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巴中心县委成立之后,为重庆地下党开展革命斗争,尽管做了大量的工作。但由于当时受“左倾”错误路线的影响,让党的工作举步维艰,多次遭到敌特的沉重打击。特别是磁器口联络站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让郑佑之开始更加深刻地反思。

1931年10月底,叛徒带领21军“特委会”便衣,日夜出没大街小巷,监视公众场所,先后逮捕了“省行委”、江巴县县委、“兵委”机关和“军支的地下共产党员若干。

郑佑之面临重庆当局黑暗阴险的态势,逐渐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在重庆的党组织有被敌人完全吞掉的危险。他开始思索保存实力,到广阔的农村开创革命根据地,等机会成熟时再进行武装斗争。

就在这时,李坤杰从成都到重庆执行任务后,她与郑佑之相见。郑向她讲:“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困惑,我党力量与国民党的力量相差悬殊太大,而上级却不顾我们自身的实际情况,为何硬要坚持在城市搞武装斗争?拿江巴中心县委的工作来说吧,如今已到了岌岌可危、危在旦夕的境地。可有的领导人还不清醒,一意孤行,还想在重庆市组织发动革命武装,这种以卵击石的做法我真的想不明白,更不赞同。”

郑佑之一口气向李坤杰倒出了心中的苦楚。李听后说:“我也有同感,在成都的局势也很艰难,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党员,只能执行党组织的指示。

“坤杰,特别是我们中心县委设在磁器口的联络站,上月被特务破坏了,当场就被抓捕了4人,对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你知道吗,哪个站的负责人是你带来重庆的,她叫闵一涵?”

“这个不清楚,只是从省委有关文件中看到,重庆的党组织和党员遭到非常大的打击。你知道她们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吗?”

“磁器口联络站被彻底捣毁了,之后我就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消息,只打听到他们4人被特务抓捕了,之后就音讯杳无。我们中心县委的工作艰难是一个方面,关键是个别领导不顾特殊环境、客观条件的实际,一味地执行‘左倾’冒险主义,我个人的意见他们又不接受。因此,我真不想在重庆工作了,请你回省委后把我的想法向组织汇报,调我回宜宾工作。”

“你的这个想法我支持,回成都后设法把你的请求给领导汇报。”李坤杰同郑佑之在一起工作这些年来,她还没有见到过他心情如此地低沉,面对困难就想离开的时候。

“我离开宜宾已经两年了,一直关注宜宾方面的情况,但知之甚少。坤杰你知道宜宾方面的情况吗?”郑佑之突然话题一转,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到成都后我去过一次宜宾,知道一些情况,正要向你讲的。”

“请讲来听听,我太想知道宜宾的消息了。”于是,李坤杰就向郑佑之讲述了她了解的情况——

大塔暴动失败之后,宜宾县委机关作了转移,革命武装随即转入地下,重新秘密建立党组织,继续发动农民武装斗争,还处决了在大塔暴动关键时刻叛变沦为土匪的江六山。

那次我去宜宾时,听说宜宾已经恢复和建立了不少党的基层组织,特别是大塔党支部已经建立起来了,樊振声任支部书记,秘密发行、传阅革命刊物,已在大塔成立了苏维埃政权,继续组织党员和农民协会骨干坚持斗争。

宜宾的党组织正在观音、隆兴、泥溪、古罗等地,组织领导农民协会和武装力量,开展新的游击战争。听说在金家村、全意村、祥湾村的赤卫军,集结于三村交界处,与征收“中秋过节费”的唐进思连发生激战,把唐的部队打跑了。讲到这里时,李坤杰停了下来,郑佑之用急切的眼光望着她问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李坤杰用手打理一下长发说,一次,四川省致中央报告《关于军事工作》中所说,宜宾在农民群众中的组织,过去亦有广大基础,农民在斗争历史上得到了不少的经验教训,宜宾的土豪劣绅不带上三五士兵在农村不敢行走,农村到处都贴满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打倒国民党,拥护共产党”的标语。一些土豪劣绅恨农民协会恨入骨髓。因为宜宾农民革命情绪特别高涨,斗争日形尖锐化,所以白色恐怖比较严厉残酷。

郑佑之听了李坤杰的介绍,心中满是欣慰。他又问:“坤杰,你在成都见到的人多,有没有听说幺妹的消息?”

“坤泰去武汉读军校,一走就三年多了,她也没有给我们来过一封信,真不知她的情况,令我也很担心。”

“是啊,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新右派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进行大肆屠杀。听说武汉黄埔军校受到冲击,很多共产党员被迫离开学校,还听说有一部分被党组织送到苏联留学……”

“幺妹也是,在家时我们对她那么好,一走连信也不给我们写一封。”李坤杰有些埋怨地说。

“坤杰你不要埋怨幺妹,在革命形势严峻的情况下,而且她也不知我们身在何处,就算她写信回来我们也收不到啊。”

“你说的也对。但我就是一直牵挂着她。”当李坤杰同郑佑之谈论李坤泰时,也许是亲情感应,李坤泰也正在他乡想念亲人。

此时,李坤泰正在上海同好朋友郑石秀、郑焕如聊天,郑家两姐妹从李坤泰的摆谈中才知李的简要过往。李坤泰到了武汉上学之后,又去苏联留学和同学陈达邦结了婚,因肺病和怀孕她离开丈夫回到国内,后去了江西搞地下工作,因遭国民党敌特追捕,撤离到上海党中央机关工作……

李坤泰现在已经当妈妈了,孩子宁儿已两岁了。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乐观健谈,但此时显得老练多了,面容也消瘦了许多。她们相聚,李也迫不及待地向郑家两姐妹,打听大姐夫郑佑之和二姐李坤杰的情况。

郑焕如她们就把知道的情况,简要地向李坤泰说,我们也是听说的,郑佑之现在是中共四川省委委员、“省行委”委员。他先后担任了中共宜宾县委书记、川南特委委员,听说还去了合川任县委书记,在合川组织军事暴动失败后,撤离去了重庆,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现在具体做什么,人在哪里?我们都不清楚了。

郑家姐妹又简要地介绍了李坤杰的情况,说李坤杰为了躲避国民党反动派的搜捕,全家已搬到自贡居住,后来又被调到团省委工作,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了。

李坤泰离开家乡三年了,终于打听到大姐夫和二姐的一点消息,特别是知道他们都还安全,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但听了她们的讲述,李坤泰感到有点惋惜,如能知道郑佑之和二姐的具体地址那就太好了,就可以同他们取得联系……

郑佑之同李坤杰这次面谈之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一次他在参加“中心县委”的会议上发言说:“在敌强我弱的大城市进行地下斗争,使我党的组织累遭破坏,党的领导人一个个被捕杀害,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组织,一下子就被敌特破坏了。我极不赞成在大城市同敌人蛮干较量。我们应该要同敌人斗智斗勇的前提下,保存自己有生力量,只有自己的力量强大了,才能消灭敌人。对党在城市现时的工作我个人有看法:如今在城市搞大规模的武装斗争还不是时候,机会还没有真正到来。反之,敌人在农村的力量比较薄弱。只要我们把农民发动起来,就有和敌人较量的广阔空间。即使偶遭破坏,比起城市来损失也小得多。因此,我个人认为我们现在的重点工作,应该转移到农村去,在农村开辟建立根据地,发展农民协会,壮大队伍,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郑佑之的这一发言,立即引起参会人员的不同看法,有认同支持的,也有不同意见的,而个别领导更是对郑佑之的这种看法不满,持坚持否定的态度。

鉴于大家的不同意见,郑佑之又结合曾经在川南搞农民运动的实战经验,想继续说服大家。郑佑之讲:

“我过去在川南一带领导农民武装斗争,虽然也遭到敌人的围剿打击,但我们曾经取得过不少成功的战例。特别是在农村山地,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发动农民武装比较容易,建立农村根据地较容易,而且很多同志愿意到农村进行革命斗争,我就特别愿意去农村战斗,那里的空间地域更加广阔,更有利于我们的发展壮大。”

可郑佑之的一番肺腑之言,拳拳之心,不但没有说服大家,他的正确意见得不到支持,反而给他扣上“保守主义、经验主义、右倾思想、农民意识、逃跑主义”等帽子。在这种时刻,郑佑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受到排挤……

一次在重庆“省行委”召开主席团会议上,讨论省军委书记余乃文从中共中央长江局带回的对四川工作的指示,表示完全接受长江局对四川工作的批评。长江局认为,四川工作偏重于军事行动,过分估计了中国革命的**,忽视职工运动,组织红军的计划不切实际等等。

会议同时认为,四川党的工作应“加紧反右倾,同时必须反对左倾,不过右倾危险更大”。会议认为,党团合组,在事实上取消了团的工作,决定党团立即自上而下分开,结束“省行委”,恢复党省委和团省委。李立三“左”倾错误开始得到纠正。

会上传达了中共四川省委发出的《第10号通告》,承认这一时期犯了“左倾”夸大的错误,全省先后发动了多次士兵暴动和地方暴动,这些武装起义由于指导思想错误,不顾主客观条件,均为时很短即告失败,使积蓄的力量受到很大损失,特别是党在军队中的力量损失尤为严重。全省61个县的特支以上的党组织,有18个遭到破坏,或停止活动而结束,3800名党员减少到1500名。

《通告》决定停止实行普遍的暴动,认为在经过一系列暴动失败后,四川革命暂时处于“静止状态”,但仍认为全国处于革命**,强调四川党在反对“左倾”残余的同时,要集中火力反对右倾。要在主观条件比较成熟的地方,立即布置和准备游击战争,建立根据地,并向中心城市发展。

《通告》对加强反帝反军阀战争,发动工人日常斗争,准备发动罢工,开展农村武装斗争,发动士兵兵变兵暴运动,加强中心城市区域工作等方面分别提出了要求,作出了规定。

会后,余乃文等赴汉口向中共中央长江局汇报工作,请求迅速解决四川省委组织问题。在汉口,因叛徒告密,余乃文等被捕牺牲。

驻守重庆的军阀,由于采用了对革命群众实行残酷镇压,收买中共党内叛徒的“以红治红”手段,给党造成了严重威胁。设在重庆的中共江巴中心县委成立不到一年,党的领导人李家骏、杨仁杰、饶耿之等人又相继牺牲。

此时,郑佑之又被个别中心县委领导排挤在外。在这种局面之下,更加坚定了他回宜宾搞农民武装斗争的决心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