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泪水湿了眼眶。
直到那冰凉的手覆上来,轻轻拭着她眼角,她才悄然惊觉,自己如此失态。
她连忙扭开脸,满不在乎的道:“喝多了,想起了一些事情,情不自禁。”
枫荛宽容的笑笑,司落意识到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连忙将他扶住,坐在一旁的椅了上。
枫荛望着半空里的孔明灯,笑道:“原来是触景伤情。”
“不是!”司落连忙否认,见枫荛望过来,她露出些小女儿的姿态,踟蹰了片刻,神色不太自然的道:“枫荛,我们不要管七重门和祁墨了,你跟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咱们……”
她猛地住口,震惊的看着此时嘴角挂着狞笑的枫荛。
枫荛的视线仍望着天空,声音不似刚才温柔:“司落,是不是老门主重掌七重门,让你都觉得,我只能仰他人鼻息苟延残喘才能活下去?”他猛地盯住她,司落不由倒退几步:“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在这个时候同情我?”
司落抿紧唇,唇色尽失。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枫荛对她发火。
“司落,你要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留下老门主的命。”枫荛有些累,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司落摇头。
“从我答应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开再抽身离开。”她艰涩道:“刚才的话是我不该,明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却总是自取其辱。”
枫荛皱起眉,垂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司落来到他身后,手指轻按着他的太阳穴,淡淡道:“谁死了都跟我无关,但是我要你活着。”
枫荛失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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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阳光从云海尽头浮起来时,沐清欢才知道祁墨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又高又冷的山巅。
云海在初升的朝阳下翻滚不止,一层层的云,被染上了不同颜色,遮住了下方的城市。或粉或红,或白或青,色彩斑斓,千般变化,万般夺目。光芒似彩绦,随着云海的起伏,冲破了昏夜的晦塞。
天地间,一片光明。
“好美……”沐清欢惊叹的望着这一幕,朝阳袭在脸上,半点儿不刺目,温温地,暖洋洋地。
她回头望去,似金似红的光芒之中,祁墨笑望着她,眸光缱绻。
她愣愣的望着,陡然展颜一笑。
“祁墨,听说对着朝阳许愿也是可以实现的。”她闭着眼享受着暖暖光芒的照拂,多日以来汇聚在胸口的阴霾一哄而散。
“你有什么愿望?”祁墨问。
沐清欢想了想,说:“希望我在乎的人都长命百岁快乐幸福吧!”她睁开眼望着他:“你呢?”
祁墨望着蛋黄似的朝阳,脸上的笑始终不曾散去:“嗯,一样。”
长命百岁,快乐幸福。
“下次把简瑜叫来,她最喜欢这样的景色。”想到简瑜,沐清欢心里头总是不安:“简瑜去找祁东,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祁墨道:“有墨帆在,不用担心。”
沐清欢挑眉:“这么相信墨帆?”
“不仅是我,你也该相信他。”
只一会儿功夫,朝阳便脱离了云海,露出了全貌。不消片刻,东升而上。
祁墨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去睡觉。”
沐清欢站在原地张开手,耍赖道:“你把我背上来的,要负责把我背下去。”
“如果我不背呢?”
沐清欢想了想,认真道:“那我就化成望夫石,死死的盯着你。”
祁墨捏了捏她的脸,这个人啊,怎么能这么讨人喜欢呢……
他背着她,在金色的光芒里渐行渐远。惟余声音随风传开……
“顾以南跟容七怎么样了?”
“该做的都做了。”
“祁东会不会追到简瑜呢?”
“差不多了。”
“祁墨,恒叔有过女朋友没有?”
“有过,分了。”
“……没看出来,你原来也这么八卦。”
“……”
一长串银铃似的笑过后,又问:“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不知道等会儿回去之后你还有没有时间睡。”
“……”
两道身影渐远,山顶,又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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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东,你看,天亮了。”
简瑜脸上满是血污,她背上的祁东如同死了般寂静无声。
她双手握着一根木棍,用衣服撕在的布条将祁东绑在背上,她艰难的行走在枯叶没腿的山坡之上。两旁树木棵棵腰身粗,有的甚至要几人合抱,叶子铺天盖地,将光芒挡住,地上一片昏暗。
祁东的背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拦的伤口,深可见骨。他气息微弱,伏在简瑜身上,手指动了动,似是想抬起来,又无力的垂下。
阳光冲破了黑暗,也一并驱散了黑夜的冰冷与危险。简瑜迎着阳光,眼睛刺的有些睁不开,她哽咽道:“祁东,你看,天亮了。”
祁东静静地没有声息。
简瑜忍住眼泪,狠声道:“让你别去撩拨那些女人,你偏不听。现在搞出事了你高兴了是不是?那个男人养的小三不就抛了个媚眼给你么,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你他么倒是饥不择食一点儿都不挑食!”
终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现在好了,落到这种地步,连累我都是小事,老娘自己犯贱跑来给你收尸,墨帆要是出了事,你让老娘拿什么跟沐清欢交待?”
脚下突然踩入泥潭上,半只脚陷进去,简瑜整个人扑到地上,骨头咔嚓一声响,她不由闷哼一声。她背上背着祁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把腿从泥潭中拔出来,力气也去了大半,试了几次都没能重新站起来。
她索性便趴着前行,那腿却剧痛传来,她咬着牙,爬了半天才爬了几米的距离。
“简瑜,你和祁东的命是墨帆拿命换来的,不可以放弃!”她一遍遍的激励自己,手脚却渐渐失力。昨夜的博斗厮杀,厉厉在目。
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墨帆那浑身染血的样子,她终于明白,沐清欢曾说过的,什么叫做血染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