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愿看着车窗玻璃慢慢升上去,想对尤雅承诺点什么让她安心,又觉得说再多也是空口无凭。
只有接下来把新作品内容做好,能够配合公司的推广发展,实现尤雅定下的目标,尤雅才能认同自己的做法,承认自己能够兼顾好工作和孩子。
“洛琦,洛琦姨妈!”主班老师得知许星愿在幼儿园门外,急忙跑出来找她,脸色难看。
“洛琦出什么事了吗?”每次接到幼儿园的电话,许星愿都是忐忑不安追问“洛琦发生什么事了吗”,更别说主班老师神色慌张奔向自己,她心里下意识就害怕。
主班老师眼眶红红的,眼睛也是湿润的,强忍着眼泪,声音已经哽咽了:“洛琦不知道去哪了,我们正在调查监控,还没有找到她。”
许星愿一下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尤雅反应快,已经把车停好,下车来拉她:“赶紧四处找找。”
“有没有人把洛琦带出幼儿园?还是洛琦家里人来接走了?老师跟保安人员确认过了吗?”
尤雅提问的可能性,主班老师都摇头否定了:“出入幼儿园大门都会被我们的离园设备自动拍到,我看过了,没有洛琦的离园记录。除非,除非从后面围墙爬出去的,我们已经调出所有监控,包括后院围墙的监控,老师们都在帮忙看。”
“幼儿园里各处都找过了吗?今天洛琦在幼儿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跟小朋友吵架之类的?她跟我说过,她在幼儿园里有秘密基地,跟好朋友闹矛盾的时候躲过一次。”
许星愿想起一点线索,可惜洛琦跟她说的悄悄话只说了一半,没有具体说那个秘密基地在幼儿园的什么地方。
“洛琦!洛琦你在哪?姨妈来接你了,我是星愿姨妈,你快出来,我们回家去。”
许星愿冷静不了,开始在幼儿园各处奔走大喊,园长和几名老师过来劝阻:“我们已经发散了老师们和保育阿姨们在幼儿园内部各处找人,只要洛琦还在园内,肯定能找到,您不要太激动,这样会造成其他小朋友和家长们的恐慌。”
近来接连发生了几宗事件,从陌生人持刀闯入幼儿园的恶劣事件后,几家幼儿园陆续发生了状况,其中有两宗都是乌龙事件。
本来是一件小事,那两家幼儿园却受到了很大影响,弄清楚之后澄清了,家长们依然心有余悸,还有不少家长想帮孩子转学了。
有了前车之鉴,园长和几位行政老师怕洛琦失踪的事也是一次乌龙,怕这颗小石头过度用力投掷下去,会掀起波澜,给幼儿园带来负面影响。
“怎么了?有小孩在幼儿园里失踪了吗?”
“那个是洛琦的姨妈,前段时间不是被曝光抄袭?洛琦的照片都被曝光在网上了,还被说成是她的私生女,会不会有人看了洛琦的照片,跑到幼儿园里把孩子拐走了?”
“洛琦妈妈也是的,怀了二胎也不能不管女儿了啊,都这样了还不把孩子接回身边去照顾。”
园长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是流言蜚语指向的不单是疑似失责的幼儿园,更多如刀子般伤人的言语瞄准了许星愿。
尤雅给了那些指责的人一个狠狠的眼神:“你们也是大人,也是为人父母,一个孩子不见了,你们应该帮忙一起找,这才是一个大人该为孩子做的事情!”
尤雅把许星愿搂到一边去,许星愿不逃避,她轻声告诉尤雅:“我没事,要快点找到洛琦,我要是把洛琦弄丢了,怎么跟莫瑶交代啊。”
许星愿转身向家长和老师们低下头,恳请他们:“请大家帮帮我,帮我找到洛琦,请家长们帮我问问你们的孩子,谁见过洛琦,谁知道洛琦去哪里了?”
“大家帮帮忙吧,先别离园,都问问各自的孩子,有没有见到洛琦,在哪里见到的,赶紧把孩子找到,确保孩子的安全最重要。”
一位妈妈挺身而出说了句公道话,许星愿认得她是洛琦同班小朋友的妈妈,听洛琦说过,这位小朋友的妈妈是一位高中教师,很厉害。
“对,都帮忙问问孩子,帮忙在幼儿园里四处找找吧,这换成谁家的孩子不见了,谁不焦心呢?”
另一位还挺着大肚子的妈妈拉着大女儿,低头询问女儿:“小萌你见过洛琦吗?就是你隔壁班的琦琦,你回家还跟我提过,说琦琦和你在一个画室学画画,是你的好朋友。”
家长们纷纷向自己的孩子询问,老师们把洛琦的照片给一些小朋友和家长们看。
到幼儿园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很多都拉着孩子留下来,一起在幼儿园各处呼唤和寻找“洛琦”。
“阿姨,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叔叔找洛琦说话,他说要问洛琦一些问题,跟妈妈有关的。”
小女孩怯怯地拉住许星愿的手,指了指楼梯:“他好像带洛琦去楼上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上一次全力奔跑,还是体育测试考百米跑的时候,许星愿狂奔上楼梯,脑海里浮现了很多过往看到的新闻,那些残忍恐怖的真实事件,每次她都不忍心细看,更不敢点开那些新闻图片。
记得有一回跟莫瑶讨论到这样的新闻,小女孩走失,小女孩被拐走,莫瑶看着新闻,看着被拐孩子家人的采访就哭了起来。
她说医院里有一位患者,女儿失踪了,找了好几年,有一天在路上看到很像女儿的女孩,这名患者不顾一切冲红灯,被撞伤送院。
对那名患者来说,最痛的不是被撞伤的伤口,是确认了那名女孩不是她女儿的痛苦和绝望。
“太可怕了,我每次看到这样的事情,只是稍微想象一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和琦琦身上,我根本接受不了。”
莫瑶那时候痛哭不止的害怕,许星愿现在懂了,她拼命驱逐脑海里那些可怕的想法,双脚感觉酸软疲惫,仍然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楼。
“洛琦!”幼儿园天台上,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神色慌张,一看到许星愿,下意识就要逃跑。
“是你带走了我家孩子吗?你把孩子带哪去了?你把孩子还给我!”许星愿没想过男人身上有没有刀具,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冲向男人,把他撞倒在地。
幼儿园的老师和一些男家长随后跟上来,大家把这名可疑的陌生男子团团围住。
鸭舌帽男子是趁乱混进幼儿园的,是来挖掘小道消息的。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来,试用期都过不了。”
“小孩呢?你拐到哪去了?快把孩子交出来!报警,谁赶紧报警,把这个人贩子抓起来!”
只要一想到小贩子拐带孩子毁了多少家庭,家长们都愤怒了。
鸭舌帽男子脸色发青地摇头否定拐带孩子:“我真没有拐带小孩,我、我就是找洛琦问点事情,回去可以交差。”
天台各处没找到洛琦,大家怀疑男子有共犯,闹哄哄把他带到楼下等警方来处理。
莫瑶在洛信诚、洛琦爷爷奶奶的陪伴下赶到幼儿园,看得出一路上哭过了,尤雅正劝说安抚着。
“别太担心,带洛琦去楼上的犯人抓到了,他说洛琦跑了,现在一边查监控一边各处在找孩子。”
许星愿在人群中,几乎是被挤着推涌着下楼来的,她远远就看到了莫瑶一家人,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琦奶奶直直朝着她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许星愿本想关心老人家,却被劈头盖脸地追问。
“我家琦琦啊,怎么会不见了呢?你是不是太晚来幼儿园接孩子?我们以前都提前来接孩子,从来不会在高峰期,乱七八糟的时候接孩子!”
洛琦奶奶也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平常出门都要仔细打扮的老太太,头发都没梳理,许星愿看着心里难受,默默承受她的指责。
而且,今天尤雅找她说起作品推广和打造个人IP的事情,许星愿也不确定自己出门是不是比平常晚了一些,路上又碰着堵车,还在幼儿园门口跟尤雅聊了几句。
无论接送孩子的时间有没有推迟,她现在还是洛琦的监护者,孩子没照看好,爷爷奶奶和表姐、表姐夫责备她,合情合理。
许星愿低头承受了奶奶的责备,莫瑶心里的怨气转向了奶奶。
“我早就说了把琦琦接回家,你们不同意,星愿最近遇到了那么多事,她已经很累了,还要帮我带琦琦,现在琦琦丢了,怪我,怪我们家,不怪她!”
洛琦爷爷看着儿媳妇和老伴都过分了,引来了其他家长和幼儿园老师们的议论纷纷,压低声音提醒她们。
“别吵了,现在不是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要说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你们说琦琦一个小孩子,遇到了事情,我们大人谁也不在身边,我们这些大人,哪个对她没责任?”
警方来了之后,把可疑男子的身份核实一遍,联系他们公司负责人过来,责令他们先把孩子找到,孩子有什么损伤都会严肃追求他们的法律责任。
“先把孩子安全找回来,之后再把他们带回去做处理。为了方便行动,避免又有人鱼龙混杂,先让家长和孩子们安全撤离吧。”
警方疏散了还留在幼儿园的家长和小朋友,发动了人手对全园进行搜查。
“我们把所有的安全监控都调查了,没有发现洛琦离开幼儿园的记录,她应该还在幼儿园里面的。”
园长把监控调查的结果通知洛琦家人和警方,交给他们判断接下来该怎么从园内寻找孩子。
“孩子妈妈有没有听孩子说过园里的事?比如最近喜欢在幼儿园什么地方玩耍?跟小朋友玩捉迷藏喜欢怎么躲起来?”
警方询问莫瑶,莫瑶想到自己两个多月没有跟洛琦聊过幼儿园的每日小事,一下就崩溃地哭起来。
洛信诚抱着她安慰,替她说明了特殊情况,又怀着希望问许星愿:“星愿知道点什么吗?洛琦有没有跟你聊起来?”
莫瑶每天都会坚持跟洛琦聊幼儿园的“每日小事”,让洛琦说一说每天幼儿园的点滴趣事,有时是洛琦这一天的点心,有时是她跟好朋友说的话。
许星愿没有做到,她每天晚上赶着给洛琦讲个睡前故事,盖好被子,就匆忙去赶稿,有时候还让宋远河代劳了睡前故事的任务。
莫瑶紧紧抓住洛信诚的手:“我、我想起了一件事,琦琦跟我说过她们教室里装被子的柜子,她说那里面一定很舒服,大家午睡结束后,被子都放在那里面,那里就像一个软绵绵的世界。”
“洛琦!”
莫瑶亲手打开教室收纳孩子们被子枕头的柜子,呼唤女儿的名字,缩成一团的洛琦,像一朵欣然绽放的花儿,脸上夹着眼泪和笑容,一同扑向妈妈。
洛琦在妈妈怀里尽情地哭出来,害怕委屈和思念,莫瑶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安抚:“琦琦可以紧紧抱着妈妈了,已经没关系了。”
经过了90几天的保胎和休养,莫瑶昨天终于拿到了满意的产检报告,原本她就打算给洛琦准备一个派对,迎接女儿回家了。
此时此刻,莫瑶知道紧紧拥抱女儿,自己温暖安全的怀抱,就是女儿最好的“家”,比挂满彩色气球、飘散蛋糕点心香气的派对更好。
许星愿和大家一起站在教室里,谁也不忍心去打断莫瑶和洛琦。
“孩子肯定受惊吓了,逃走之后躲起来,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哎,幸好妈妈还记得跟孩子之间说过的话,才能早点找到孩子。”
警方带走了闯入幼儿园惹出事端的人,园长松了口气,看着莫瑶和洛琦母女相依的画面,由衷发出感慨。
经过刚才的事,许星愿也意识到了,自己果然替代不了莫瑶,许星愿心里空落落,倒不全是失落,反而有几分释怀了。
洛琦不见了,她几乎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身上,抛开了自己只是帮莫瑶带孩子的代班妈妈身份,自责不已。
宋远河把洛琦的东西收拾上,直接带到莫瑶家来,许星愿和莫瑶一家子一块陪洛琦回家。
回家吃了爷爷奶奶做的热汤,洛琦才慢慢说起放学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又是如何逃回教室,发现大家不见了,匆忙中躲进了被子收纳柜。
“那个叔叔问我,究竟是谁的孩子,我说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叔叔说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把我送给姨妈当孩子了?”
洛琦眼睛湿润了,也不知道是回想起放学发生的事情害怕了,还是那个男人的问题让她伤心了。
她小声嘟哝着:“姨妈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姨妈,但是爸爸妈妈一定会接我回家的,我知道的。”
“你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
莫瑶和许星愿都紧紧抱着洛琦,想用温暖的怀抱告诉她,她是被大家爱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