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依然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熟悉。而我变了吗?应该也没有,变的只是脸上,一个外在的形象。如同街边一些在建的高楼更高,比方说付家坡那里的几幢,但我觉得这座城市里,这些细微的变化不足以让我改变对它的看法。但是,在我推开我租住门的一瞬间,我还是惊呆了。
一切都是那样整齐与干净,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个月没有住过人,电脑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我打开空调,吹着身上的热气。这种略带腐朽气味的房子一下变得清凉起来。因为什么呢?因为李凡。我从来没有想到李凡竟然会时常来打扫着这间屋子。在窗外不远处,成片的城中村被推倒,瓦砾众横,残恒断壁,没有留下一丝丝人住过的痕迹,而我的这间屋子,却在众多的灰尘中保持得这么清静与干净,让李凡在我心中一下变得重要起来。李凡,在我这前面的人生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女人,不是因为她和我做过爱,或是她怎样细心地照料着车祸后的我,而是因为她不断地打扫着这间屋子。
虽然我也知道,她也许只是想让我们的**的地方不被灰尘覆盖,想留住那些在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些时刻,只是对那段记忆的一种珍重。我抚摸着桌子,还有床,还有那卫生间里干净的漱口杯,它们都打上了温柔的烙印,我的抚摸,不过想让我的温柔感觉变得更加真实,在这一刹那,我忽然很想哭,很想靠着李凡的肩膀哭。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让这一个月里,在这间屋子里,看起来我并没有缺席?但此时如果她在我面前,我相信自己一句话也说不不出来。
我躺在**,心中感觉很温暖。我闭上眼睛,感觉一丝丝飘忽的空气在屋子里流动着,像生命一样,在流动中慢慢地鲜活起来。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我忽地坐起来,揉了揉稍有些疼痛的关节,然后在屉子里找出一包烟来,点上一支。
我很久没有抽烟了,因为在医院里,因为在李凡家,因为我是病人。但现在我却活过来了一般,想用点什么东西点燃一下。我一连抽了五支,一直抽到反胃,咳个不停,但我觉得我还是把握住了此时的幸福。
我打开电脑,播放着李凡喜欢时听的蔡依琳的《LOVELOVELOVE》这首歌,想起了最后我们时,她夺门而出时,应该是流泪了的。想起这些让我痛心不已,无论如何,在那时我是伤害了她,虽然表面是我并没有错,可是我让她感觉到了被冷落,被遗弃的滋味。
中午,李凡打来了电话,问我在哪里。大概是小保姆告诉她我出门的事。我说我在自己的窝里,好久没有回来,挺想念的。李凡听起来很高兴,说下班后就过来,要我等她。我满口答应了。
不知不觉,躺在**就睡着了。我从来没有睡得这样安稳和香甜过,一切都好像是在一片单纯的混沌中,朦胧朦胧,像轻轻飘浮的雾气,温馨像丝般渗透了我的全身。突然感觉有手在我的额头上轻抚着,我并不愿意醒来,这种触觉更不愿意醒来。我知道我已经醒了。我已经闻到了李凡身上那种特殊的味道。我耸了耸鼻子,嗅了嗅。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李凡坐在床头,她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孩子。
我说“几点了?”
李凡看着我,好像极不情愿地说“才四点钟,我早退了过来的。你是不是没有吃午饭?”
我说是的。她把手从我的额头上拿开,说“饭还是要吃的,不然饭坏了。现在正是休养的时候。”
“你总是来打扫屋子吗?”
“是啊,我经常来。”
“为什么?”我想知道她心中所想的答案,说“你能告诉我吗?我想听真话。”
“你怎么问这呢?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就是想来而已。你让我想一想。”
李凡默想了一下,说“感觉就像家,这里就像我的一个家,心底深处的。你知道我一个人进来就感觉很亲切,很温暖,很放松,然后我就经常来了。随便也做一下卫生。可能是我在那个家觉得太累了。”
“呵呵,你都让我习惯了这里的干净了。如果哪天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想。如果你真的喜欢,你可以常来的。”
李凡牵过我的手,放在她的掌心说“你真是笨,还不是因为有你吗?如果哪一天你走了,这里虽然老样子,但我可能就是伤心了。”
“我不要你伤心的。”我说“你是个好女人,可我不是好男人。我没有办法改变很多东西,注定了我不能给你幸福和快乐。”
“不要你改变什么,只要你在我眼皮底下就好。”
“也许这都做不到。”我摇了摇头,轻轻地转动着在她手心的手。
“为什么呢?你不要这样说好吗?你这样说让我感觉到整个生活都没有希望,一片迷茫。”李凡俯下身来,用嘴唇轻轻地摩擦着我的嘴唇,她的嘴唇很软,很柔,在这种细腻的接触中,我看到她闭着眼睛,陷入一种晕晕的状态。然后她睁开眼睛说“即使你要离开,也要到离开的那天才能告诉我,不要提前告诉我,好吗?”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离开她。我无力地摇摇头,说“好吧。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脱。”
“你想解脱什么?解脱我搞婚外情给你的压力吗?”
“不是,我现在想说真话。你想听吗?”
李凡肯定地说“我听,只要你现在不说要离开我。”
我说不是,我只是想和多多联系,不想让她受折磨,也许她并没有受折磨,这我都不知道。但我不能让我觉得自己的罪过,我只是想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你要相信我,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在乎你和她之间有没有关系,我不想让别的女人从我身边带走,哪怕是鱼儿也不行。但是我这样很自私,我不能这样做,但我也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感受。所以,最好就是你和鱼儿之间,我同意。因为我熟悉她,其他的女人我不熟悉,我怕你受苦。”
“受不受苦我都无所谓的。”我说“你别苦了自己就好。”
“只要你在我眼皮底下我就不苦。”李凡说“多多的事你说怎么办?”
“我这样想的,我们约一下她吧。你应该有她的电话,我知道。然后什么事都不明着说,你直接约她到雅典咖啡厅,在进门的第一张桌子那里你和她见面。我看了她的样子再决定我出不出现。行吗?”
“不知道她是怎样勾引你的,你都为她考虑这么多。”
“没有别的,可能是同病相怜吧。我和她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在一起就有了一点安全感。”
“好吧,我答应你。就明天我跟她联系,晚上八点钟在雅典咖啡厅。话给你说清楚,我不会让她带你走的,我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不然你怎么被车撞了?”
我不耐烦地说“这跟她没关系,算了,我也不想辩解,反正我们这样算计着她不好。我不想说这事了。”
李凡听了我的话后,看起来有些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我问她“公司的事到底怎么样?”
“这事啊?”李凡说“我也不知道。我打电话问了大伟的,大伟回答说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这就证明我下岗了,是不是?你们也别说了。我知道。我也不想要大伟为这事帮我,心里堵得慌。我自己会处理的。明天我就去把所有的交接工作办了。”
“嗯,但你别去,我给你办得了。你给我写个委托代理的条子就成。”
“你怕什么?”我坐起来,说“难道我脸上有疤了你怕我丢人?我偏要去。”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刚才还说的好好的。你是故意气我吧?”
我只得重新躲下去,说“没有。但我这样想了,我不想骗你而已,这该可以吧?”
李凡叹了口气,说“那你自己去。你变得这么敏感了,完全不是以前的样子。”
我不想说话,只是躺着,膝部还有些隐隐地痛。想了一下,说“我今天什么话都说实话,我希望你也这样,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我以后没有和大伟发生过性关系了?”
“这不要你管。”
“我说了要你说实话,你不说我也没办法。反正你别苦了你就行了,大伟让我觉得我欠他,没办法偿还的那种亏欠。让我有罪恶感。”
“我也是有罪恶感,可是我根本无法忍受他接触我的身体。只要你别说我是个**妇就行。”
“我没那意思,可这样下去又怎么办呢?我本来不想说这个。算了,不说了。过一天是一天了。”
“我也不想说,我更不想去想以后。”李凡抱着我,说“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累?你知道我的罪恶感吗?我把你和孩子当成我的孩子,可是我却想和你。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凡哭了起来,我说“你别说了。”我用手擦干她的眼泪,擦干了又冒出来,怎么也擦不净,我干脆懒得擦了,说“别哭。你这样不如拿刀砍我。”
“我觉得人活着真的是没有意思,我好累你知道吗?我觉得什么都是我的错,包括你的车祸。如果那天不是我和你闹,你也不会心烦意乱的,有可能就不会出这事了。”
“你怎么能那么想?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是啊,我接到多多的电话就吓瘫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不敢去汉口看你,我不能接受这个的。你死了,我也完了。我只得叫鱼儿过去,你不会怪我吧?”
“真傻,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果我真的死了,我真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尸体前面。”我想了一想,说“我们这是谈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又没死。”
李凡笑了起来,样子很搞笑,说“就是,所以我很满足了。上帝还是宠我的,不是吗?”
“是啊是啊,你就应该这么想。”我用力地搂了搂她,说“再别想这些虚无的东西了,想这些不如我们来。”
李凡推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想做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但是我今天真的不想,不是因为我伤还未好,而是因为我们既然谈到了这些问题,我们应该保持一点对这些问题尊敬的态度。”
“呵呵,你说得我不懂,反正我就想抱着你。好好地抱着然后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才好,就是现在这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任何的打扰。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多多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觉得你对女人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她能吸引你自然有原因,我明天就好好地看看她。”
“你能肯定她在武汉?”
“应该在,我查了她的手机号码的归属地,用户是武汉移动的神州行卡。”
“难为你这么费心了。”
“知已知彼,你不懂女人的心思的。”
我说是的,我真弄不懂,一点都不懂你竟然能把我拴住,这可能就是你的过人之处。李凡说我说反了。谁知道呢?我和她手腕着手走下楼,从那条小街上走过去。我想,只有这时的我们一起的情景才会在别人的眼中觉得我们是一对吧。
我们又一起回到了李凡的家中,略显沉闷,在上楼的时候,李凡非要在一旁用肩膀托着我,我害怕给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家的大伟碰见。于是便拒绝了,差点发生争吵。我回到我住的那个房间里,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蜗牛,在她家不得不背着一个硬壳。大伟回家后满脸的怒气让我觉得心惊胆寒,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做贼心虚。其实事情根本与我无关,在吃饭的时候,才知道是因为他的公司里出现了一个亲戚介绍的员工偷公司东西的事情。大概还值一些钱,但又碍于面子不能报警。他最后说“妈的,以后随哪个关系绍来的一概不要。”
我们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李凡最后看了他几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用得着生这大气?把一家人吃饭的心情都搞乱了。”
大伟嘿嘿地笑起来,说“只是心里烦,过一会儿就好的。”他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啤酒,递给我一听,说“寞寞好像从来不喝酒,今天陪我喝一点。”我本来就从来不喝酒,但我无法拒绝来自大伟的任何要求,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就是因为这一听啤酒,使我在后来,经常借酒浇愁。那种晕乎乎的感觉至少能停滞一下我大脑的运转,而且喝后很容易进入睡眠状态。
可是,在**时我还是想着明天晚上和多多的会面,我会躲在一个角落里面,看她的表情和行为,进行分析和判断。然后再确定自己有没有必要现身,让她知道我并没有死的消息。
真是老天弄人,原来准备辞职的时候,李凡拉住了我。而我不准备辞职的时候却又不得不辞职。而这一次,也就不为我的意志而转移了。我走进了熟悉的办公楼,踏上熟悉的电梯,电梯里面是擦得香喷喷的女人,让我有些作呕。李凡每次这时候都会皱起眉头来,以示不屑。但这次这几个年轻的女人并没有在意她,因为她们在偷偷地看几眼我的脸上的疤。我知道,自从我的脸上有这个东西以后,我的面相已经变得有些可憎了。虽然说我不在乎,但我和李凡走在一起时,我怕她在乎别人的眼光,就是这个问题。
还好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没有谁会记起哪天电梯里遇到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并且知道这个人叫张寞。公司里的人也是,顶多只是一时的惊异而已,或者有些惋惜。在惊奇的目光中,我和李凡一道走着,我在前,她在后。然后就是一些寒喧之类的话,从人事部出来,然后到各个部门填一张表,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签字,以示与各个部门之间并不亏欠,最后的是财务部,在李凡那里。和一位出纳对了一下账以后,领了结余的一些工资,我把表放在李凡的桌前,说“签个字。”
李凡看着我,好像要哭起来。我怕她在别人的眼光下失态,但礼貌地说“李凡,不就是写两个字,看着我干嘛?”
李凡回过神来,在那张纸的签名处写下两个字李凡。然后我再到人事部交了这些表格之类的东西,然后我的一切就与这家公司无关了。在我生命中,在这里可能留下的就是和李凡相遇的故事。我来的那天,我走过她那间办公室前,她微微地对我一笑,好像预示着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平常的事发生一样。可是我当时不这么想。我站在财务部办公室前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打个招呼,不知道是不是该转身直接离去。呆了五秒钟之后,我转身,在那一瞬间看到的是李凡的背影。然后静静地从方格中走过,没有人招头看我,和我来时相反。在楼层前台,我看到睫,她强装自然地笑了笑,比职业笑容更难看,我说“再见!谢谢你经常端盒饭给我。”
“都是些小事,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就成。”
“这也是小事。”我看着她说“希望我脸上的疤没有吓着你。”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正在上班,马上收起笑容说“看起来比以往精神多了。”
“那就好,再见!有空联系。”
说完我就转身,在电梯门前等着。我盯着电梯楼层的指示灯,我在第十八层,它在第二十二层。我知道我和睫所说的联系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其实意味着以后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我站在那里等电梯,她一定在看着我落寞的背景,然后想着些什么。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在走出那幢楼时,我忽然觉得无处可去。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街道上是滚滚的车流和忙碌的人群,他们都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也许很难体会这种在人群中的孤独,茫然不知所措,感觉自己一下被遗弃在路边。但我不能久留于此,这会让公司办事的熟人撞见,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伤感。我找了一辆的士坐上去,司机开出半天后才问“到哪里?”
我从茫然中醒过来,说了我住的地方的名字。那里才是我的领地。
当我茫然地发现自己坐在电脑桌前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进入网络了。那个虚拟的世界,好像一只隐约挥动的手,在向我招唤。我点着一支烟,登陆QQ。上面只有几条可有可无的消息,还有系统消息说某某申请加为好友之类的。我删除了上面所有的好友,把他们统统拖进黑名单,然后给自己换了一个名字唐僧。然后再选择隐身。
这时手机不合适宜地响了起来,想都不想就知道是李凡。我接通,听到李凡的声音,她说“你在干嘛?”
我告诉她我在上网玩,她说“我不敢看你走的时候的样子。”
“那有什么不敢看的?又不是上刑场。”然后我问她“你在哪里打电话?”
“我在卫生间呢。”
“好好做你的工作,别瞎伤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嗯,那我下班后我们在雅典咖啡厅见,我才给她打的电话,约的是八点钟。”
“好的。”我冷冷地说“我六点半钟到那里。”
我挂了电话,忽然觉得很沉重,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我关掉电脑躺在**,想着未来,竟然没有一丝丝真实的感觉。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往哪里走,我觉得以我这样的人生态度,哪一个女人陪着我走都是对她的一种折磨,我不能把这种感觉强加在某个女人的身上,这是很重要的。我很想睡着,虽然感觉到累极了,但头脑里乱成一团麻却使我无法入睡。还好快到中午了,我洗了个冷水头,然后看着镜子中的我,头发湿淋的,水顺着往下滴,打湿了我的衬衣,我呆望镜子中自己脸很久,我发现自己也不太认识自己了,一种熟悉的模糊。直到凉水打湿了我的眼睛,我才找条干毛巾擦干净,我对自己说不就是丢了份工作吗?找一个就行了。
我下楼去喝了两瓶啤酒,没有吃饭,只是吃了很少的一点菜。前后花了十分钟,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来,想使自己睡着。我把手机的闹钟设到五点半钟,但这样我还是睡不着,只是觉得头发烧般的热。汗水再一次打湿了我的头发。
等我迷迷糊糊地才处着时,手机的闹铃响了,发出冷冰冰的机器般的声音味道。我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考虑着这样让多多看见是不是太残忍。我的失落会不会让她觉得到压力?
可是我没有选择,我稍微让自己精神了一些,刮了胡子。穿上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有些腐朽的味道,我放在空调上还吹了吹。然后出门坐上的士,来到了咖啡厅。六点整,我坐在二楼的上面,一个人闷闷地抽着烟,要了一杯可乐。时不时常地抿一下,尝试一下那种冰凉的味道。一会儿李凡就来了,打电话问我在哪里。然后上来,坐在我对面。从包里拿出一个火机,说是ZIO的。
“抽烟的男人都喜欢女人送火机的,是不是?”
我淡淡地笑了,说“是啊,可能还有领带之类的东西吧。”我翻着看了看,说“你又不懂,不怕买到假货?”
“是啊,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对你而言无非就是使用而已。只要你用得着就成。”
“哈哈,你还挺了解我的啊。”
李凡说“开心吗?”
“开心。对了,昨天多多是怎么说的?”我问。
“八点整在这里啊。”
“哦,那还早。我们找个包房休息一下好吗?我头晕得厉害。”
李凡马上找来了服务员,带我们到了一个包间里面。在包间的沙发上,我让她坐在那里,然后把头枕在她的腿上,迷迷糊糊一下就睡着了。
我醒来后精神出奇地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叫李凡到楼下那个地方等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当我收拾完这一切,我走到楼下,在离李凡有点远的一个地方的一个台子前坐下来,看到李凡的背影,心里咚咚地直跳,没想到如同肥皂电视剧中的情节会在我的身上上演。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脏感觉被挤压得厉害,我不停地说,多多,你快出现吧,很想你。
多我终于出现在咖啡厅的门口,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的有领衬衣,面无表情。我怕她看见我,急忙低下来来换到对面的位置。她看起来瘦了许多。我考虑是不是该像个男人一样,大胆地走到她的面前去?我一想完便站起身来,我看到她和李凡正在小声地交谈着,她已经摘下了墨镜,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自己的脸。她没有注意到我,我又怕吓着她。我轻声地走到她面前,轻声地说“多多。”
多多抬起头看着我,睁大眼睛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同看到外星人一样不知所措。我只得又喊了一句“多多。”李凡站起身来,说“寞寞,你陪多多了,我先回去。”走了几步又问“你晚上是回陪孩子还是回你自己那里?”
我看着李凡说“再说吧,我给你打电话好了。”李凡轻轻地走了,消失在窗外的浑黄的街灯下。我坐下来,坐在多多的对面,也看着她。她已经回过神来了,恨恨地说“你脸上哪里来的疤?丑死了!明天我带你到汉口去用激光打掉。”
“你是情愿我死还是情愿我脸上有疤?”我好奇地问。
“情愿你死!”多多抽出两支烟,递一支给我,说“你死了我就没有白伤心了。”
“体验一下人生的生离死别,也没什么不好吧。”我把烟点着,然后狠抽了一口,从她手里抢过香烟放在烟灰缸里掐熄。说“别抽,对身体不好。”
“一块五毛钱就被你给败了,结婚以后没几天会把我败光的?”
“结婚?”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谁要娶你啊?你这么霸道不讲理,等着当老**吧。”
“你啊,我娶定你了。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叫李凡是不是和你有一腿?”
“你问这干嘛?还是别问了。”我心虚地说“这是问题。”
“现在不是了,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敢玩别人的老婆?现在就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就把你们**的事给捅出去。你看着办吧。”多多再次点着一支烟,看着怔怔的我,然后又说“我们上包间去,这里不好表达我们的男女感情。”
我随着她来到二楼的第三个包间,前面跟着的是服务员,看来她们很熟的样子。多多关上门,然后指着沙发的一个地方,说“你就坐这里得了。”
我听话地坐在那里,多多在对面坐下说“别怕,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个人的致命弱点是容不得女人对你好,一对你好你就糊涂了。你想想,第三者的事当得吗?”
“我知道,身不由已的。”我只得灰心地说。多多指着我坐的地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坐在这里吗?这里是原来我女朋友坐过的地方,每次我们都这样面对面坐着的。”
“不是分开好几个月了吗?”
“是啊,但事情好像是昨天一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没死。我很早就知道了。”多多坐到我的边上来,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我知道你不恨我,可是我恨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恨你自己干嘛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推开她,说“不习惯这样子的。”
多多擦了眼泪,坐正,说“我也不习惯呢,男人的肩膀还真让我不习惯。”
我说“是啊,特别像我这样和多女人发生过关系的男人。灵魂已经脏了。”
“别瞎说,我看你比谁都纯洁。唉,第一次就这样给你了,还亲了你的脖子,你说怎么回报我吧。”
“无以回报,给你一个笑得了。”我朝她笑了笑,然后又把笑容收回,说“扯平了。”
多多说好虚伪的笑啊,令人毛骨耸然。我笑称卖的笑,哪有那自然,那纯真呢?多多还是到对面坐下,把腿放在小茶几上,说“跟我去深圳吧。我从来没有向一个人提几次建议。另外你还真得把脸上的疤去掉,有些吓人的。那么帅的寞寞成这个样子了,上帝真是容不下人。”
我也把腿放在茶几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说“挺好的,你慢慢就习惯了。这么天然的疤世界上难得再造出第二个。再说,认识的人习惯了,不认得的人也不认识我,也不和他们打交道。这样蛮好的。”
“随你了,呃,你到底去不去深圳?问你几遍了当耳边风吹啊?”
“再说吧。”我无奈地说。
“什么都是再说吧,都成了口头禅了。不能再说了,你得陪我去。”
我看着她,问“是因为亏欠吗?你觉得心里不安?然后想带我走?”
“有一些吧,但我觉得目前你的处境是不是很困难?工作是不是丢了?”
“工作丢了可以再找。”
“唉,不是我打击你。现在找工作也讲外貌的。只怕得多碰几次钉子了。你要是想碰试试我也没办法。还是跟我走吧。”
我摇摇头,说“我不能丢下他们。”
“谁?”
“李凡和他的孩子。”
“别人的老婆别人家的孩子你这态度算什么玩意儿?你糊涂了吧?要是人家老公知道了,恐怕不是脸上多个疤了,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不过我看李凡人是不错,你在她面前也拿不出什么注意,但你真得为自己想想了。还有那个孩子,我倒是真想见一见。上回说过,可惜出了他妈的这事给耽误了。”
“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你别操心我了,你还是操心你自已吧,你说你这些日子都干嘛了?”
多多喝了一口咖啡,点着一支烟,淡然地问“你真想知道?”我点点头,她说“闭门思过。回想了自己所走过的这二十几年,反思一下自己。”
“你没有什么要反思的,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你也知道我累啊?我真的很累,我想让自己更累,但无法达到累的极限。”
……我们就这样无聊地谈着话,世界就像包间一样,只剩这狭小的空间。可是在我们的意识之外,还有众多的人群和我们互动着,还有我们的过去,也在交谈中,慢慢地稀释,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如果能永远这样,忘记外面世界的烦恼该是多么舒服的人生。多多看起来一下子也习惯了我脸上的疤,她甚至过来,用手轻轻地沿着那条疤扶摸着,说那条疤是她的,任何人不能动。我觉得好好玩,又好好笑。一切都很轻松,多多也时不时常地流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那笑容令我感动,感觉整个世界变得温柔起来。最后,多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是再来个第一次,第一个亲一个男人的脸,但我脸上有汗味,她说影响了以后她幻想的这种亲密的浪漫程度。
我想一想也是。
“晚上你回哪里?”多多问我。我把放在茶几上的腿放下来,说“我还没想好呢。”
“要不到我那里去?我想让你尝尝闭门思过的味道啊,如同当一个佛家弟子,无欲无念。”多多自豪地说。
“你做到了吗?”我好奇地问她。
她叹了一口气,说“没有,所以我觉得和尚也好,尼姑也好,他们的世界也未必那么纯洁。可能也是我修行太低吧。”
“难怪呢,把自己弄得瘦兮兮的。何苦呢?”
“心疼我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只自己心疼自己,还没习惯别人心疼我,你少花这方面的心思,是不是想泡我?呵呵,你努力吧。看哪天姑娘我心情好,说不定一下就答应你了的。”我正准备说话,多多把我的肩膀拍了一下,说“你到底去不去我那里?你到底去不去深圳?用化骨掌啊?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分钟是一分钟的。我可没耐心老是问来问去的,革命要靠自觉。”
我叹了一口气,说“再说吧。”
我和多多来到街上,霓红灯闪烁着,已经快十点钟了。我们并排走着,没有言语。街上人很多,多多干脆牵着我的手,我们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不敢有任何的多余的动作。我们在人群中人撞人地走着,还不时有横在我们面前的电线杆之类的。人群越来越少,灯光越来越暗,可我却一点不感觉到孤单,感觉到黑暗。直到李凡打来电话,我才看清我们已经走得很远了。李凡问我在哪里,问我今天到哪里过夜。我说我一个人回家的,有什么事再联系了。我知道她很想清楚我和多多会不会住在一起,我相信,她见到了多多,和她说了话后会变得恐慌起来。可是我不能在多多面前告诉她一些真实的东西。
电话挂了后,多多说“曲终人散了。”
“什么?”我大声地问了一遍,虽然我听得很清楚。
“我是说你今晚肯定不会和我一起去汉口的,现在我们得分开了。你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会和你联系一起去看看孩子,反正你也没工作。你也尽量地找一份工作,不然会空虚无聊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你没开车来?”我问她。她说开车来了,在咖啡厅外面的停车道上。我说那我送你回那里去。多多把她的手从我的手心抽出来,把我推开,说“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你该去哪就去哪吧。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和面容,只知道她转身的时候喃喃地说了四个字呵呵,男人。她走了,没有回头,我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淡黑色的夜里。
我给李凡打了电话,说我一个人回家的,就不到她那里去了,太晚了。然后心虚地问她“大伟在旁边吗?”她嗯了一声,说那你早点回去好好休息。没事过来玩。我答应了,挂了电话。我像一条鱼,游行在人群越来越少的街着。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时候,比方说多多,这次见面也让我少了很大的压力和精神负担。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来源于自己的腿伤,一感觉到腿伤,一种痛疼就在腿间漫延起来,向上爬行。我不得不放弃当鱼的想法,打了辆的士回到家中。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在网上搜索着各种招聘的广告,寻找着自己适合或适合自己的工作。我并不慌张,因为我手上还算宽裕。找到了几家认为还可以的公司,然后把自己原来存放在电脑里的简历,照着邮箱地址,发了出去。然后就在网上一些地方闲逛着。我发现世界其实并没有变,在原来每天关注的一些新闻网站上,各种新闻还在上演,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罢了,换了主角换了地点而已。而这一个月来的世界对我来说,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发生过吗?没有,我没有参与。看新闻原来是这么无聊的事情。
守株待兔,等待那些公司的回应。
下午,李凡过来了。她说要给我商量一件非常正经非常严肃的事情。我看她坐在我的旁边,身体却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说“寞寞,你应该主动些和鱼儿一起的,看得出她对你挺有好感,但毕竟她是女孩,有些含蓄。人又勤快,又有工作,我觉得你们是很好的一对!”
“是吗?再说了。不是她配不配得上我,而是我觉得我配不上她。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丑死了。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有什么?你说这话好像是贬低我一样的。女人是不太在意男人的相相貌的,你要相信这一点。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品德就是有责任感,诚实,孝心。就这三样。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缺。不过事先提醒你,她的父母是很挑剔的,特别是她妈妈,我熟悉得很。不过我会做工作的。”
“你这是没事找事,我都说了不行了。”我不想看她语重心长的脸,外面下雨了,打得雨蓬上叮铛之响的。让我们之间的谈话氛围更显得沉重,而且毫无意义。
李凡扳过我的肩膀,说“你看着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我感觉到她的怒气正在生长,她接着说“这次我作主了,明天晚上开始,我就真正地当红娘,为你跑腿。”
“没有必要!”我一字一顿地说。
“你?”李凡扬起手,准备打我的架式。我说你要打就打吧,这些事已经够复杂的了,你就是想让这些事缠死我,让我早死早投胎!
李凡的扬在半空的手缓缓地放下来,然后轻轻地吁了口气,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难道我会害你吗?你想一想,你和鱼儿结婚,各人找一份工作,贷款买套分期的房子。你没有钱我可以借一部分给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结束,以后就像当亲戚一样走走就行了。你过得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望着外面,雨中的一切都显得很宁静,然后轻轻地说“你不明白,我不会幸福的。我妈没有遗传给我幸福的基因。我这样做,只会让更多的人不幸福。”
李凡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背上,说“你可以试一试的。”
“试什么,怎么试?”我恨恨地说“我对鱼儿根本就没感觉!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觉。我把她当我的妹妹一样看待,而你要我去和她?这不是犯罪吗?再说她那么纯洁,单纯,我这样子不是害她吗?你这个人太自私了。当然,因为我你才自私的。你要顾及别人的想法。我根本和她就睡不到一张**去!”
“试一下好么?你就当我在求你了。男女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慢慢地你就接受了。”李凡轻轻地说,如同窗外的雨点,轻轻地落下来。
我点着一支烟,用李凡给我的那把火机点上,一股煤油的清香。半晌我才说“好吧。”其实这不过是我的推辞之言,没有办法的事。李凡说“回答一点不诚恳,肯定是应付的。不过我不会让你应付的,我会让事情变得可能。”
我呵呵一笑,说“随你了!”
我把烟抽了几口,扔到地上用脚一踩。李凡说“瞎丢东西,一点不乖,呆会又要我给你做卫生啊?”
“你喜欢做就做吧,不做我自己做。反正现在闲着没事,没事就多创造点事来混下时间。”
“可是我想。”李凡怯怯地说。
我转身,想把她抱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一下疼痛起来。我急忙放下她,说“忘了腿伤了。”
然后我弯下腰去,和她热吻起来。她把我的舌头吸进她的嘴里,如同要生吞一般。我们慢慢地移到床边,然后离开对方,开始脱各自的衣服。然后赤条条地搂在一起,再次亲吻起来,我把她压在身下,然后又去亲她的,柔软的**上面可以看得到几条青筋,我也狠命地吮吸着。我抬起身体,试探几下,一下插进去。李凡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我躺在她身上,并没有动作。感觉只剩窗外的雨点声了。
然后我们就是一阵暴雨似的**……正在我们沉迷于中的时候,门突然被咚咚地敲得乱响,然后外面就是大声吼叫开门!开门!
我听出来了,李凡也应该听出来了。那是大伟的声音。
是大伟!我们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外面的门还是被敲得砰砰响,还有大伟那粗嗓门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好像足以置我们于死地!李凡的脸吓得惨白,我说快点穿衣服。然后我们的身体分开,赶紧胡乱地把衣服穿上。
门外的声音由不得我们整理得像进门时的样子了。我走到门边,把牙一咬,打开门。大伟一下窜进来。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的拳头。我不会躲避也不会反抗,虽然被打的暴力不能让我赎罪,但至少会让我心里舒坦些,可是一切都那么平静。
我睁开眼睛,看到大伟愣在那里。
李凡手里则拿着我刮胡须用的刀片,放在自己的颈子上。
李凡的脸还是苍白的,手微微在发抖,她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想把寞寞怎么样,我就死给你看!不光是今天,以后也是。只要寞寞有什么意外我都算在你的头上!让你成为孤人,你的孩子成为孤儿!我早就准备到有今天了。”
大伟一下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轻轻对李凡说“把刀片放下,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别瞎掺和。”
李凡没有动,还是那种姿势,我火了,说“你到底放不放?不放你就自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们两人都拿命来赔大伟!”
李凡把刀片丢在一边,然后过来抱着大伟的头拼命地摇着,说“你不能伤害寞寞的,你要打打我好了。是我在勾引她,我是个**的女人……”大伟的头被她摇来摇去的,大伟只是流着泪。
“我说你有完没完?”我对李凡说“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我和大伟之间解决。”
“我不!”李凡大声说,然后也坐在地上,说“你们之间怎么解决?我要亲眼看到才行。”
大伟站起来,停止了哭。然后坐在我们刚才的**,无奈地说“呵呵,我他妈今天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就来了。我早就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了。我不该来的,我怎么就来了呢?呵呵,你们倒还好,你为着他他为着你,我们那家里还有谁为着我?天下的男人就我最窝囊。我就是他妈一个窝囊废!老婆给我戴绿帽子,儿子大了不说话,老头老娘只顾着自己舒服,老子一个人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养家糊口,我算是明白了。有钱又怎样?又能怎样?”
我说“大伟,是我对不起……”我还没说完,大伟恶狠狠地打断我说“你闭嘴!”我只得闭嘴,我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也许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伤害。即使我死也让他难解心头之恨的。我倒真希望大伟能打我几下,把我揍得趴地上不能动,住他一个月的院,我也丝毫不会怨他,即使那样,我也无法摆脱对他的愧疚感。
大伟对李凡说“你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我和张寞好好谈谈。你放心,他一根汗毛也不会掉的。”
“我不信!你会伤害他的。你就打我好了。”李凡固执地说。
大伟冷笑一声,说“李凡,你跟我这么多年,我有说谎过吗?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看你也是鬼迷心窍了吧?”
“李凡你走吧。”我淡淡地对她说“不会有事的。”
李凡说“好吧,但是我得说清楚,一个小时够不够?我在楼下等一个小时。如果你们不是完完整整地走出来,我就说话算话。”她说完站起身去捡刚才她丢在地上的刀片。用指甲抠了半天也没拿在手上,当她拿着刀片在手上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手指头在流血。我想递一张口袋里的纸巾给她擦干净,但是我不能做,我想叫她下去包扎一下,但是我不能说。李凡摇摇晃晃地出去了,然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屋内剩下我和大伟,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外面的雨也停了,屋檐下的水一颗颗地落在铝皮做的雨蓬上,一声声的确响。响一声,我的心脏悸动一下。
半天,大伟才看着我说“寞寞,你爱李凡吗?”
我不做声,我说任何答案都是无意义的。如果我说爱,那么肯定会刺痛他,如果我说不爱,更会刺痛他。
“你不说是吧?我知道你不会说的。我看得出来你还是爱她的。是不是?”
我还是不做声。
大伟说“有烟吧?给一支我。”他是从来不抽烟的,我手颤抖抖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递给他,然后颤抖抖地用火机点上。
大伟狠抽了一口,然后咳嗽起来,咳完了,然后说“我们做个交易。”
我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交易。
他缓缓地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家的孩子。我很感动,也是我很苦恼的地方。”
我打断他说“这和孩子没有关系的,与他一丁点关系没有。”
“你听我说完。不是因为孩子,我真的会杀你的。实话告诉你,我不会要你死,我会让你有脸变得很难看,比现在更难看。但是我没有,我知道你也是个善良的人,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已。李凡跟我这么多年了,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就很少笑过,但我看得出来,你在我家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这也是我拿你们没办法的原因。她也是很苦的。”
……“我之所以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交易。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冷静地跟你说话。交易是这样的,我和李凡离婚。房子什么都给她,孩子也给你。家里的一切都给你们。你和她结婚,前提条件是你要待孩子和李凡好,然后你们不可以再要孩子,这是唯一的要求。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也可以维持这个家了。你觉得怎么样?”
大伟非常诚恳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那都不是属于我的,都是大伟的。这些我都不能夺来,这太无耻了。
“我走,我离开武汉。”
说完,我默默再递给他一支烟。大伟瞪着血红的眼睛,左手接过烟。然后迅猛地用右手照我的右脸一拳打过来,把我打倒在**,鼻子里一股暖暖的**流出来,然后倒灌进我的咽部,我不停地咳嗽起来,眼泪从泪腺里被挤出来……“懦夫而已。”大伟说完摔门出去。
我起身趴在窗子上,看到大伟的车子停在楼下。连忙用冷水止住鼻血,把脸洗干净,从镜中看看自己,除了沮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知道,以李凡的性格她一定会上来看的,我不能让她知道大伟打了我一拳,从而加剧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是我的确想到了深圳去的想法,我想等心情平静下来给多多打个电话,叫她带我走,远离武汉。但我不知道李凡和大伟的最终结局如何,但无论如何,我的参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李凡上来了,打开门。我正坐在**发呆。
“大伟打你了是吗?”李凡看着我,心疼地问。
我摇摇头,说“你走吧。你上来是没有必要的。你不应该怀疑他。”
“但他说他打你了。你们之间谈了些什么?”
“你不用管的,什么都没有谈。”
一切都好似世界末日一般,外面阴沉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一场雨,秋天的雨,开始透着能惨入骨子里的凉气,过不了多久我就不能品尝武汉的秋天了。
武汉的热还在火炉中的时候,一阵秋雨也可能把夏天一下带到寒冷的冬天。武汉的天气就是这么怪。来不得半点真假,来不得半点委婉。春天和秋天,总是那样短暂,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就过去了。如同这座城市所居住的人的性格。暴风骤雨地来,暴风骤雨地去……李凡说会跟我联系的,然后就走了。那门砰的一声,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我就那样坐在那里,脑子里混沌一片,但什么都没有想。直到外面的黑暗从窗户里扑进来,淹没了整个房间。房子里黑呼呼的一片,在黑暗之中,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消失了,只剩自己的意识浮忽地浮在房里的半空中,什么都没有……电话响了,我一看是鱼儿的号码。接通之后,鱼儿问我在哪里。我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听着她一遍遍是问,然后不停地“喂喂”着。感觉这一切根本与我无关。她挂了电话重新打过来,然后重复一遍。我还是没有能够理她。我之所以说是不能够理她,是因为我当时根本就无法开口说话。我一下被这个世界隔离得厉害,无法回到现实中。当李凡的电话打过来时,我才回到了现实。
“寞寞,你怎么啦?”李凡说话时的声音听很急燥。我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的。你还好吧?”
“还好。你别多问了。给鱼儿打个电话。知道吗?马上打过去。”
我答应了。我给鱼儿打了电话,鱼儿问我为什么刚才不理她。我说手机出了点问题,接通后听不到对方的声音,鱼儿便问我她怎么听到这边外面的汽车喇叭声。我无言以对。有些事情是无法隐瞒的,如同我和李凡之间的事情暴露,那么以后我和李凡家里和以往不同的交往一定会让鱼儿感到其中的问题,虽然她不能直接知道这些,虽然现在知情人只有我和李凡,还有大伟,但这种关系无疑是没有办法回避的。你为什么不去李凡家了?只需这一句话,便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某种问题的存在。
鱼儿约我出去唱歌去,我根本就没有心思。我知道这是李凡授意她这么做的,结果鱼儿说“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啊?”
这无疑也是李凡设下的一个圈套,她想让鱼儿陪一下我,这样她心里可能会安心一些。我只得答应鱼儿的要求,坐车去江边民主路那里的O厅唱歌,地点还是以往的那一家。我提前到了那里,想着给她提一个什么样的问题。老板知道我在等人,便放了一首歌后出去了。那首歌是张学友的《好久》我想陪你走走,回到从前的时候/春夏秋冬无虑无忧/黑夜和白天一样温柔/每当紧紧握住你的手/你总是默默不语低下了头/仿佛一切已经等了好久好久//我想陪你走走向那天的另一头/甜酸苦辣不必回首……一曲未了,鱼儿穿着一套浅咖啡色的套裙走了进来,看着我甜甜地笑。
“什么事笑得那么甜?”我奇怪地问她。
她过去在那张秋千上坐下,然后在上面**了起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开心,心情也好了许多。她说“没什么,就觉得今天李凡打电话的口气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呢?”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鱼儿又**了几个回合,说“好像你们之间有什么阴谋样的啊。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名堂来作弄我啊?”
我苦笑了一声,想抽一支烟,才发烟盒是空的了。鱼儿说,没有了吗?我给你去买。然后很快地从秋千上下来,打开包房的小门出去。而我拿着那把真假未明的ZIO火机发呆。就才这么几天的功夫,一切都变得不可逆转了。我想着李凡的手曾经把这把火机捏在手中过,心里便感觉到温暖。鱼儿一会儿就回来了,急匆匆的样子,说“没买别的,就买的你一直抽的烟。钱到时候可要还给我啊。账还是要算清楚的。”然后把烟盒拿在手里,说“我给你拆开。”
可是她根本就不会拆烟,她不明白要把上面的一条窄窄的封条先撕掉,看着她那着急的样子,我说“算了,还是我来吧。我教你。”我指着烟盒侧面的一条“筋”说,撕掉它就行了。鱼儿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哦了一声,说我以后就知道了。没想到这么复杂。
我说一点也不复杂,就像一个人一样,想了解一个人,打开一个人的心门,往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找到这根筋就行了。
“我可不想和你说这么深奥的话题。”鱼儿说着,然后又坐上秋千,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说“过来啊,好好玩的。”
面对着天真无邪的她,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说等我把这支烟抽完再过来。我头脑里还是想着大伟和李凡之间的事情,大伟肯定是不会动她的,但对她的态度肯定会变得很微妙,而他们之间夫妻赖以维系的感情基础肯定是没有了的。但那个家还得继续运转下去,一切都不能打破。如同一个败了瓤的西瓜,表面是鲜艳光泽,而里面都已经烂透了。问题是谁都不意或者说不能将它打破。我曾经幻想着至少能有一次机会可以做完爱可和李凡同眠一夜,想感受她身上的那种包容和温柔,但这一切,她把它推给了我眼前这个叫鱼儿的女人。
这是不可能的,我坚定地想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脸上那么严肃?”鱼儿看着我,我把烟掐熄掉,说“没什么啊,只是想一些问题。”
“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吗?”
我摇摇头,说是一些过去的问题,现在都已经解决了。鱼儿说“你不是说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
“是啊,是想问你,听说你谈了男朋友?”
鱼儿一下不**了,在秋千上坐稳,说“谁说的?”
“谁不知道啊?”我故意蒙她。
“哦,你说的是那个人是吧。他一直在追求我啊,但我根本就和他不来电。”
“为什么呢?”
“因为他看我的时候总是色迷迷的,让我很不舒服。”鱼儿说“像狼着着羊,我觉得我要是和他谈朋友,估计没什么好下场。但是他怎么说呢?总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感觉是一个恋爱高手,我就更怕他了。”
没有话可说了,只得说“你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多了解一些较好。”
“多接触?”鱼儿看着我,说“我并来和他同事啊,接触都多得令人心烦了。我看你今天怪怪的。还是过来**秋千好啦。你想唱什么歌?我来给你点。”
我说我什么歌都不想唱,有点累,想睡觉。鱼儿说看我最近总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开玩笑说是不是青春期来了。
我和她一起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晃着,我能感觉到身旁的她身上散发出的体温,在炽烤着我。这是我和她能走到最近的距离了。我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独自一个在那里晃来晃去的,很孤独。
歌声早已经停了,鱼儿也没有说什么,问我是不是感冒了不舒服。我说可能吧。然后站起身来,毫无理由地拍了拍裤子,说“到江边走走去。”
“哈哈,跟我想得一模一样!”鱼儿也下来,跟在我的后面。结了账以后我们并排着向江边走去。大桥公园里很多对情侣在树底下或搂或坐。我想着他们此刻应该是幸福的吧,但我却想远离这种幸福,我老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在伤感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个地方,长江大桥的钢架结构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依然看起来那么稳固,在下面,总觉得桥上是一处看风景的地方,可以看得很远。也可以纵身从上面跳下。但是我喜欢下面,因为那样可以接近长江,江水就在一级一级的台阶上面翻上来,退下去。台阶上面也坐着一些情侣,但都没有说话。但是我不想坐,我看着汉口的灯光。多多此时就应该在那一片城市的丛林中,做着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做。鱼儿说她每次走到江边心情就宁静了很多。我说我也是的。
我看着鱼儿,说“我得回去了。有点晚了。”
“还早吧?才来了一会儿就走?”鱼儿吃惊地看着我,说“你今天很奇怪,但我说不上来。为了工作的事烦心?”
“也许吧,反正最近挺不顺的。”我本来想告诉她,我会离开武汉的,但想着这些毫无意义,走就走了。没有必要把这些东西来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徒增别人的伤感。我们走到沿江大道上,挡了一辆的士,然后我们坐进去。我说“我送送你。”鱼儿答应了。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想着李凡的事。车到了积玉桥那里。我叫司机等一会我,我走出车门,向鱼儿挥着手,对她说再见。她也对我说再见,叫我早点回去休息。别想太多。我看着她消失,然后上车回到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以后接到李凡的电话,她问我和鱼儿谈得怎么样。我说就一起玩了一会儿,没什么怎么样的,普通朋友关系而已。李凡听了好像很伤心。下午的事情肯定印在了我们两人的灵魂深处,而李凡大概也以为是她害了我似的,让我背上沉重精神压力,现在她顶多是想着我今后的幸福,而不是其他的了。
我说“我会去深圳。我的一切都由我自已来安排的。别担心我。”
李凡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我不会让你走的。那个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你,那是个逐利的城市。”李凡的意思好像是说我是一棵适合在武汉生长的树,而不是一棵能在深圳发芽的苗。我不信。
“我在哪里都能混得开的,只要我愿意。随遇而安而已,有什么好操心的。”
“你别这样说,我可不希望你变成个大坏蛋。”
我笑了起来,说“大坏蛋有什么不好?我就是想当一当呢。”
“别乱说,我跟你是说真的。我和大伟谈过了,只要我们之间没有出格的事,他还是欢迎你来我们家作客。”
“我不会去的。我对他说我会离开武汉的。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再装作没有发生很别扭,何必让大家心里都添堵呢?我已经决定了。我和鱼儿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再说一遍。你不用撮合了,这样让我觉得和她的平淡交往都没有意义。”
“今天我给你上一节课。作为一个大姐的身份,以对你负责的态度。下面的话我都是说得真话,你听不听?”李凡听起来急了,说“你要人引导,知道吗?”
“你说吧,我考虑考虑。”
“不是考虑,是要接受。如果你还念及我们之间的情份,就听我的,如果不是,我也不说。”
李凡轻而易举地击中了我的软肋,我沮丧地说“你说吧。总不会是要我杀人放火。另外你也别老想着我的事情,你自己把家里的事人处理好。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好好和大伟沟通沟通,要承认错误。”
“你别乱说话,什么承认错误?我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问题是你得想办法使面前的问题解决。”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告诉你,你就在武汉,自己出去找份工作,然后节约点用。好好存点钱讨个老婆过日子。就这么简单。只有稳定下来,你的生活才会正常下来的。”
“没那么容易的,我也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容易我就不叫你努力了。所以你得努力啊。看着你无依无靠的,我怎么过心里都不舒服。我觉得你要有一个积极的心态,然后家庭的压力下,你才能真正的长大。”
“我不大吗?我已经很老了。”
“不和你歪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在。你得听我的,以后的事情我能帮你就帮你,有些事情由不得你,得给你包办。”
“这不是回封建社会啦?”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就是包办。”李凡的口气听起来很严肃,我无话可说。我只得告诉她目前最重要的是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李凡说“凡事先要做打算。”
于是我又开始了找工作的生涯。在这里,我无法讲述找工作中的艰辛。我在网上又发了几张简历出去,在二三天后便收到回邮和电话,在电话中,有几家约定了面试的时间,而我面试的这些岗位,自认为还是能够胜任的。但这一切,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我照片上的面貌与现实中严重不符,因为那道疤在我的脸上已经改变了一个陌生人对我的第一印象。甚至有人因此而怀疑我的学历是不是在街头做的假证!
我听说过在招聘中有性别歧视,乙肝歧视,还有地域歧视,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这相貌歧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从他们吱吱唔唔的谈话中,找出的各种不成文的理由中,我明白了,即使我有天大的本事,我已经被他们咯嚓了。更另人沮丧的是,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存在一两家公司,然后所有的公司最后都叫我回家等电话通知。而我的电话再也没有面试的那些公司打来过。后来我尝试着降低一下自己的就业门槛,一些只要求本科生要做的事情,我都会积极地针对那家公司的岗位,做一个全面细致的分析,还有对岗位的理解。然后非常有诚意地发送了出去。这次,我没有用原来的照片,而是花十元钱在数码照像馆里立等可取地拿出来的车祸后脸上有疤痕的照片,我觉得如果他们看了照片和我的简历等等资料,应该可以有一个接受的程度。
我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预约面试,那家公司的地址,以我对武汉的熟悉程度来说,应该不是一家很大的公司,但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坐车去了,在经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巷子后,那家所谓的公司竟然在一幢年久失修的老居民楼里,在踏上那幢楼的楼梯的第一步后,我转身地离开了……然后回到家中在网上度日。
这样地过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中,李凡还经常打电话来询问找工作的进展,问着我都烦了。她知道我烦,便轻言细语地叫我不要放弃。很奇怪的是,她总能让我平静下来,然后一而再地去努力。
多多自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我了。我也忙于自己的事情,再加上心情的郁闷,也没有去干扰她。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我觉得这样,其实也是很不错的。我们的生活各有各的轨道,有时候不要去强求能否相交,相交的结果纵然有时候是相依相偎,有时候何尝不是碰得粉身碎骨?
只有鱼儿,也只有和鱼儿在一起。人生有太多的过客,如同前面那些曾经和我上过床的女人一样,眨眼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生活在别的地方而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就像真真一样,我甚至不知道她家的地址,也正是如此,我们太依赖于现代化的通信手段,在我的手机丢了之后,便完全失去了联络她的可能性。我之所以想起真真,就是因为我在拿她和鱼儿对比,我知道,不论如何。我和鱼儿的关系最终的结局也可能和真真一样。我笑着对鱼儿说我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丢在了一边。说这话时我和她正在洪山广场上看车展,秋季的车展会。草坪是草还是很绿,但提示请勿践踏,有几只鸽子在那里一会儿飞上天,一会儿落下来,小朋友们便去买一元一袋的饲料,喂给鸽子吃。
幸福的鸽子,幸福的草,还有幸福的穿得花花绿绿的小朋友。阳光也很明媚。鱼儿也很温柔,很恬静。她对我的未来好像丝毫不担心,至少我在她脸上,还有对话中没有看出来。我不是小草,小草被践踏之后可以重新长起来,虽然在那里毫不显眼,但它的坚韧如同一本小学教材中所讲的那样,生机勃勃。但我的脸被汽车践踏后,却影响了我的一生。我知道在鱼儿的眼中,这道疤是可有可无的,她丝毫不介意和我走在一起,虽然有很多目光如否刺般扎在我的脸上,虽然我无所谓,但是鱼儿也无所谓。在她的身边,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遗弃,我还活在过去面容姣好的世界中……鱼儿淡淡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急个什么。我没办法反驳,但是我真的有些着急,她叫我想办法,能不能自己做点事情,也不求人什么的。我苦笑,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要我去当一个做生意的人,那简直是要我的命。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能力已经减弱了……而她却一直想开一家花店,我说见了花花草草的不快活,其实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想让她断绝这个念头。我想如果我守在花店里,大概一部份人会吓得不敢进店子里面来。
“那你想干什么?”鱼儿停住脚步,走到我的对面看着我。我想了一下,说“开一间酒吧。”
“好啊,我你!”
“个屁啊?”我沮丧地说“我根本就没那么多钱。”
“可以想办法啊。这个你倒不用操心的。我会想办法的。”鱼儿高兴地说。
“要你想什么办法。”我沮丧地说“我才不要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鱼儿看起来火了。
我把头调向别处,看着边上滚滚的车流,不敢看她。
“李凡姐也可以帮你的啊,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去说去。”
“我只不过提提而已,搞那么急干什么?”我回头望着她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鱼儿笑了,说你只要有想法就成,我们是全力你的,她忽然问道“你怎么最近从没去她们家啊?你不是挺喜欢那孩子的吗?”
我心里一惊,说“心里烦就懒得去了。”
“哦,那晚上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说不定孩子想你了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那样对孩子的,呵呵。”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很简单的道理。”
“你说去还是不去?李凡老是打电话给我,要我好好陪你。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吧?”
“不去不去。”我说完自己就走了。鱼儿追上来,说“别发脾气啊,是心里有什么鬼吧?”
真是令我哭笑不得,我大声笑了起来,然后说“是啊,的确有鬼,你倒猜猜是什么鬼?”
“开玩笑的,你那么激动干嘛?你这种人也玩不出什么鬼来。”
我无语。
无论如何,看来鱼儿把我随口说的这句话当事做了。当天李凡就打电话来,先是称赞我说有了创业的念头,无论如何是好事,至于其他方面,她会尽一切可能帮我的。我告诉她,这不过是我临时的一相想法而已,还真正没有考虑其他相关的一些事。李凡但要我想一想,怎样操作,地点如何等等,她最后说“你留意一下每天报纸的分类广告,上面经常有现成的咖啡厅转让的,这样要少花不少的心思的。”
“我只是个想法,现在就这情形的不大可能的事。”我强调。
“怎么不可能的事?想到了喜欢就马上行动,拖拖拉拉地算什么?”
“好吧好吧,我考虑该行了吧。急个什么,慢慢来。”
“这样才好,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和大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什么帮助。”
我有些生气地说“你别扯一大湾子人进来行不行?你一提大伟两个字我心里就堵得慌。”
“好吧,不提就不提。大伟昨天还问起你呢,说你怎么不过来玩。其实我现在和他关系比以前好多了。他现在就在旁边听着呢。你何必耿耿于怀?有心胸一点行不行?”
“我不去!我的事我自己操心,不想扯别人进来,就这。你根本就不了解男人。我要挂电话了。有什么事再说吧,我还是和鱼儿多联系一下子再说。”
“这样也好,你自己注意一下身体,别一会儿多一餐一会儿少一顿的。”
我挂了电话,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给大伟写封信道歉。也许他并不觉得这个道歉能有什么用,但做不做应该还是我的问题。其实我很想孩子,想和他一起玩一下,特别是在这种非常郁闷的心情之中,我经常在半夜醒来想起他。虽然谈不上什么快乐,但有如黑暗行船中的一杆灯塔,让人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正如我在前文所讲述的,当我孤独的时候,放纵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多的伤害。而现在我真正想走入一个女人内心的时候,却真正伤害了很多人,特别是大伟。有网友说,爱总是伴随着伤害的,但爱中总有些伤害是可以抹平的,而对于大伟,我怎么来抹平呢?无论如何,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愧疚。而这种愧疚我必须把它记录下来,让受伤害的人知道。
我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一支笔,也没有找到一张信纸。这些东西好像离开我好久了,以往都是在电脑中完成的。而现在,我必须以一种忏悔的态度来写下自己的心情,所以必须用自己的笔和纸这些东西来表达。我在附近超市里去买了一支水珠笔,然后买了一叠信纸。我把纸铺在桌子上,坐在前面却写不出一个字来!我太依赖电脑了。而当我写个题头,才发现自己的字真的是难看极了,光手的颤抖都让字都不成型。原来写字是个细活,一笔一划的潇洒成了多年前的事情,要知道我原来写的字可是受到不少人称赞的!呵呵,我苦笑,不光是一些人慢慢地离开着我,而我自己能挥洒自如的字都已经离开我了,更要命的是,一些简单的字我却怎么也写不出来,比方说“伟”这个字,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而我在电脑上打出来时,却发现自己写得并没有错。
这是否预试着我慢慢地老了,或者慢慢地退化了呢?这些想法,把我对大伟的忏悔之情一扫而光,使我的脑袋里乱成一团,我干脆把笔丢下,去用冷水浇了浇自己的头。
感觉好多了。
我不得不提笔,找到一本杂志,然后拿出里面的一篇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了起来,像刚学会写字的小学生一样。当抄了二千多字后,夜已经很深了。我在窗户里看到外面的世界,还沉浸在一种朦胧的氛围中,冰冷冷的。秋天和雾气开始从地上升起来,薄薄的散布着,在路灯下有如黄色的灰尘,不细看有如蚊蚋一般的生命在飞舞着,等待太阳出来,把它们晒得干干净净,它们是属于夜晚的,而我,好像也是。白天众多的喧闹,只不过把自己的表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凉晒而已。如果没有光明,谁也就不会在意我脸上的疤痕了,也不会在意美与丑。正如现在报纸上,只要一副女人的像都可能在旁边配上“美女”二字,这样的表达,很累。
而我与此同时又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说开一间酒吧,要是亏了怎么办?我丝毫没有能力来欠别人的任何东西,包括感情,还有钱。我数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现金,只有七百。而原来办的工资卡里面有多少,我竟然还不知道,而这里面,我还没有计算应该还给李凡的部份,包括买手机的费用,还没有好好地仔细看一下这个账,因为不是我不好开口,而是开口的怕李凡恼怒罢了,但债总是要还的。不过要看以一种什么样的她能接受的方式。大概里面有不到二万吧,这对于开一间酒吧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
鱼儿好像比我还急,第二天便给我打来电话,说她正在动员她妈妈出钱,这让我心里很不安,便劝说她不要这么做。她说她是家里的独女儿,她妈妈会帮她的,而且她强调,她的确也有开一间酒吧的想法,而且很强烈。
“就算我们合伙好吗?”鱼儿在电话中,好像坚决的不放弃。
“你试试吧。”我知道她会碰一鼻子灰的。作为一个女孩来说,现在流行的是找个有车有房的好老公嫁掉自己,甚至曾经有个女人对我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很显然那个女人说这话时她的要求可不是穿衣吃饭那么简单。以鱼儿的条件,在武汉找个有房有车的并不难,我认为应该很容易,说实在话,我并不知道她过去的一些历史,就像她不明白我的历史一样。这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我的信任让我有些不安,我也不可能因为开酒吧这件事而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一对,这有些荒唐,的确如此。
鱼儿的进度出奇的快,而在她为此忙碌着的时候,我整天在被窝里睡着懒觉,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去吃,睡得自己感觉到穷途末路,前面没有一点希望。直到鱼儿打电话来,说她父母要见我一面,吓我一大跳。鱼儿告诉我说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想知道你的一些情况,然后才放心我们合伙做这。我这才醒悟过来,连忙问她“你准备把工作也不要了?”
“是啊,好早就不想上班了。天天坐在酒吧里多舒服。”
“你想得太简单了,现在生存压力挺大的,工作也难找,我不同意你辞职。什么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哦,这件事商量了再说了。你到底见不见他们啊?”
我也在考虑,这很为难,但鱼儿一意孤行令我也想不到办法,其实内心里我已经放弃了开酒吧的想法了,但也不能打消她的积极性,何况还有李凡……,我一咬牙,便说“见就见吧,但得说清楚,可不是谈恋爱,是谈工作。”
鱼儿听起来很高兴,便约定在明天晚上。地点是她家里。放下电话我不得不郁闷鱼儿的草率,既然她考虑不周全。我已经可以趁这个时候打消她的开酒吧的想法了。第二天傍晚我穿戴整齐地出门打的,然后约好在江边一个地方等着她。到那里时,她已经兴高采烈地在等着我了,看那样子,我真不知道会怎样……那个小区因为鱼儿的原因,送她回来过几次,但我从来没有走进去过。现在,我和鱼儿并排走在一起,往那里走去,我明知道这是一个深渊,但不得不这样。
我之所以说这是个深渊是有道理的。你想想,既然我连一家公司都不愿意接受我的脸,她妈妈会接受么?我很了解她们这一辈四五十岁女人的想法,不光如此,还有她们言语的刻薄,可以把你全身剥得连皮肤渣子都不剩。甚至想来她妈妈很可能认为我和她女儿在谈朋友,要像貌没像貌,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有钱,除了那张纸质的、经不起一根火柴就可以化为灰烬的、甚至有可能是假的文凭。但其他几样可没有这么简单,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可消灭的证据。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强烈火力的攻击准备,这也许是鱼儿愿意放弃的唯一途径了。
但她看起来好像那么高兴,脸上满是笑,而且催促我走快些。在她家楼底下的时候,我站住,点着了一支烟,说“让我抽一支烟。”
“你那么紧张干嘛?又不是相亲!”
“正因为不是相亲我才紧张。”我笑着她说,然后把一口烟吁得老远。
“好吧,你镇定一下也可以。其实我爸妈他们挺好的。”
我想当然是好,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而我却是一个外来者,在他们眼中是有可能把她带走的外来者,这种敌意是必不可少的。另外还有我上面所说的那些原因。这才是重点。
抽完烟,我把屁股一拍,说“走吧。”
鱼儿敲着门,门很快就打开了。我礼貌地望着地上,换了双认为还算合脚的拖鞋。然后鱼儿就把我带到她家的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去倒了一杯茶过来。她爸妈也就坐在旁边,有些怪异地看着我,我任由他们打量着,眼睛只看着电视。
她妈妈问“你叫张寞是吗?”
我点了点头。
“现在没有工作?”
我也点了点头。
她妈妈哦了一声,音拖得有些长,好像在暗示着什么。看来鱼儿早就把我的一些事情告诉他们了,这让我省心了不少。
“那你准备怎么样搞法呢?开酒吧的事。”
我求助似地看了看鱼儿,因为这个问题我实在是不好回答,因为我和她甚至连口径都没有统一。鱼儿说“找别个要转的接手就行了,你问那多搞么事?”
她妈妈拍了一下鱼儿的手臂,说“鬼话,你要我出钱我不问清楚?要是上当受骗了么样办?”
我知道她说这话是有所指。鱼儿说“怎么会呢?上哪个的当受哪个的骗?你这样说别个不好想的。”
“你晓得么事咧?只有骗你的人不好想,没骗你的哪个不好想?现在外头坏人又多,随么事要多长个心眼的。”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你有么事你接倒问,心里烦!”
“你个鬼丫头烦么事烦的?我经历的事总比你多些吧?”
她爸爸在旁插一句嘴,对鱼儿说“你总是没大没小的,又和你老娘两个犟。”
我一听,胜负已定,答案已知,也不好继续打扰。站起身便说“你们慢些忙,我有事先走的,我还有点急事要办。”
鱼儿说“你现在哪里有急事?你没有对我说呢。”
我一笑,说“也不用随么事都跟你打报告吧?”
鱼儿看了她爸妈,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只好送我出门。下楼后,我对她说“你现在该安心了吧,我说过是不可能的,你不信。”
“谁说没可能?”鱼儿看着我说“晚上回去我再和他们商量,你不知道我耍赖的本事吧?”
“这跟耍赖无关的,这是原则问题,你爸妈的原则。”
“你回去等我消息好了,你不会生气吧?我爸妈对别人都是这样子的。我看着都习惯了。”
“我怎么会生气?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事不太好办。”我安慰她说“你和他们说话也要注意,不要太任性了,虽然是你父母,但你长大了也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的,你就等我消息吧。”
我答应她,坐了车就回到家里,去她家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罢了。只是刚回到家里没多久,但接到了鱼儿的电话,电话里她竟然哭了起来。
我稳了稳情绪,笑着说“有什么好哭的,这大了,哭起来不怕羞啊?不给你钱就算了,你是家里的独女,以后总归是你的吧?”
“你说得轻巧,他们给我上课,不要我和你来往。”
“不来往就不来往,哭个什么呢?现在你这样答应他们,来不来往腿还不是长在你身上?别哭了。”
“他们还说你有可能是坏人。”
“我本来就是坏人啊。”我再次笑了起来,说“他们没有说错的。”
“你今天毛病了吧?怎么事事为他们啊?”、“哪里为他们了?只不过跟你讲道理,你要孝顺知道吧?他们是你父母,自然都是为你好的。”
鱼儿停止了哭,气冲冲地说要搬出来住。我劝来劝去好你这次也劝不动她。我想起了我们被李凡安排见面的那天,她一副恬静的样子,还有对我的漠不关心。而现在她为了这事和家里吵了一架。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在熟悉了过后,你会发现他的一切都并非你所想像的样子。但不论鱼儿怎样对我,而我心中却总是保持着第一次见面的那种印象。她不应该是个把悲喜表露出来的人,更不是个轻易就哭的女孩子。我总觉得,这些事情的表面深处,往往隐藏了一些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鱼儿说要搬出来住,同时也疑问地问我为什么从来不带她到我这里来。她说她很想看看我生活的环境。我拒绝了,她使出了杀手锏。
“你记得上次你差我一个条件,你忘了?你说我假装做你的女朋友,然后条件听我提。现在我提出条件,我要到你那里去看看,你不会藏了一个女人在家吧?”
她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件事,我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感兴趣。她又说出了一句更让我吃惊的话“我很奇怪你从来没有谈到你的家人。”
听到她这句话后,我马上挂了电话,然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