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月夜星沉,东方青龙城内一处隐蔽驻点,阴沉沉的暗室之内,一个一身红黑衣袍的老人席地盘坐,一双恍如枯木的手掌合实,真元气脉在微微吞吐间无所不至,越炼越强,越强越凝。

到了最后,竟然慢慢凝聚成一缕缕恍如实质黑红烟气,那烟气升腾变化,骷髅,恶鬼,妖灵,邪崇,于种种阴暗变化中显露出其精湛的鬼道修为。

蓦然,这名鬼道上师睁开了自己的眼瞳,红黑相间的精芒一闪而逝,于此同时,一个一身白袍的光头青年从暗室的阴暗角落缓缓走出,单手抱剑一礼后,便将手中好大一个包裹放在地上,并缓缓的打开。

殷红如血的诡异香烛,百年槐树制成的木剑,大把漆黑杂乱的头发,黄稻扎成的小人,甚至,甚至还有一个已经渐渐开始腐败的猴儿尸身,这一切的一切都显露出一股阴森惊怖的意味。

那个发如枯草的老人微一伸手,包裹内的种种物品自然被摄入他的手掌之中,品鉴一会后,老人才颇为满意的缓缓点头。“不愧是半个地主,所有东西都准备的合乎规格。有了这些东西,我布阵施展的阴风绞首术,至少能提升三层以上的威力,你,做得很好。”

枯哑,干涩,就像两块骨片磨出来的声音在暗室之内回响,哪怕是夸赞的话语,让他说起来,也没有半点的音调起伏,让人听着只是难受,感受不到半点的舒服。

那个白衣光头的英俊男子也是如此,他隐晦的皱了皱眉头,心想,若不是为了宗门的延续与自己的目的,谁想和你这样不人不鬼的家伙发生任何意义上的合作关系。

“先别忙着夸我,今天得来的情报,想来你也已经听闻了吧,那个血魄岭的小子,居然是一个炼气九层境的高阶修士,今日堵在红府之外,一人一剑,堵的红家满府高手无人敢外出半步。如此修为,正面战斗,恐怕还在你之上,现在有他看护着红玉,你的阴风绞首术,还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十分。”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个半人半鬼的修士便缓缓吐出代表自身极度信心的两个字符。“只要不了解我崔家的阴罗鬼道,不了解阴风绞首术这门术法,别说炼气九层境,便是传说中的炼气大圆满,又能怎样?”

干枯的嘴角轻撇,显露出十分得意的味道:“在那个名叫红玉的小姑娘被你剑袭吸引,被我阴魂束魄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死亡的结局,我崔家鬼道能够横行秦岭百余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更何况,你当炼气九层境的高阶修士是你家菜园子里的大白菜?随便到哪,说拔就能拔出来一颗?你修炼《阴阳合》那种下九流的上古邪术,功力精进何其迅猛,但你摸到炼气九层境的边了吗?在这个天地不仁的末法时代,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何其难也。其中艰苦,不是你们这些外凭药力,内倚邪术的半调子能够理解体味的。”

黑红色的大袍一挥,老人于淡淡的言语间显露出十分的傲慢,尹寂竹闻如此言语,眼中的厉色一闪,握拿竹制灵剑的手掌蓦然紧了几分,青筋起伏,劲力隐隐。

似乎看出了他想要动手的勃发怒意,那个外表看起来垂垂老矣,似乎只剩下一口气吊命的老人却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只是如同呢喃一般,慢慢自语着自己平生修行。

同时手掌不停,将尹寂竹带来的种种事物尽数布于身周,慢慢形成了一个诡异,邪怖,甚至于恶心扭曲的奇异法阵,只是让人看上一眼,就有一种至邪至污,甚至要沾染灵魂侵蚀意识的可怕感觉。

“我崔长生,五岁开始修炼,七岁鬼道入门,自那以后,枕尸砺鬼,日夜不休,吞吐元气,磨炼神魂,一生之中,无妻,无子,寡亲少友,甚至于睡眠的滋味,从我二十岁起,就已经彻底忘却,尽由那永无止境的苦修炼气取代了。”

“我资质不足,平生也无奇遇,但在崔家三十余年,同辈之中,竟显有敌手,至于今日,与我同辈的崔家人几乎死绝,也只有我,突破炼气九层境,甚至自悟秘法,少少还有四五十年可活。”

说到这时,崔长生蓦然回头,一张半人半鬼,几如枯木的丑陋脸颊直面尹寂竹,然后缓缓疑问:“你说,我这一生值与不值?”

没有言语,尹寂竹也不敢言语,抱剑伏身,深深施礼,淋漓的冷汗,却已经在短时间内浸透了他相对单薄的白色纱衣。

他修炼上古邪术《阴阳合》,不但能在花丛美人之间精进功力,更练出一身诡异变化的邪门神通,真实战力远远超出寻常的炼气八成境,尹寂竹甚至觉得,战力一般或者不在状态的炼气九层境修士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和眼前这个老人合作之时,看着他的垂垂老矣,尹寂竹表面恭敬,内里,却实在谈不上多大的敬畏重视,这种擅长远程邪术的人,往往近战不行,必要的时候,尹寂竹甚至觉得,自己要以把此老斩于剑下,可以由此规避很多事后的风险麻烦。毕竟,血魄势大,横行秦岭,这并不是绞杀一个红玉,赶走一个朱鹏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是,自听到老人自语的“崔长生”三个字后,就恍如一道雷霆霹雳,将尹寂竹劈得外焦里嫩,足足半晌,都吐不出一字言语。

同样是炼气九层境,对于低级修士来说无甚区别,但实质上,自行修持与外在药力催出来的炼气九层境,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血魄三老,铁兽天蛇,血魄岭这五大高手之所以威名赫赫,横行无忌,就是因为他们五人,都是自行修持,在这个天地束缚的末法时代,凭借自身领悟与积累,生生炼出来的炼气九层上(都是炼气九层往上,具体是什么修为境界,因人而异。)。

真实战力,比后天凭借外力或者秘术‘催熟’出来的炼气九层境不可同日而语,灵雾湖的那一场战役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三家联盟足足派出了六名真人级的修士,可最后,苏问蛇虽受重创,那六名真人却五死一失踪,成了秦王岭内最大的笑话,也成了三族联盟彻底溃败的契机。

第206章 魂斗,准备

只是眼前这个崔长生却是不同的,他恐怕是整个崔家硕果仅存,以自身本事力证鬼道的高阶修士。如此人物,堪称这个时代的鬼道大宗师,放出风去,其赫赫凶名与所代表的传奇,可以让小儿止啼,如此盛名之下,其所代表的战斗实力也可见一斑。

尹寂竹在他面前,只敢俯身低头,却不敢稍稍的言语,生怕说错一句,就被这老头一怒之下,抽魂炼魄,制了幽幽鬼灯。

当然,把如此硕果仅存的大人物,调出来对付小辈,这也变相说明了三族联盟的前线局势糜烂到了何种地步,已经不是一两个强绝战力所能够挽回的战力差了,所以如果血魄一族后方不乱,数月之内,三族联盟必亡。这已经是最后的反扑,充满了一种我死你也别好过的同归意味。

阵阵阴风随着法阵的布设而在静室之内回响激**,那可怖的阴魂鬼力极度凝聚,在尹寂竹的眼瞳之中,几乎变为肉眼可见的凝炼实质。

黑乎乎粘稠烟气缓缓升腾,崔长生挥剑舞诀,以自身卓绝的过人修为将强烈凛然的阴森杀机变化为几如实质的可怕杀伤力。幽幽鬼力窜出屋去,化为一种寻常修士不可知晰的强怖力量,以虚空之中的某一气机基点为指引,向着昏迷中的红玉袭杀而去。

阴风绞首术,一经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的受术者,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在崔长生最为擅长的神魂方面,与他决死一战、最最恶心的地方在于,他是进入你的脑海神识里与你决战,这就好像世俗界的国家,让敌国的军队登陆了本国的领土一样,无论打赢打输,对方都只伤外出的力量,而自身,损伤的却是立命根基。

随着这道术法的催动,青龙城医疗司的天台之上,突然刮起一阵刺骨的阴风,布设于红玉周身的燃烧白烛于蓦然间熄灭一半,阴风鼓**,眼看就要吹灭另外一些火烛,但一股温和的力量已经勃发而出,将其余的白烛尽数护持。

甚至于,朱鹏更进一步,周身气劲鼓**澎湃,另外一半已经熄灭的白烛被他强行以真元引燃,啪的一声,恍如无形的刀剑凌空交击,另外一半本以熄灭的白烛,蓦然燃起了幽幽邪魅的紫色光火。

不管怎么说,天台之上的阳和之气,于蓦然间强行一旺。“诸位小心,咱们的目标来了,尽管他针对的是红玉师姐,但阴风绞首这种鬼道邪术向来霸道,若是对红玉师姐绞首不成,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诡异变故,那个时候,就需要诸位帮忙了。”

随着朱鹏的言语,医疗司天台之上足足聚拢出现三十多人,一半僧一半道,甚至中间还掺杂着四个杀机酷烈的刀客剑师。

朱鹏深深知晓,能够施展阴风绞首这种邪术绞杀修士性命的,都是功力极为深湛的鬼道巨魁,不可易与,若是在战场之上,只有自己与师姐两人,那自己自然只有硬着头皮死磕硬上,成算由天了。

但现在是在青龙城内,我知敌而敌不知我,在这种情况下,若不用尽资源好好布置一般,那朱鹏这个青龙城的副统领未免也太白当了。尤其还是在这种正统领重伤闭关,副统领处置诸事的情况下。

一语毕,得到诸人的响应之后,朱鹏缓缓催动三分归元,眼眸之内的杂乱心绪尽数斩尽,心神念头,体魄气血,真元气脉,身体之中所有的力量都统合归一,这种完美掌控自身的感觉,让朱鹏几乎为之沉醉迷失。好在,右手如自有意识般的拂腰出剑,灵剑天瀑一入手中,轻轻剑吟便嗡嗡的响,恍如洗涤一般,将朱鹏从那种空白归一的境界之中拖了出来。

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如无必要三分归元日后绝不可轻易动用,自身修行境界不足时,这种近乎完美的术道神通,就因为太过的完美,而容易把自己引入绝死的破绽。

缓缓的吐息之后,朱鹏以红玉为中心,纵横舞剑,初时略慢,到了最后,却越舞越发快了起来,剑光纵横,劲气撕天,因为过快的身法与急速的剑光,红玉四周的空气,都慢慢布上了一种烧炙钢铁的烫人腥气。

只是在这个过程之中,红玉原本白晰的脖颈,却慢慢浮现出一个乌黑的手印,初时淡,慢慢的却越来越黑,越黑越陷,恍如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那里死死掐住女孩的脖颈一般,要将她绞首至死。

红玉本来安详沉睡的脸容,随着脖颈处的恶心痛楚,而慢慢的扭曲发青起来,只是朱鹏就在其身侧,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让红玉独自受术身死,那朱鹏还忙乎个什么劲呀。

只是朱鹏心神境界虽高,但却不通魂魄一类的秘术,唯一一个幽灯引路,还是紫魄天睛所产生出来的血脉能力,强则强矣,但对于朱鹏心神知识的积累,却没有什么正面意义。

所以朱鹏不得不以自身相对擅长的剑术来凝聚心神,此时长剑一点,直击红玉眉心,虽并没有真正触及,但凌厉的剑光劲气还是让红玉的眉心,如同针扎一般,慢慢显露出一个朱红色的纤细血口。

凌锐无双的卓绝剑意,通过这一点血口,蓦然杀入红玉的识海之中,正正和那道阴森鬼力撞在了一起,这无疑是一记阴绝的狠招。就好像两个高手正在心神灌注的决斗,而第三个人却于阴暗处蓦然出手,在背后狠狠捅了其中一人一记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