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休息日,津美纪昨晚就告诉希音她和同学约好去博物馆,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惠一个人在。

希音虽然料理做得不错,但其实并没什么做家务的耐心。

平常有注重家庭氛围的津美纪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前跟后,扑闪着仿佛带着星星的大眼睛给她打下手,围着她转,她倒是愿意满足小女孩的心愿。

现在家里只有总是板着张脸,一副不高兴模样,但很好打发,怎么样都行的惠在。她就索性决定让空闲的监督去了一趟小区接他来高专一起吃外卖解决午饭了。

顺便也和有段时间没一起吃过饭的硝子聚一聚。

如此做好决定,她去了硝子的宿舍打算通知她一声。

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那家伙还躺在**睡得安稳,希音拉开严严实实的窗帘,把硝子从**拍起来。

希音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硝子睡眼惺忪地坐在**,望向墙壁上的挂钟,“两点或者三点吧,昨晚有点忙。”

自从毕业正式从兼职医师转为全职医师,她就进化成彻底的夜猫子了。

没办法,工作时间实在太阴间了,谁让她的医疗对象是群在普通人陷入安眠时要和诅咒们殊死搏斗的倒霉家伙呢?

希音道:“我看你也没精神到外面吃了,去洗把脸吧,我叫了外卖。”

硝子点点头,便听到好友继续道:“我在照顾的那个男孩子,也会一起来吃饭,你不介意吧。”

她打着哈欠去洗漱,“不介意,你要是介意的话,帮我整理下房间,不然吓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硝子是个懒散的家伙,有悖于医生的身份,房间确实是有够乱的,是会让陌生人感到困扰的地步。

不过希音觉得惠这种个性肯定不会介意。

如她所料,被接来高专,帮忙拎着外卖进来房间里的国小男生超级淡定,稍嫌冷淡地道过谢后,就闷声开始吃起饭来。

硝子边吃饭边打量面前这个十岁左右,被她另两个同期共同收养的男孩。

“仔细想想,这真是奇怪的事啊,”

可能是因为惠沉默着只顾吃饭,把她和她的视线全当作空气无视的行为让硝子越发没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虽然觉得有些不适合,她还是忍不住道:“没人照顾的小孩确实可怜,不过没想到最后是你们照顾他……从各方面都不可思议啊。”

“尤其是五条那家伙,完全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

“我猜你以前也没想过他会当老师吧?”

惠八风不动,任由这两个女人谈论有关自己的话题,充耳不闻,也不往心里去,希音再次感慨他太过被动的个性,反问了硝子一句。

硝子想了下,说:“这两件事情也算是有关联的?”

“或许吧。”

希音回答她道:“五条想发掘出类拔萃的人才,他相当看好这孩子,认定他有成为为足够和他匹敌的术师的可能性。”

硝子点点头,在心里想,毕竟是那个差点让一切结束的男人留下的孩子。

天内理子事件,从头到尾她没有参与,只在最后去收拾了下烂摊子。

所以她虽然见过甚尔,但却是以遗体的方式。

“真奇妙啊。”

这个不拘小节的家伙不由微妙地笑起来,“仔细看看,这孩子的长相简直和那个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话题深入到这里,惠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冷淡模样,非要说的话,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看起来更臭了。

硝子不由生出了些想逗他的心思,她猛地把脸凑过去,在惠瞪大眼睛的注视下,仔细打量他几眼,点点头说:“毕竟是那家的孩子,仔细看……和那个人也有相像的地方。”

“但愿不要长成那么糟糕的个性才好。”

之前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就恶劣方面值得大书特书的混账老爹,现在所说的‘那个人’又是谁呢?惠迷惑起来。

可这孩子的个性实在太沉闷了,就算非常不然且困扰,也没有问出口。

希音和硝子对望一眼,移开话题,不再谈论禅院。

反正津美纪也不在家,与其回家闷在房间,还不如留在这个格外开阔清静的学园等监护人下班和自己一起回去。

夜色降临,惠才跟着希音一起离开高专。

希音叫了车,和惠站在高专前面的绕山公路旁等待,突然轻声问道:“惠一直不想听关于你父亲甚尔的事。”

惠皱了下眉,没说话。

希音叹息一声,“惠的话,当然有自己的理由,虽然你还很小,但我们都很想尊重你的意愿。所以我就只问一次,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提起。”

“甚尔他,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你会想要了解前因后果,其中原委吗?”

男孩蓝黑色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显露出明显震惊和动摇,甚尔是个糟糕透顶的父亲,早在他失踪之前,惠就觉得他迟早会抛下自己。

但这个混账老爹同时也非常厉害,他会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悄无声息地死去——这种事情,惠从没有想过。

两个人沉默地坐进车里回到家中,在玄关换好鞋子,瘦小的男孩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

希音把事情原委告诉他听,他沉默认真的听完,咬着牙齿蹦出一句话来,“那个家伙,果然是个渣滓、杂碎。”

“确实,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个糟糕的父亲。”

希音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关于那家伙是如何变成今天这副糟糕的模样,我恰好也算是有些了解,惠想听吗?”

甚尔的死讯,无疑是块巨石,震**中敲开了惠紧闭的心门。

他咬着嘴唇点点头,小声道:“请你告诉我。”

希音回忆着自己有意无意搜集到的信息,整理清楚,尽量清晰地告诉惠,最后道:“用十亿元把惠卖给禅院家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很过分,不过也许也有那么一点原因,是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父亲,没法照顾好你,因此想把你送到更需要、更有可能妥善对待你的家族吧。”

“你怎么知道?”

惠吸了下鼻子,抬起脸,用微微泛红的眼睛瞪着希音,“那家伙就是个渣滓而已,能把我甩给别人,还得到一大笔钱混日子,何乐而不为,他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希音歪着头笑了下,“虽然只是不负责任的猜测,不过我还算是蛮有把握。要说为什么的话,甚尔他由衷憎恶着看不起自己的禅院。对他来说,得到金钱不是件困难的事,不管是一亿元还是十亿元。你也知道,钱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消遣的玩意,他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才去花钱,结果为了笔迟早会花完的钱反而把你送到想要十影法传人想得不得了的禅院去,不是很不合理吗?”

惠沉默了会儿,“既然如此,他到最后,怎么又反悔了呢?”

希音道:“或者他在最后还是意识到,自己在禅院家不受善待,真正的原因不在于他是不是咒术师,而是那个地方实在糟到了骨子里。”

惠不可思议地睁着眼睛,不知是消化不了还是无法接受。

比起尚有一丝希望,纠结于自己是否被爱,可那个能给他答案的人,早就已经死去无法给予回答。

好像完全绝望,没有一点指望和揣测的余地会更轻松些。

然而,然而……

大野希音比任何人都清楚,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不被父母爱着,甚至不该出生的孩子,是绝难得到幸福的。

就算被甚尔那样的男人带来世间,还偏偏继承了十影术的你,未来大概率要沦入不幸。

至少在那天降临之前,也先得到幸福吧……直直地,一点挣扎和意外也没有地坠入既定的结局中去,那不就太无聊了吗。

希音如此思忖,不由加倍怜惜地抚上惠的面颊,用纤细的指尖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花。

“真抱歉,这么突然地和你谈及甚尔的事,你明明完全不想听,我也有想过,或许一直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觉得惠有必要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被爱,被期待才诞生的孩子。只是你的父亲比平常人更不幸也更傻些,他做错了许多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惠有些哽咽。

希音沉默了会儿,道:“其实之所以现在和你提起这个,也有些别的原因。禅院家的家主,也就是你的伯父,他想看看你。”

前段时间,她收到了禅院家现任家主,禅院直毗人的信件,他单刀直入地表达了希望能见惠一面的意愿。

如果惠的监护人还是五条悟一个人,那大概率不会有这封信,就算有,讨厌世家那一套,尤其看不惯禅院的最强咒术师想必也会直接丢进垃圾筒去。

不过希音总会比他考虑得更多些,她觉得惠既然流着禅院嫡系的血,偏偏还继承了十影法,那他未来能完全避开这个家族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既然如此,与其一点情面不留完全不去看也不去了解,倒不如趁着占据主动和优势地位时多做些了解。

惠沉默了会儿,含糊道:“我考虑一下。”

希音点点头,“好,你去喝杯牛奶然后早点睡吧,去不去都可以,你不要想太多,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也不会提。”

*

可能是甚尔的事情对惠来说刺激有点大,第二天早上他没能准时起床,希音让津美纪去看了眼,确认他只是没睡醒,没有别的情况,就没有叫他,自己去了高专。

今天五条悟有在高专,理所当然在操练他的两个学生,久能和秤。

一年级生留在高专进行体术训练,咒术基本常识教育的时间更多些,好在高专学生本来就少,第一次遭遇他这个‘最强’教师的两个学生恰好是耐操的男孩子。

希音路过操场时偶然看到他们,就站在树荫下略停了停。

发现他的教育方式比当初的夜蛾还要粗暴直接得多,让体力软板的久能绕跑道跑圈,让性格更焦躁些,粗暴直接的秤做咒力微操。

结果是两个学生都很不爽。

“别这么没干劲嘛。”

他还是那样看不懂眼色……或者说选择性地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你们再这样松懈下去,老师我会很丢脸的,最强带出来的学生,太差劲的话也说不过去吧?”

犀利不留情面的话语,配合他嚣张的表情,仇恨值拉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