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迷茫
当一个溺水的人，失去他最后一块救命的浮木时，他会怎么样呢？
是在绝望中自责：为什么会失去？为什么不抓牢呢？
还是感叹这一切都是天意？
然后看着水浸过自己的鼻尖，慢慢地，下沉、下沉。
透过水看着蓝蓝的天，看着自己的灵魂从水中升起，向天空飞去，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却觉得是一种解脱。
陆会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了网吧里。
他也感觉自己正慢慢地死去。
天空越来越灰暗，声音也离己而去，只能看见水静静地由身边流过。
临死的感觉是什么？等死的感觉又是什么？
死亡是很美丽的，绚烂得可以夺走生命中的一切，荣辱悲喜。
最近他常常会一个人静静地思考死亡的问题，也常常会试想着如果自己哪天离开了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家人会很悲伤吧，可是他们还有另一个家，他们会慢慢地好起来，在另一个家中慢慢地织补起失去他的痛苦。
朋友会感到难过吧，可是朋友总是来来往往，旧去新至，难过一段时间后依然是酒在杯中，情在歌中。
还有呢？星星会想起他吧，可是她的一生是别人陪伴的，注定最多只是朋友。
那些女孩子们呢？他都不曾对她们用情，怎可指望她们有心。
吴青语呢，估计她会哭的，她看个电视剧都会哭的稀里哗啦，不过她很快又会再笑起来。
原来自己就像吴青语说得那样——真的挺孤单的。
许多人活着，都是因为某种等待和期望，他的等待是什么？他的期望是什么？
所以他有种沉浸在游戏里等死的感觉。
吴青语会找他，打电话找他，课上跟他说很多话，说得最多的就是要他回归课堂，他已经发展到白天翘课去网吧。
只有在网吧里才觉得不用想那么多，心里才有宁静。
虽然吴青语那些颠三倒四的话很烦人，但是他知道她是在关心他，他也试过改变自己，但最后发现有点无能为力，他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没有什么能激起他对生命的热爱，也就没有办法离开那个网络虚构的世界。
吴青语很气馁，为什么学校周边突然多了好多个网吧，以前她连网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就是一张捕捉人心的网，能将人紧缚其中，不得挣脱。
人人都申请了QQ，每天换着花样起各种各样的网名，同学之间加了好友，又以陌生人的姿态骗来骗去。
网吧真是一个好去处，除了能五湖四海的聊天，还能看各色电视剧，若不是因为网费难以承受，真想把一部剧全看完再出来。
然后就是游戏，什么“第九社区”，什么“笑熬江湖”......金钱全部换成了网上流走的文字，时间全部换成服务器上的等级。
“你缺了这么多课，考试怎么办？”吴青语问陆会。
陆会故作轻松：“靠你啊。”
“我又不一定考得过。”吴青语低声嘀咕。
“你学了都考不过，那还学什么？”
“上次老师点名就说了，再缺课，这一门直接补考。你玩游戏是消遣，我们上学最主要的还是为将来，哪只是为了这门课能不能通过。”吴青语总是想劝他。
但是他越听她这样说就越觉得人生渺茫，前途灰暗，一想到这些就不想再想下去。
有些人有了烦恼便会积极的面对，有些人却总是选择逃避。
陆会突然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要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
“那是要斩断过往，重新开始吗？”吴青语难得的去衍生他话中的意思。
陆会是有那么一点这样的意思在里边，他常想着，也许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可以当做过去已经埋葬。
可是他问这个话更多的意思却是：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就没人打扰到自己，或者说也没有人关心自己，那么因为不认识，所以也不期望别人关心自己；自己不认识任何人，就不用去关心别人，也不用为自己没有为他人做些什么而自责。
陆会悠悠地说：“不是重新开始，是可以撇开这世间的烦扰，独自做着自我而不被打扰。”
“可是既然还在这世间，无论去了哪里，总会再次进入一个体系，从不认识到认识，除非你跟小说里的隐士一样，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过那又不可能，你会种地吗，你会养蚕织布做衣服吗？还是你能像小龙女一样呆在绝情谷底十六年，衣服都能不破不烂，每天吃个蜂蜜还能青春永驻？”吴青语听他说起“不被打扰”有些生气，她这样关心他，是打扰他了么。
“只是想想而已，随口说说，你就说出这么一大堆，唉。”陆会看着窗外，夕阳已经为树木染上了金边，连阳光中的灰尘都开始闪亮发光。
吴青语说：“我就是觉得你的想法越来越奇怪，我也是没话找话跟你说，就是希望你把心里的话多说说，觉得你整天很压抑的感觉。”
陆会笑：“原来你是没话找话说啊。”
吴青语也笑：“你不知道，现在跟你说话特别容易冷场，我不多说一点，不出几句话，我们就讲不下去了。”
“那真难为你了。”
“哪里的话，也就是你了，别人我才懒得跟他讲。”
“是吗？为什么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陆会无意地问她。
她讶异他说的话，怎么此时他的逻辑又这么好了？不是常常说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吗。
他还记不记得他曾说过“与众不同就是看上你了”，是的，吴青语看上你了，你感觉不到吗？
他当然感觉得到，可是他觉得自己充满了矛盾：欣赏的却不是愿意接受的，拒绝的正是心中渴望的。
身外的缤纷世界，有着芸芸众生相，他却固执的紧握着自己的孤独，与任何人都保持着心灵的距离。
吴青语说：“因为你是你，别人都不是你。”
陆会回味着她的话，因为我是我，你才对我不一样。其实我何尝不是呢？不过我自己都看不穿未来的迷雾，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存于世间，又能对你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