让公主去草原和亲,如今我大梁皇室之中,虽然只有公主一位金枝玉叶了。但说老实话,那位州牧云王虽有三妻四妾,但大多年幼,不出十五,荣华公主如今已有十八,年岁上已然大了许多;更何况州牧云王最恨悍妇,想来公主是不合适的。”

叶隐风本来今日来势汹汹的,被崔圣之这番话说的哭笑不得起来。以荣华公主的愚蠢,应是听不出崔圣之话里头的毒损。

荣华公主先是一愣,再面色一黑,霍然间却又笑了,“本宫就知道崔哥哥不会让本宫去和亲的。”

梁荣哪里听不出来崔圣之话里头的意思,他抚着额上的痛处,问:“那爱卿的意思。”

“先将公主松绑吧,如今比较麻烦的是,这州牧云王已然到了朝都,显然是要来商谈下公主和亲之事。微臣以为,不若选出一些十五岁以下的年幼貌美的女子,都交由太后收养,作为公主让州牧云王挑选最好。”

叶隐风听着越听越不是味道,他甚至开始揣测,崔大人想要办件事,怎么这么九曲十八弯的?不过他定是有自己的道理,而且若当真是将此事促成,对大梁亦是件功高之事,省去了多少外患之争。光天疆一带交由这个州牧云王去统领收复,便可化解多数问题。

所以叶隐风甚至是没有吭气,只静静的观望着崔圣之的安排,他对崔圣之还算了解,此人的狠辣,时而外露时而内敛,但绝不肆意。既然如今被荣华公主坐在头上,又触了逆鳞,崔圣之不可能不过问。

等他再看向崔圣之的时候,只觉着他此时此刻的温柔行径,当真是笑里藏刀啊。

公主抹去脸上的眼泪,好奇的问:“什么,那个草原野王居然已经到朝都了?”

崔圣之抿唇笑道:“对。如今外事比较要紧,若是可能,不知圣上可否让公主帮微臣个忙?”

梁荣愣了一下,崔圣之此刻垂头拱手,只能看见光洁的额头以及垂下的眼睫毛,皇帝也是与崔圣之共事已久的人,要么此时此刻,他当真是不将那个女人放在心里,要么就是要通过这桩事恶整一下自己的妹妹。当然,如今这后一条显然更为明显,但是只要不让公主远嫁草原,惹来太后那边的麻烦,大概被恶整一下也是无妨的。

梁荣心里头想明白了,便点头说:“爱卿请说。”

“这位州牧云王一向倾慕我大梁的美人,亦是对大梁的公主敬爱有加。微臣以为,选出来的少女毕竟是少女,缺乏一些皇家风范,不若先请公主去试探下这位州牧云王,以了解他的喜好,顺便也展现一下我大梁公主的气魄。”

这番话说的十分得体,顿时让荣华公主喜悦的说道:“这桩事还不好办,皇帝哥哥便让华儿去办。”

梁荣见荣华公主终于在崔圣之的软言下头变了性子,还喜滋滋的定要去与那州牧云王见面,便也答允了下来。待得荣华公主要回去换件衣裳再决定去见州牧云王的时候,梁荣才小心翼翼的对两位爱卿说:“好歹是公主,崔爱卿你手下留情。”

崔圣之挑眉,很是茫然的抬头,“一切都是圣上裁决与定夺,臣也是为了大梁江山社稷劳苦奔波,何曾针对过公主。”

梁荣叹了口气,便抬手让崔圣之与叶隐风退了,自己则出了御书房继续往后宫寻爱妃饮酒观月来的舒坦。

待梁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崔圣之与叶隐风才直起腰来,缓慢的朝着宫阙外走。天顶那抹弯弯纤月带着晕黄的明亮,且又星子满天,一条璀粲的星之河横过天空,蜿蜒向天际,两重身影前后踏在这深邃而又悠长的宫道上。

叶隐风说:“昨日是叶某冲动,怕是错怪了你。”

崔圣之摇头,对叶隐风的话不知是否认还是确认,只是随意的回答:“你今日亦是冲动的很,幸而我连夜派人去将州牧云王请进了朝都。”

叶隐风对这州牧云王的事情十分不了解,只是蹙眉说道:“此事是由来已久还是你……随性所为。”

“此事自然非一日所为。”崔圣之冷笑了下,“不过你始终不明白圣上的心思啊……”

“求解。”叶隐风倒是问的直白,本身在宫廷之事上,他远不如崔圣之,否则又如何去做骑马打仗的将军。

崔圣之看了看天际上的星子,眸光清冷如月,不起波澜。

当今圣上梁荣与睿王爷方是亲兄弟,荣华公主实则为太后亲女,一向奉为掌上明珠。太后此人,虽看似毫无作为,对朝廷却诸多干涉。即便是他与睿王爷之间,太后亦是要选睿王爷更为亲睦,梁荣夹在中间,时而心郁难平。

太后宠荣华公主,梁荣逢迎,但其的逢迎何其不是将荣华公主送进一条嚣张跋扈的路子,迟早要为自己的性格所累。前些年荣华公主看上崔圣之,死缠烂打着要嫁给崔圣之,表面上是圣上答允,实是太后推动了此事。

叶隐风似乎想明白了些。梁荣幼小时候,太后曾亲政许久,直到梁荣能独立掌事后,方退位让权。但实际上太后手中的人脉,依旧是让梁荣忌讳。

太后让荣华公主嫁给崔圣之,是要拉拢崔圣之,甚至要让崔圣之替自己办事。所以别看梁荣表面上什么话也不说,今日的进展他自己围观的十分开心,正中下怀。崔圣之老谋深算,梁荣更是聪明绝顶。二人什么话也未曾说,便将太后与荣华公主绕进了圈设的套中,只放了州牧云王在那处,等着公主入套。

叶隐风问:“州牧云王有何等殊容,比你还要好看?竟能将公主给套进去?”

崔圣之颇为神秘的回答:“州牧云王是我相中的最合适的人选,他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草原上多少烈性女子都被其气魄所压。他虽无殊色,但天赋异禀,又手段强烈,比崔某要更上一层楼,想来,公主会更加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