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河到幼儿园接洛琦,一眼就看出她的情绪不对。

“洛琦好像有心事,今晚你给她讲睡前故事吧,跟她聊聊天,问她是不是在幼儿园发生了不开心的事。”

宋远河回家就悄悄给许星愿一个提议。

睡前聊一聊每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可以了解孩子在幼儿园的情况,莫瑶也给许星愿提过这件事。

只是,许星愿每天画稿任务繁重,讲睡前故事的任务交给了宋远河。

“回家路上,我说要给她买水果蛋糕,她也不要。”

宋远河叹气道:“我试着打听,她也没说。你们比较亲近,她应该会跟你说心里话。”

“包在我身上。”许星愿想,她可是洛琦的姨妈,看着她长大的。

许星愿帮洛琦洗漱好,就陪她钻进被窝里讲睡前故事,顺手挑了一个可爱的绘本,讲述小老鼠一家人的故事。

“小老鼠一家有好多兄弟姐妹啊,爷爷好像最喜欢最小的老鼠弟弟。”

洛琦听着故事,突然感慨起来,许星愿斟酌要怎么解释,这是绘本故事,以及老鼠都是一窝一窝生仔,才会有那么多兄弟姐妹。

洛琦的小手抓着许星愿,目光闪闪地问她:“姨妈,你以后比较喜欢弟弟妹妹,还是我?是不是大家都比较疼最小的弟弟、妹妹?”

许星愿一下明白了洛琦的闷闷不乐,好奇地问她:“怎么会这样想?因为这个故事吗?只是绘本故事啊。”

洛琦摇摇头:“幼儿园的敏敏,她说妈妈生了妹妹以后就不陪她睡,要陪妹妹睡。她觉得外公外婆也更喜欢妹妹了,总是抱着妹妹亲亲。”

“敏敏和洛琦一样大了,你们快成为小学生,要学会一个人睡,妹妹还很小,半夜里需要妈妈的照顾,才跟妈妈一块睡。”

许星愿怕说得不够简单易懂,又举例子:“洛琦记得妈妈说的话吗?她是不是说过,洛琦长大了,不能再跟爷爷、爸爸玩骑小马的游戏?敏敏的外公外婆也一样,他们抱不动长个的敏敏,只能抱小小的妹妹。”

洛琦半懂不懂,入睡前喃喃地说着:“敏敏说,要是我们还是小婴儿就好了,可以一直跟妈妈一起睡,爷爷奶奶也能抱我们。”

许星愿轻轻抚摸她的刘海、额头,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告诉她:“洛琦刚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抢着抱你,那时你很小很小,身体软绵绵,只有我不敢抱你,但是我跟大家一样很爱你。洛琦长大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他们抱不动你了。弟弟或妹妹出生的时候,他们会像抱你那样抱弟弟或妹妹”

洛琦好像是听懂了,慢慢点着头熟睡了。

爱有没有绝对平均分配的方法?

爱是没有公式的,不是一道有绝对答案的计算题,父母、长辈们平均分配爱的方法各不相同,而孩子们能不能感受到绝对公平的爱,那又是另一回事。

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全家人会像欢迎洛琦那样去欢迎这个新生命。

可是洛琦根本不记得刚出生时受到欢迎的情景,那时候大家给予她独一无二的爱,她看到的只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只抱弟弟、妹妹,而不是自己;她不得不接受的是,妈妈只能陪年幼的小宝宝入睡,不能彻夜陪伴她了。

许星愿看着洛琦熟睡的脸,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情况。

爸妈还没生弟弟的时候,曾经也将所有的爱、温暖的拥抱都给予她一个人。

一家三口出门逛街,爸妈只会问她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每天妈妈到市场买菜,只会考虑她喜欢吃什么。

原来自己和爸妈有过这么温馨的一家三口时光,那段日子得到的爱,也许跟弟弟后来得到的爱是同等重量的。

爸妈先把爱给了大女儿,再把同等的爱给了小儿子,他们做到了公平付出,许星愿却觉得不公平。

许星愿拿起手机,给弟弟发了信息。

弟弟跟乔言、宋梦珂来家里的时候,自己对他态度冷漠,他回去了,也没有关心安全到家了没。

许天明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老妈厉声训斥追问着,老爸假装认真看新闻,不敢插话。

“你今天跑哪去了?要不是隔壁张阿姨撞见,我还被你骗得团团转呢。”

许天明放学后在奶茶店打工,偷偷去上古典舞蹈课,对父母说的是留在学校自习。

张阿姨撞见他和乔言、宋梦珂在奶茶店碰头,还偷偷盯着,看他们三个人一起打车离开了,自家都没顾着回去,直奔许天明家。

“说,你给我说清楚,你在学校外头跟什么人混在一起?你跟着他们上哪去,这么晚才回家!”

许天明搓着手不说话,他越是有意隐瞒,老妈越是着急:“你是不是做了犯法的事情?你说啊!”

他该怎么说?乔言和宋梦珂找他,跟创作漫画角色有关,乔言想从自己身上寻找新角色的灵感,他们还到姐姐家里去。

实情一件也说不得,无论是他学古典舞蹈,还是他上姐姐家去。

把老妈惹得这么生气,还要对她说谎,许天明也做不到。

手机刚响了一下,就被老妈一把夺去,她以为是那些带坏儿子的人发来的消息。

“星愿?你下午跟那些人去找你姐?他们是你姐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跟你姐的朋友认识,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些人也是做漫画的?他们找你做什么?”

老妈拿着姐姐发来的信息,每一个问题都提到了点子上,都是许天明不敢回答,无法回答的。

“你不说是吧?我直接打电话问你姐。”

老妈这一招管用,许天明吓得急忙抱住她的手求饶:“别啊,您这不是害我吗?姐本来就讨厌我,我不想再惹她生气了。”

许星愿发来的信息,许天明看到了,心里很感动,也很欣喜。

姐姐终于没那么讨厌他,不是发信息来责备他,也不是警告他以后不准去,而是关心他安全到家了没,吃饭了没。

“她凭什么讨厌亲弟弟?这世上哪有讨厌亲弟弟的姐姐?”

老妈气呼呼地把手机丢到沙发里,瞪着许天明。

“这世上讨厌亲弟弟的姐姐,多着呢。”

许天明在网络上见过不少真实事例,被弟弟们拖累的姐姐们,本该属于她们的爱、求学机会和公主房,全都被弟弟们夺走了,让她们怎么发自内心欢迎和喜欢这些弟弟的到来?

许天明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侵占了姐姐权益的弟弟。

姐姐考试前被自己的哭闹声影响,姐姐需要关爱陪伴的时候被自己抢占了爸妈,那些瞬间,她一定觉得“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许天明想变成没那么讨人嫌的弟弟,时不时就会提醒爸妈,多关心姐姐,多喊姐姐回家吃饭。

“喊她回来吃饭?也要她愿意才行啊,她搬出去的时候都说了,不稀罕这个家。”

老妈只记得姐姐说过的狠话,却不记得她怒火攻心也对姐姐甩了狠话。

“妈,您忘了吗,是您对姐说,敢搬出去就别回来,不认这里是家就别认我们。”

许天明说大实话之前,先抬手护住脑袋,生怕老妈一时失手就把手机砸过来。

“臭小子就知道帮你姐说话!说到底,要不是生了你这个臭小子,你姐会这么跟我闹脾气?怎么?她非要闹性子,我还不能说她两句?”

老妈看了一眼手机,叹口气,把心里无处宣泄的怨气统统投向自己和老爸,一把按掉电视:“这老头子,装聋扮傻呢,姑娘这样,儿子又不像话,也不知道管一管?”

许天明不确定爱能不能完全平均分配,能不能保持同等重量,但他确定老妈的愤怒是平均分配的,自己一份,老爸一份,姐姐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