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木门腐朽,风穿过破洞,透出丝丝凉意。

无人敢动。

局面僵持不下,所有乘客聚精会神的盯住半掩大门。一道身影穿过众人,第一个抵达门口。

是那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怪异少女。

陆苏然正想把她拦住,离门口最近的李星鹤出声:“你叫天殊雪是吗?先不要进去,里面可能会有危险。”

天殊雪大概是听到了这句话,相当尊重人的转过整个身体,用正脸面对众人。

“为什么会有危险?”

这句话把李星鹤问住。

你要问为什么?这种诡异的破大院,门还无风自动,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对劲吧?怎么会贸然进去?

“这里是要住的地方。小黄先生是这么说的。”

随后,天殊雪补充了这两句。

也是这两句话,骤然打开李星鹤的思路,他和舍友兼死党向云对视。

没错,那个长人脸的黄旗的确说过,他们身后的大院是‘村长的家’,还是他们要住的地方!

他们怎么能忘记呢!

只是他没想到,最先说出这一点的,竟是一个有点呆呆傻傻的女孩。

思及此处,李星鹤大步上前,他的左手还攥住那条丝巾,只用空空如也的右手推开门扉。

木板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李星鹤挥手甩掉气味,眯七眼睛阻挡灰尘,掩上门,几步冲进大院。

向云站在外面高声问:“星鹤,里面怎么样!”

李星鹤站稳身体,四处打量。

院子很大,地面是软泥。十多张铺有大红桌布的木桌摆放参差,椅子都是农村特有的木头长板凳,凳脚高低不平,一翘一翘。

反复观察,李星鹤抬头,和一双呆板的眼睛对上视线。

那是一个面色惨白的纸人。它裹着花棉袄,头戴红花,静静坐在板凳。

纸人不大,也就二十多公分长。

四下看去,桌边的长凳上,都坐了大大小小的纸人。

它们被制作的栩栩如生。男女老少,喜怒哀乐,仅用一张单薄的纸片,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星鹤捏捏拳头,手心汗是冷的。

那纸人并不是在看他,只是单纯方向对上了。

僵在原地十多秒,他松松脖子,看向前面。

大院两侧是厢房,左右各有六个,粘贴【囍】字的门扉紧闭。

特别是靠里面的厢房,被中央的祠堂挡住,照不到半点光亮,缩在角落发霉。

而那祠堂——灯火通明,红桌上摆有好几个竹编篮子,里面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牌匾上是红色绣球,地面摆着一口棺材,红烛幽幽。

……棺材?!

李星鹤一跳。

他们确定要住在这里吗?

外面的向云敲敲木门。

“星鹤,里面如何?死了也麻烦说一声。”

李星鹤:“……没问题,进来吧,不过做好心理准备,这布置有点渗人。”

向云开门,正想进去,和旁边一直站在门口的天殊雪撞上。

天殊雪仰头,目不转睛的看了他几秒,后又一声不吭的走入大院。

向云微微蹙眉。

陆苏然追着几人进入,剩下的乘客坐立不安,只好选择跟住两位大学生。

毕竟这二十多个人里,只有他们头脑清晰,分析到位。

“好了,我们重新整理一下情况吧。”李星鹤站在最中央,扫视战战兢兢的人们,“两边厢房共十二个,按照小黄旗的说法,每一间住两人,正好是二十四个,而我们——”

如果刚才小黄旗没有杀死壮汉,他们也确实是二十四个人,不过现在嘛,只剩下二十三个了。

向云问道:“去里面看过了吗?”

李星鹤:“还没有…不是你着急问我吗?我差点在你眼里成死人了!”

向云不置可否,稍稍移目。

两人到底是死党,交流起来异常默契,有种外人插不上的氛围。

不太起眼的高中生费宇弱弱举手,“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既然小黄旗说这里是住的地方,那意思就是安全区吧?要不要先去房间看看?”

“没错,既然是要住的地方,先确认安全很重要。”李星鹤给予肯定。

费宇眼里有了光。

见此,李星鹤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叫费宇是吧,这个提议很正确,我和向云打算去看看,你来吗?”

费宇退缩一瞬,随即坚定道:“来!”

其他人看出门路,李星鹤和向云明显偏好勇敢理智的人,想要得到他们的另眼相待,必须在一众乘客中表现出特点。

“再来个人吧。”向云来回看去,“还有谁愿意一起的?”

没有人站出来。

尽管知道这两位‘大佬’的偏好,可谁愿意主动探索未知的诡异房间?

西装男张明皓玩味的目睹这一幕。

让他们两个出风头,这下好了,继续出去吧,最后死的是他们,而他张明皓,才是最后赢家。

等了一分钟,李星鹤看看手表,无所谓的耸肩。

“没有也没关系,老云,费宇,走!”

三人在乘客的注视下,来到左边最外面的那间厢房。

费宇哆哆嗦嗦,但还是站在门口。

“两位大佬,我开门了?”

这话把李星鹤逗笑,“什么大佬,我们也只是玩过几次密室逃脱的大学生,和你差不了几岁,喊我星鹤吧。”

向云点头。

费宇能站出来,这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就……星鹤哥,向云哥?”费宇小心道,“我开门了。”

二人默许。

厢房的门很好推,费宇手指一点,门便被推开大半。

……

警戒着的李星鹤诧异。

房内意外明媚。

厢房里的东西很简单,门对面是一扇纸窗,阳光洒落。

靠窗的墙壁角落放有一张双人床,床单拖在地面,上面是大红的**用品。

床对面的墙壁处是一张木桌,上面有一盏崭新的油灯,一个门闩,边上还有两把椅子。

干干净净,一览无遗,东西就这么多。

还真是住的地方啊。

费宇松了口气,向云却靠近李星鹤道:“床。”

没错,整个房间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铺有红床单、红被褥、红枕头的床。

最关键的是,床单长长的,一直拖到地面,完全遮盖住了床底。

这层床单被门开的风吹动,翕着身躯晃悠,底下仿佛藏匿不可直视之物。

会有什么?是早就死掉的尸体?还是和外面一样的纸人?

院落里的人们见一切安全,不由靠近了些,站在厢房门口观望。

此时,李星鹤三人早已入房。

“我数三二一。”向云戴上手套,捏住床脚旁的床单,“遇到危险立刻跑。星鹤,你死了不要化成厉鬼找我。”

李星鹤:。

“那你放心。”他笑得露出大白牙。

“我死了第一个找你。”

费宇有点羡慕二人,他没起到作用,就在门边观望。

“三。”

“二。”

“一。”

向云唰的掀起床单,门口乘客们顿时吓得到处乱跑,连李星鹤都被他们的尖叫声吓到,手指一颤。

“有问题吗?”向云瞥向大院,随即问道。

李星鹤面无表情,“没有床底,床直接压在地上。”

向云:“……”

前面酝酿那么多,说到底只是大家的心理作用,有些场景本来并不恐怖,多想了也就恐怖了。

“走吧。”李星鹤招手,“把其他厢房都检查一遍,没问题我们就分配房间,早做打算。”

花十分钟时间排查厢房,结束检查后,他们召集众人。

“房间我们检查过了,全都没问题,大家先遵守那位小黄先生说的规矩,两人一组定好房间,结束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向云较为平和,说话语气不紧不慢,等他说完,乘客们早就一哄而散,着急确定自己的住处。

陆苏然第一时间想到天殊雪,真要论起来,在座二十多人,他和这个女孩认识的时间最长,自然,就多了莫名的亲切感。

这么想着,陆苏然朝天殊雪站的位置走出一步,然后看见她在默默后退。

陆苏然:?

糟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男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嘿。”先前救了老人和孩子的大叔过来搭讪,“我叫丰大潘,刚刚也介绍过了,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其他人都找好了合住的乘客,且外围厢房都被定下,陆苏然没多想,同意丰大潘的合住邀请。

“哎,真麻烦。”观望人们的动作,李星鹤抓抓头发,“要和这群人一起‘旅游’吗?能派上用处的人没多少啊。我有预感,会很困难。”

厢房自然是越靠外侧外好。

两侧最内的厢房,对面就是祠堂墙壁,走廊尽头更是死路,被土墙和屋顶封的死死的,一看便阴暗无比。

——更不要提,祠堂里还停了口大红棺材,只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是以,刚才选择屋子时,大家都拼命抢夺接近大门的厢房。

陆苏然和丰大潘算晚的,选到了右边第五间,和祠堂差不了多少距离。

剩下的,就只有左侧最里面,和右侧最里面的房间。

李星鹤满不在乎,手指在两间屋子点来点去。

“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行,那我们就选左边的,ok吗老云?”

向云嗯了一声。

这反应可真冷淡。

李星鹤习以为常,顺死党目光找去,当即捕捉到一个黑发的少女。

她正单独走向右侧最里面的房间。

李星鹤没来由的感叹:“哎,看来是被剩下了。”

二十三个人,必定有个人只能单独居住。

那少女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说话还要带上妈妈,仿佛七八岁的孩童。

不选她也是理所当然。

“怎么了老云?你很在意她?”李星鹤眨眨眼,“她的确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向云不为所动。

“她刚刚撞了我。”

李星鹤:?

“并且没有道歉。”

李星鹤:……

“等等,你该不会还要追过去让她道歉吧?别吧老云,没有必要,就是因为你在小事上斤斤计较,所以追你的女生都被劝退了。”

向云把这些当做耳旁风,道:“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

李星鹤捶胸顿足。

他还想再劝劝自己的兄弟,大院中间忽的传来巨响,以及好几个乘客的叫喊。

有人不当心撞倒圆桌边的长椅,上头的纸人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乘客们嗖嗖远离,谁都不愿接近。

“啧。”李星鹤暗暗骂了句。

“真的是只会帮倒忙。”

没摸清楚情况,那些纸人他们都不敢碰,如今撞散了,谁来负责?

人们盯紧地上的纸人,身体发麻。

就在此时,那个被所有人落单留下的少女,双手捏着双肩包的带子,无声无息站在桌前。

之后,弯腰扶起长椅。

天殊雪蹲在地上,捧起其中一个老年神态的纸人,将它放回椅子。

“喂——”乘客里,一个和费宇穿着同样高中校服的女生声音颤抖,她叫张颂颂。

“你在做什么,别过去……”

天殊雪的手中早已捧起第二个纸人,这次是个小孩。

少女仰头,漆黑的发丝顺滑散在身后,皮肤宛若白雪,猫儿般的眼瞳中倒映张颂颂慌乱的脸。

“做人要助人为乐。”她歪头想想,遂回道。

“妈妈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