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魔术的风险主要有两点。第一,在没有专业训练的情况下,人是无法控制梦境的。你会以何种形态,出现在怎样的梦境中,都是未知数。最糟糕的情况,梦中的五条先生如果变成恶灵,可能会伤害到虎杖君呦。即使都是灵魂投影状态,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五条先生也要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早有过相应准备,在悠仁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术式痕迹,除非他在梦中变成无理智的怪物,绝不可能向悠仁动手。即使变成无理智状态,也可通过心理暗示来规束自己。五条悟迅速给出针对性对策,问道:“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复杂多了。由于涉及到平行世界与精神层面,目前缺乏数据证明其确切性,一切都只基于理论模型。投影魔术相当于通过媒介给出一个号码,当媒介为肉身时,对应的灵魂便会接听到讯息。以五条悟的灵与肉、虎杖悠仁的肉身为媒介,将虎杖悠仁的灵魂投影至五条悟的梦境,要实现信号的精准对传,必须满足一个前提条件——五条悟的唯一性。”
五条悟皱眉:“你的意思是,平行世界的五条悟会成为干扰源。”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达芬奇比出对号,道:“宾果。当然,现在的隐患就是,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平行世界五条悟的存在,同样也没有证据否定。甚至平行世界究竟是何种概念,是因某一节点进行了另一种选择而产生不同命运轨迹,还是单纯只是存在时间差,都尚无定论。”
五条悟牵起唇角:“所以,我成为了你的实验样本?”
嘶——隔着遥远的时空,投影另一端的达芬奇还是生出恶寒,她招了招手,讪讪道:“哎呀,只是想采集一下您的梦境罢了。作为交换,我会研究出合理训练方案,来帮助你控制梦境。”
五条悟在黑板上归纳出所有可能性,道:“简而言之,存在以下几种可能性。一、平行五条与悠仁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二、我与悠仁出现在平行五条的梦境中。三、我与悠仁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四、我或者平行五条无法控制梦境,伤害到梦境中的悠仁。”
即使没有实质性的损伤,也难以容忍。
粉笔在第四条落下种种粗线,又着重圈出平行五条。半晌,五条悟转身,认真提议道:“要不,我先去把平行世界的五条全杀了?”
迦勒底众:“???”
“哈哈。”五条悟笑了两声,随手扔回粉笔,拍拍手,道:“开个玩笑,放松放松。”
藤丸立香揉揉眉心,她确信现在的五条悟是没有心情开玩笑的。
“总之,先试一次吧。如果成功的话,立刻就能取得悠仁的下落。麻烦达芬奇小姐采集数据,方便进行后续的调整。”
有人敲了敲门,是伏黑惠。因为从者太宰的缘故,他暂时无法相信任何异世来客,五条悟照顾他的心情,离开地下室换个地方说话。
藤丸立香按照达芬奇的指示布置魔术,向玛修招手道:“玛修,过来帮我一下吧。这里暂时没有危险,一直举着盾很累的。”
玛修不肯轻易解除武装,地下室只剩下迦勒底的人,素来将御主看得比自己重要,玛修直言道:“那位先生……我有点怕他。即使他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但是改变的只有表象而已。御主,虽然很对不起五条先生,我没办法以轻松的心态放任你与他相处。”
藤丸立香想起五条悟的感慨,笑道:“不必感到抱歉,五条先生他理解你的信念。他说过哦,原话是‘我并不在意她的戒备,相反,那个小姑娘很了不起,手中所持是保护你的决心,那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放下的盾’。”
沉重的盾牌轻轻落地,玛修脸颊微红,蹲在一边帮御主绘制魔术纹路。达芬奇喝着咖啡,一边指点一边点评道:“哈哈,他的意思可能是,真想动手十个盾牌都拦不住我吧。”
玛修:“对不起!我会继续磨砺自己!”
“达芬奇小姐!不要欺负玛修啦!”
议论的焦点正在会议室沙发上翘腿而坐,食指轻点膝盖,道:“所以,那堆烂橘子收手了?”
……他们可能预感到你想榨橘子汁,伏黑惠陈述紧急会议通知:“原本敲定的罪名中途推翻,给出的理由是,成功阻止了外敌造成的毁灭性爆炸,将功补过暂缓执行处罚。”
“搞了半天,原来是怕我投敌。”
太宰治那一招毁灭性自爆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子。迦勒底有意避开咒术方的调查,高层还未发现后来的三名异界客,聚焦点都放在有过正面冲突的太宰治身上。
而现在太宰治死无对证,他从何而来,目的为何,都是未知数。已成为除五条悟外,最牵动高层内心的大危机。
有能力正面与那毁灭性爆炸抗衡的五条悟,再度成为咒术方无法轻易舍弃的王牌。
这种局面也在那人的算计中吗?伏黑惠五指紧握成拳,某种难以忍受的屈辱钻得后牙槽酸疼。
“对不起。”伏黑惠咬牙:“最关键的时刻,我却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我竟然相信了他编出来的故事……”
五条悟拍了拍伏黑惠肩膀,道:“不是你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是他猜准了你的判断,量身制定出相应的计划。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会交付信任。就像当初,悠仁吞下宿傩手指,你坚定地相信他能战胜宿傩。”
“那家伙真正可怕的地方是这里。”五条悟指了指太阳穴,道:“他很清楚无法从我这里夺走悠仁的身体,却在战斗时先手夺棺,就是为了激怒我。很显然,他成功了。”
无论是伏黑惠愿意去包容他人善良的私心,还是五条悟不能触碰的底线,太宰治都了如指掌,转手便加以利用。
“惠,越是面对这种敌人,越是要相信自己。一旦产生动摇,才是真的落了下乘。况且,他所说的关于旅行者与自杀者的故事,未必是虚构。至少,里面存在真实的部分。”
伏黑惠五指微松,他沉默半晌,从包中取出一封联名信,递给五条悟,道:“大家的心意。我们私底下商量过了,无论高层作出何种举动,都有把握应对。所以,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五条悟指导过的学生,几乎都在上面署了名。五条悟将信妥帖收好,抱棺起身。当初做好了强行带走悠仁身体的准备,封存身体的棺材特意缩小了尺寸,五条悟轻轻敲了敲精致棺盖,道:“放心吧,就像以前一样,悠仁会再次现身与大家打招呼的。”
转身的刹那,牵起的唇角垂落。无论去哪里都棺不离手的五条悟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在怒火烧光理智前,必须确定悠仁的灵魂安好。
生得领域内,黑暗慢慢侵蚀晴空。
‘我十八岁了,算是个成年人了哦。’
‘抱歉,没法带你去看烟花了。’
‘心中遗憾着,死前没能再见你一面。’
太宰治猛然坐起身子,垂眸俯视沉睡的灵魂,轻声道:“根本没当几天成年人就死掉,居然还说没有遗憾……”
我不介意与人殉情,任何人都可以,除了虎杖悠仁。为了不与他殉情,还是再活一段时间吧。
绿线即将跌停之际,**少年睁开了双眼。仪器又是一阵噪音,将所有人注意拉扯过来。森鸥外赶到时,监控仪的频谱已恢复正常,鸢色眸子沉沉望过来,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森鸥外,我饿了。”
食欲也是求生欲的一种。森鸥外并不生气,拿出珍藏的方便面,道:“你想吃哪种口味?”
太宰治嫌弃地移开视线,道:“如果你想我继续听你说废话,那就给我蟹肉罐头。”
“好过分,怎么能将别人的理想斥责为废话,是我的错觉吗,太宰君醒来后一下子变得不可爱了。”
太宰治闭上眼睛理都不理中年男人,以实际行动证明那确实不是森鸥外的错觉。
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任性。
凌晨时分,森鸥外买来了新鲜的蟹肉罐头,太宰治终于给几分好脸色。森鸥外坐在病床边,歪头打量小口小口吃饭的少年,道:“太宰君的眼睛好像变了,头发也是。这是太宰君的异能力?”
瞳孔深处的焦糖浅色消失,只剩下鸢色。发梢的樱色枯萎,只余下深黑。太宰治舀蟹肉的手一顿,指尖摸索了一下发尾,在心中唤道:‘虎杖悠仁?’
晴空草地又缩小几寸,黑暗正以肉眼可见的趋势侵蚀那片突然出现的领域。
仰躺于草地的灵魂微微蜷着身子,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悠仁。’
没有任何反应。
“想知道的话,等我们度过这场危机,我再告诉你。”
‘虎杖悠仁,你骗我?’
现在是什么情况,本来想死的人睁开了眼睛,想活下去的人却唤不醒。太宰治微微磨了磨后牙槽,森鸥外絮絮叨叨的碎语一点点砸过来,就像是围在身边打转的熊孩子。
“既然醒过来了,太宰君就把诊费付一下吧。”
太宰治不问废话,只道:“你想要什么。”
森鸥外从柜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在太宰治床边,道:“我是医生,自然想要能救人的东西。”
一目十行浏览完,太宰治明了。
“港口黑手党走私的药物……你认为我能做到?”
森鸥外手背支着下巴,歪头反问:“你不能吗?”
太宰治笑了:“我希望我不能。”
如果失败死掉那不是更好。他唇角落回,眸色微沉,道:“这批走私药物的价值远超诊费。我替你拿到这批货物,你必须再答应我两个条件。”
森鸥外作出请的手势,道:“你说。”
“第一,给这群孤儿办理合法身份。”
黑市猎人交易的孩子,大多来自违法孤儿院,里面的孤儿连合法身份都没有,他们的生与死都不为人知晓。
森鸥外点头:“可以。”
“第二,我需要你救一个人。”
鸢色眼眸直视森鸥外,明明是个未成年,却比绝大多数成年人还要危险。
“以你的理想立誓,你必须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