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圣之微微蹙眉,“自然。”

小碧顿了顿,便指着方才自己整理好的包袱,“夜郎与楼兰人都对大凉人不算太友好,先生若是去的话,记得穿上小碧给你缝的衣裳。”

崔圣之瞬间无言了,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一时又有些懊恼,她昨夜定是又没睡,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他从袖中兜出一粒药丸,持在手上,轻声说:“小碧,张嘴。”

小碧微微张口,便晓那定又是防孕的药,不觉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自己选的路,就算是死也要咬牙挺过去,那泛着药香的药丸抵到唇边,可她的心里头百感交集,闭着眼睛便吞咽了下去。

崔圣之问:“你不问下是什么药么?”

小碧努力的吞下,才抚着嘴唇摇了摇头,“不是防孕的么?”

“哦?你以为是这个?”崔圣之也不再说话,看了下太阳,便又算下时辰,“不早了。回去吧。再送也送不出这城。”

小碧只好收住了脚,停在巷子口,轻声说:“先生慢行。”

可崔圣之到底还是又说了一句:“既然你什么也不与我说,我便自己一桩桩的查出来给你看。”

小碧苦笑了下,有些事情,定要讲的那般明白么?她无奈的说:“小碧是先生的女人,单这一点还不够么?为何非要……”

话未说完,崔圣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口,小碧又观望了会,这才默然的转身往来路去。

她真是想念与上官轻鸿在一起的生活,那般无忧无虑,那时候她战胜了沈柔郡主,还以为上官能带着自己走一辈子。这下倒好,越来越不如……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城郊而去,无人注意的话,便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陆云袖坐在叶隐风身边打着盹,为了不引人耳目,叶隐风特地选了辆最寻常的马车,自将军府的侧门而出,一路向西走。

墨子臻的私宅离城里也有些距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听见马夫停了车,在外头说道:“公子、夫人,已经到了。”

车夫是叶隐风挑选的杀破狼将士中的一名守卫,向来忠诚,叶隐风应了一声,便下车扶陆云袖下来。

只见这私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大,至少与林碧园、云隐别院比起来,相差甚远。而院子里头种着数棵梨树,翠色盎然,鸟雀齐鸣,一草一木都繁盛纤绵,远山青翠,间着几大片的锦绣,那是正值花期的草木盛放。风里夹杂着清雅的花香,沁人肺腑。花团锦簇间,一座宅子坐落其中。陆云袖愣了下,尚以为这等财大气粗的人,怎么也该将私宅做的更宽广些,哪里晓得,竟然也只是寻常百姓人家的感觉。

当先有一个扫地的大爷瞧见二人站在外头,皆是温文尔雅的感觉,不觉转身出来,在院子外头问:“敢问二位是?”

“我是小老板与大老板的故友,烦劳老人家帮忙通知下小老板,便说旧友求见。”陆云袖没说的那般明白,便说因为这私宅恐怕知道的人也少,而他们能找到这里,便已是值得信任的人了。

那大爷立时直起身来,恭敬的侧身让出院门,“二位请进,我这便派人去请小老板来。”

这老人家带叶隐风与陆云袖去的是书房,书房内室有一合博古橱,里面是三五盒好印章,窗前横着一张书案,澄心堂纸随意铺散着,只等着人去落笔,另有紫檀商丝嵌玉八方笔筒、一套的青玉葵花洗、青玉笔山、青玉墨床,皆是古雅精致的玩意儿,雅致宜人。朝南长窗下放着一张紫绒绣垫杨妃榻,边角用墨绿乌银的绒面封成。榻边案几上放着两盆水仙,吐蕊幽香。窗上一色的雨过天青色的蝉翼纱帐,窗下悬着一盆吊兰,虽在冬日里,也长得葳蕤曼妙,枝叶青葱。当地一张紫檀木的雕花桌子,上面排一个青瓷美人觚,里头插着几枝欺香吐艳的红梅,如胭脂点点。另一副绿地粉彩开光菊石茶具。

陆云袖与叶隐风一前一后的坐在书房的靠窗藤椅上,两人似乎都想起了云隐别院的几个日夜,像这般娴静淡雅的生活,已是许久不见的感觉了。老人家大概去通知别人请墨璋去了,再来的时候手里头托着茶盘,将两杯茶放在二人旁侧,恭谨的说:“二位慢用,小老板片刻就到。”

陆云袖抬头看老人家又退了出去,这才低声与叶隐风说:“夫君,璋儿还不知道封尘是谁,你这般可就……露馅了啊。”

叶隐风抬唇一笑,垂下眼眸来吹了吹茶盏,上面漂浮着的烟气缭绕,掩盖了黑眸深邃,“不妨,你既然与她关系如此亲睦,早些晓得不是坏事。”

咦,这又是为何。

陆云袖不太明白叶隐风的用意,只好颔首,总归叶隐风的决定,至少比自己睿智一些。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墨璋来了,陆云袖顺势抬眼,便看她今日还真是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头戴雪镂通天冠,身穿软金白纱袍,腰悬白玉五蝉佩,全身上下不染一丝杂色,拂衣跨进之后,刚要说话,便撞上了叶隐风的眼睛,顿时愣在了那里。

墨璋后退了几步,揉了揉眼睛,见陆云袖与叶隐风坐在一起,自是只觉在做梦。但是明显,那两个人十分坦然的看着自己,便又对着门框撞了下,只觉额头生疼,才发现是件真实的事情后,恼恨的蹲在那里,指着叶隐风说:“你、你居然是……封尘?”

叶隐风似乎觉着眼前这幕十分可笑,将茶盏搁下后,淡然回答:“不才在下,便是封尘。”

墨璋只觉肚子有些疼痛,她反省了许长时间也只能认了这桩事实,镇国大将军叶隐风便是封尘,封尘是陆云袖的男人,封尘还是睿王府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