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兼顾学业和漫画工作,乔言在大学附近租的房子,关系不错的同学都知道他住址。

宋梦珂在乔言家陪他讨论新的单元故事、角色,就碰到好几位同学来找他。

每个人都是在门口一探脑袋,八卦一句:“哇,你小子交女朋友了?”

乔言每次都要认真解释:“那位是我的责任编辑,宋老师。”

“哦,这样啊”,几乎每个人都是八卦失败地敷衍一句,转入正题。

“乔老师,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你那些同学总是这么来找你借钱吗?”

几天里接连来了三个借钱的同学,宋梦珂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这不是学期末了,考完试聚会多,他们又要回家花路费,就先跟我借一点。”

乔言神色语气中分明有无奈,宋梦珂盯着他追问:“借?以前应该也经常跟你借钱,都还了吗?”

乔言低头整理人物特色和人物关系图,顿了顿,轻轻摇头。

“那怎么能行?你还继续借?”

乔言抬头看她:“我是不想借了,所以他们在手机上给我发信息借钱,我不就假装没看到,或者回复一句最近手里没闲钱,谁知道他们就跑上门来了,当面我怎么好拒绝?”

“当面不是更方便清楚拒绝?不只要拒绝,还要把他们以前借的钱都追讨回来!”

宋梦珂激动得都坐不住了,刚站起来,又有门铃声。

“乔老师你坐着,我去开门,还省得你又要给他们介绍一次我是谁。”

宋梦珂径直打开门,一看又是乔言的大学同学,满脸错愕看着她,又试着往屋里探望。

“你好,我是乔老师的责任编辑宋梦珂,乔老师今天创作任务繁重,挺忙的,你有事情找他吗?”

宋梦珂熟悉流程,直接切入主题。

“乔言啊,你要是方便的话,先借我点钱?今晚社团聚会,他们非说我最近交了女朋友要请客。”

这位男同学满脸窘迫朝屋里喊话,乔言只能走出来,宋梦珂怕他脸皮薄,不敢拒绝,替他挡住男同学的视线。

“乔老师真的很忙,他没时间理这些事情,同学你找别人借吧。”

宋梦珂一边挡着男同学,一边回头给乔言使眼色:“乔老师别分心,赶紧回去接着把人物关系图捋清楚。”

乔言刚要转身,男同学就推开宋梦珂,追过来借钱。

“乔言,你不是有稿费吗?你拿了奖,还签约了,每个月至少能赚万把块钱吧?我们出去当家教、找个服务员兼职,一学期才赚那么点钱,实在困难才找你帮忙的。”

乔言没理会他,先过去把宋梦珂搀扶起来:“没摔到吧?”

“我没事,不过你别耳根软,别借给他。”

宋梦珂小声嘀咕,还是被男同学听到了,他恼羞成怒冲过来理论:“你是乔言他谁啊?不就是给他帮忙的吗?以为自己是他女朋友,还帮他管钱了?”

这次换乔言挡在了宋梦珂面前,底气十足地拒绝男同学的要求。

“吴旭,我不会再借给你的。你忘了吗,自从你交了女朋友之后,已经跟我借了好几次钱。虽然每次就几百块钱,但是你一次也没有还给我。”

吴旭自己交的女朋友,女朋友生日礼物,情人节礼物,出去吃大餐,都要找乔言借钱。

吴旭非要给女朋友买几百块钱一套的护肤品,非要请女朋友去吃高级自助餐,又没有达到那个经济条件和收入,借钱去实现。

乔言一直觉得这样很奇怪,更觉得吴旭这种行为也是变相在欺骗女朋友。

两个人谈恋爱,应该坦然相对,只要心意足够,只要真诚相待,不需要借钱买礼物,也能好好相处啊。

吴旭从前两天就一直在聊天软件上联系乔言,找他借钱,乔言不是以工作很忙忘记回复,就是干脆忽略不回。

看得出来吴旭很需要这笔钱,很想带着女朋友请客,乔言本来也想再借他一次,顺便强调没有下一次。

宋梦珂的话,让乔言意识到这次借了,就会有下一次,同样的事情会不断重复。

要彻底结束这样的事情,不是自己借不借钱给吴旭,而是吴旭能不能对女友、对朋友们坦诚一些,不要总想着面子,总是打肿脸充胖子。

乔言的态度激怒了吴旭,吴旭一想到借不到钱会丢脸,怒火中烧。

“乔言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跟朋友计较这点钱?几百一千块的,不就是你随便画两笔的稿费?”

吴旭这话又戳到了乔言的弱点。

他说自己跟朋友计较几百一千,确实是有这个意思,这么一想,好像做错事情的不是吴旭,而是自己。

乔言低下了头,迟疑起来,险些又要答应借钱,宋梦珂将他一把拉到身后去,大声反击吴旭。

“同学,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随便画两笔就能赚到钱?呵,乔老师为了创作,几天几夜没好好吃饭睡觉,你们这些朋友知道吗?谁关心过他?给他送过一碗汤粥?乔老师发着高烧还通宵赶稿的时候,你们谁又给他送药了?他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辛苦得来,凭什么要被你说的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宋梦珂接连的灵魂拷问,把吴旭问得哑口无言,掉头跑了。

“宋编辑口才好厉害,你是不是辩论社团的?”

宋梦珂回头一看,乔言目瞪口呆,还下意识往后退,怕她要教训自己一番似的。

“乔老师,我说的不都是大实话吗?”

“一半一半吧?我那次发高烧通宵赶稿,后来睡着了,第二天的更新鸽了,小张哭了。”

乔言坦率得可爱,宋梦珂都不忍心怪他开天窗,只是笑着承诺:“下次你要是生病赶稿,我就给你把医院都搬过来,保证你在截稿日之前恢复健康,准时交稿。”

“不过,认真说一句,乔老师别再借钱给那些同学了,除非真的情况紧急的,像是生病了。现在年轻人啊,太多盲目消费,动不动借贷,还不起就四处找人借钱填坑。”

宋梦珂语重心长,又把乔言逗笑了:“宋编辑也不过比我大两岁,一副老前辈的语气。”

乔言知道,宋梦珂不是老气横秋,她是明辨是非,她是可靠,让人想对她敞开心扉,想跟她亲近。

乔言不自觉就说出了自己“太好说话”的原因,并不是钱太多不计较,也不是老好人。

“哎,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大学又开始做漫画,要兼顾学习和漫画连载,更没时间跟同学们交际,班里活动都没办法参加。”

乔言初中、高中时代就喜欢看漫画,也喜欢自己画画,班里的男孩子们找他去玩,他每次都拒绝,渐渐地就没人找他玩了,大家还在背后笑话他是“活在二次元的宅男”。

“只要我愿意借钱给他们,不跟他们追回那些钱,他们就会跟我说话,班里有什么活动还会通知我。”

金钱,成为乔言和大学同学们的连线,唯一的交集。

他自欺欺人这样也算是一种友情,那些总是跟他借钱的大学同学也算是他的朋友,比如吴旭。

“活在二次元的宅女。”

宋梦珂一脸高兴地指了指自己,又伸手要跟乔言握手,“乔老师,缘分啊,看来我们是天生一对的,好搭档,好朋友。”

宋梦珂这么乐观开朗的人,竟然曾经也没有朋友,在班里是独行侠。

“因为我每天都拿着小说,后来又开始追漫画书,每天忙着读书,稳住学习成绩,爸妈才同意我看更多漫画和小说,哪还有时间交朋友啊?”

乔言握住宋梦珂的手:“这个单元故事以许天明为原型,下个故事的主人公我已经想到了,就以你为原型。”

“哈哈,我的人设有噱头吗?乔老师记得把我画的美美的啊。”

宋梦珂笑嘻嘻,两人刚松开的手,她又伸出尾指来,要跟乔言拉钩约定。

乔言笑着跟她拉钩约好,宋梦珂对他来说,就是新鲜有特色的人物,噱头十足。

她是第一个认真仔细把他准备扔掉的草稿装订、整理成本的人;她是第一个站出来对自己说“别借钱给那些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他们根本不是你的朋友”;她也是第一个愿意跟自己成为好朋友的人。

“还有,乔老师怎么会没朋友呢?我,张编辑,蓝浩洋,星愿老师,尤总,还有许天明,这都多少位朋友了?”

宋梦珂盘点一番,乔言恍然大悟了。

他身边不是没有朋友,而是他不懂得分辨什么人才算得上朋友。

说不定在初中、高中时代,他身边也出现过真正的朋友,只是他没有察觉和珍惜。

那个对他说“你画画真厉害,以后能当个漫画家”的同桌,那个通知他“我家楼下小书店里又进了新的漫画书和杂志,要不要我帮你预留”的热心同学。

匆匆流逝的年少岁月中,总会错过一些缘分,几分惋惜和遗憾之后,只能说那些都不是注定的缘分。

乔言看着宋梦珂,她认真地审读人物关系图,思考“男配角和女主角的关系会不会有点套路”。

遇见尤雅、张品优和许星愿的时候,乔言就觉得那是上天赐给他最宝贵的缘分。

没想到上天这么眷顾他,还让他遇见了宋梦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