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同学喊起来颇为拗口, 虎杖试探着叫了一声“悟”,对方没有展现出排斥感,懒懒发出一声鼻音聊作回应。

“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在车站相遇, 只有悟情况特殊。”

五条悟不答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没猜错的话, 那股力量应该没能击中你。”

悠仁反应过来:“是那个术式!五条老……悟, 我……”

“打住!”五条悟烦躁地转过脸,双手环抱胸前, 两条长腿憋屈地缩在座椅间:“那虽然是我的术式, 但并不是我种下的, 道谢的话不必跟我说。”

“抱歉。”悠仁站起身向五条悟鞠了一躬, 道:“很抱歉, 将你牵扯起来了。我会负责任的,悟。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将你带回原来的世界。”

五条悟:“好啊, 虎杖老师,我拭目以待。做不到的话, 以后你叫我老师。”

悠仁:“……你要不要换个赌注?”

“怕了吗?哼。我才不换,yue~”

说话间, 五条悟看向虎杖悠仁手腕。

那里正缠着数圈结实的绷带,至于绷带另一头……

少年抬起缠满绷带的手臂, 掩嘴打了个呵欠。手背揉了揉眼睛,咕哝道:“悠仁, 我好困啊。”

五条悟挑眉。

被拉进来的不止一人,虎杖悠仁原本可以躲过一劫, 却用绷带系住这个人,宁愿与他一起涉险。

看来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果然,悠仁闻言拉起座椅扶手, 拍了拍腿,道:“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太宰先睡一会儿吧。”

躺倒前,鸢色眼眸瞥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以六眼发誓,他在这个人眼中看见了某种挑衅。

墨镜后,白睫微颤,枕在悠仁大腿上的少年就像一只懒猫,还用脑袋蹭了蹭悠仁小腹。

“咔”

五条悟在众人震惊目光中扔掉断裂的椅子扶手,迈开长腿向骨头架司机走去。

“喂,垃圾,你要开到什么时候。”五条悟竖起食指,热心提议道:“我数到三,再不抵达目的地,不如送你去黄泉路开个过瘾。”

“三!”

骷髅司机:“!?”

紧急刹车声擦过耳膜,五条悟在惯力中纹丝不动,他回眸时太宰治已经站起身,苍蓝与鸢色在空中交汇。

公汽前方,三层别墅立于风雪中,遥望一步步向它靠近的学生。

二、三楼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一楼亮着荧荧灯光。透过其中一扇客厅窗户观察室内,壁炉正燃着暖融融的篝火。

这对于快要冻僵的学生们来说,与沙漠中的绿洲无异。

“你见过这栋别墅?”五条悟走在悠仁身旁,忽然开口:“你一直在看三楼,那里有东西?”

悠仁将这个世界发生的田中百合事件复述一遍,道:“悟,你能看出什么吗。”

“这里不存在特异,应该说,这座雪山,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一草一木都属于异常。”

在六眼的视野中,这座雪山世界就像某个怪物的肠胃,公汽、别墅都是它消化器官的一部分。

而他们,就是即将进入胃袋的食物。

悠仁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精致的雕花大门却自己向内敞开。

通向二楼的长梯正前方,等人高的石雕手捧八音盒,空****的大房子内,填满了空灵舒畅的音乐。

得知高仓奈绪来自于灵研社后,悠仁重点留意她的言行举止。

此时黑发女孩仿佛呼吸困难,胸腔剧烈起伏,其他人的目光都无处着落,仓皇扫视别墅内的布局装潢,只有她紧紧盯住雕像。

少女石像面容精美,齐肩短发,双肩微缩,并掌托起八音盒。

这石像乍看无甚异样,越是凝视,越觉头皮发麻。

雕像没有瞳仁,嘴巴微张,眼睛正对大门。

水谷美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雕像好像很痛苦,她是不是在向我们求救?”

“你也这么认为!”

“嘶,有点可怕。”

这正是怪异所在,每个人与雕像对视,都能读出相同的信息。

小松夏江指向八音盒:“你们看那个跳舞的小人,跟雕像长得一样!”

身穿粉色泡泡裙的小人儿随着音乐偏偏旋转,与痛苦哀求的雕像相反,她面带陶醉之色在囚笼中翩翩起舞。

火光一照,寒意缓缓消融。

指关节冻得红肿,差一点便要开裂。小松夏江喃喃道:“如果我们冻死的话,是不是真的会死掉。”

高仓奈绪捧着咖啡杯,一边吹气一边道:“你可以试试看。”

“喂,从一开始,你就在挑事!”水谷美侑从浴室出来迎头听见这句话,将擦完头发的湿毛巾狠狠甩在沙发上,水珠溅上高仓奈绪的脸颊:“你们灵研社一定是在搞什么邪教仪式,从田中百合到你这只臭虫,没有一个好东西!”

水谷美侑双手环抱胸前,下颌指向奈绪,冷笑道:“说不定只要你这个祸害一死,我们就能出去了。”

溅入水珠的咖啡杯重重磕在茶几,奈绪道:“连洗澡都要喊一群人守在门口,如果是我来选,一定先挑最胆小的人下手。说不定会死得很惨哦,到时候用你矫揉造作的嗓音尽情哀嚎吧。”

小松夏江顶着满头冷汗竖起掌心:“喂喂喂,都少说两句吧。亚纪,虎杖老师呢?”

刚进入别墅不久,水谷美侑就无法忍受湿冷,但是一楼没有浴室,她不敢一个人离得太远,从众多男生中选出最靠谱的两个陪同。

虎杖悠仁与古川亚纪一起守在浴室外,现在只有古川亚纪回来了。

沙发边上,五条悟翘起长腿,百无聊赖地玩扑克牌,这时悄悄竖起耳朵。

“虎杖同学好像受伤了,老师在浴室给他清理伤口。”

“啪嗒嗒”

纸牌雪花般落在红绒地毯,五条悟惊道:“他们两个在浴室独处!?”

古川亚纪愣了一下,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话音刚落,眼前刮过一阵冷风,怪异的银发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这只老虎是怎么回事!以为出了梦境就可以忘记主人吗?

可恶,我当时应该多弹几下给他长长记性!

五条悟在浴室门前急刹车,抬起手时又犹豫了。

等等,我该用什么理由?

整个二楼空旷沉寂,交谈声清晰透出磨砂玻璃。

“太宰,不要乱动!”

“不要不要,我不要——嘶,好疼啊,唔唔。”

“……你就算演一部连续剧出来,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嘶——真的好痛啊,悠仁,你轻点。”

门外的五条悟仿佛置身于宇宙星云之中,因为涌入脑海的信息量太大,隐隐摸到无量空处的门槛。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不允许就是天大的理由!

“虎杖悠仁!你这只不知检点的蠢老虎!”

门锁发出一声悲悯,玻璃门撞在门框,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室内两人衣冠齐整,太宰治的袖子拉至手肘,原本缠在臂腕的绷带解开,露出一圈渗血的青紫伤口。

梳洗台放着医疗箱,悠仁正用沾了医用消毒水的棉签帮太宰治清理伤口,望着砸门而入的五条悟面露不解。

“悟,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玻璃门碎裂声掩盖了五条悟的声音,悠仁只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五条悟:“……”

太宰治:“他骂你唔……”

五条悟迅速捂住太宰治嘴巴,挡回那句‘不知检点’,道:“学生们又吵起来了,身为老师你不该过去看看吗。”

说着,他抢过悠仁手中的棉签,推着悠仁往外走:“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等悠仁走下楼梯,五条悟转回身,太宰治已经麻利地处理完手腕勒伤,正重新缠上绷带。

医疗箱有崭新的绷带,太宰治解下其他地方的旧绷带一一换新。

并不是所有绷带下面都有伤。

五条悟依着门框,挑眉:“没有伤还缠绷带,装模作样。”

太宰治笑道:“没有太阳还戴墨镜,彼此彼此。”

“喂,你跟虎杖悠仁是什么关系。”

“跟你都没有关系的那种关系。”

五条悟:“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关系。”

太宰治:“你又不是你自己,你怎么知道你们有什么关系。”

空气一瞬冷凝。

苍蓝之眸敛去所有情绪,五条悟不苟言笑时,整个东京的咒灵都要找地方藏好。

鞋尖踢开碎玻璃渣,五条悟走近几步,六眼审视太宰治。

“你这家伙,好像知道不少东西。你在戒备我,或者说,另一个我?”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之际,一楼突然传来水谷美侑的惊叫。

紧接着是小岛夏江的呼喊:“虎杖老师!”

两人急奔下楼,正好目睹虎杖悠仁握住高仓奈绪刺向水谷美侑的刀锋。

水谷美侑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高仓奈绪神色癫狂,厉声喝道:“向她道歉!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辱骂她,你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快向她道歉,快啊!”

五条悟咒力一划,两个高中男生联手都压制不住的人倒飞出去,撞倒沙发摔在地毯上。

“你又犯什么蠢!”五条悟夺过悠仁手腕,悠仁五指微张,水果刀掉落。

掌心完好无损。

“悟,别担心,我用咒力作了一层障。”

正常情况下,六眼是能看出来咒力运行痕迹的。

五条悟心头一跳,仿佛烫手山芋一般甩开悠仁的手腕。

“哼,你还真是厉害。”

太宰治看向古川亚纪:“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