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中回来,陈安在家休息三天。
说是休息,其实也没怎么闲着,一天帮着冯丽荣处理各种作料,熬制火锅底料;一天去了养鸡场,查看养鸡场的情况;第三天则是去了畜牧场,了解下畜牧场的具体情况。
就在第三天下午,开着汽车从畜牧场返回盘龙湾的时候,赶上骑着自行车往石河子村送邮件的邮递员。
邮递员派送各种信件,路线比较固定,寒来暑往的。
在石河子村,陈安就算是信件比较多的人了,加之他是小镇的名人,和那邮递员早已经熟识,打招呼的时候,邮递员从邮包里翻出两封电报,递给陈安。
一封是在县城的骆祥文发来的,说是承包畜牧场的事情已经有眉目,让陈安往县城去一趟。
骆祥文这几年在派出所工作,立功不少,加之多少有些门道,升得挺快,已经成了所长,混得挺好。
另一封电报是从汉中过来的汇款单。
小镇太小,涉及的金额又大,这事儿得去县城才好办理。
陈安的汇款单到了,宏山和甄应全的应该也一样。
果然,晚上的时候,宏山和甄应全就找了过来。
稍作商量后,陈安去了一趟青沟,让陈平将需要送到县城出售的茶叶送来。
茶园的春茶留了些在陈安的盘龙湾,往巴食火锅店送了一些,其余的,早就已经销售一空。
现在送来的,已经是夏季茶。
春夏秋三季的大叶茶,春茶茶叶肥壮,条索紧而重实,滋味浓厚,香气较佳;夏茶生长迅速,叶质硬薄,条索粗松、轻抛,滋味淡薄,香气欠佳;秋茶气候介于春夏之间,品质也介于两季之间。
夏茶虽然品质不是太好,但确实最适合普通人的,一样很有销路。
事实上,单就春茶,虽然量不大,但陈平已经赚了不少,夏茶和秋茶,也会是不少的一笔。
要知道,哪怕是在现如今这年头,顶级好茶一样能达到几千块钱一斤,在前两年,更是为了有限保证出口,很多人想买茶都不容易买到。
为此,陈安特意让陈平,专门做了些茶饼、茶砖,放成老茶,说不定,过上些年,能卖上更好的价格。
陈安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忙着招呼人手,按陈安的说法,将青沟那股地脉水给挖成水井,用河石嵌成井壁。
现如今,他对陈安的话非常信服,哪怕陈安告诉他,那股水以后也能变成钱,虽然心里觉得山里山外都不缺水,买水喝这种事情有些离谱,但依然照办。
别的不说,单是茶园的事情上,已经应验了。
他又哪里知道,过上几年,还有矿泉水这一说法。
陈安这趟去县城,连同一起送去的,还有熬制出的火锅底料,红苕制作的苕粉,养鸡场这些日子积攒的鸡蛋,都是用竹筐往里面垫了稻草防破碎。
零零总总,居然有不少东西。
陈安和甄应全帮忙装好车子后,就各自回家。
隔天早上,两人一大早赶来,跟陈安一起前往县城,中午的时候抵达巴食火锅店,此时正是中午用餐高峰,店里很是热闹。
这两年经营下来,巴食火锅店在县城里,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客似云来,很是红火。
陈安领着宏山和甄应全直接去了后院,让冯学恩叫服务员在后院架起火锅,同冯祥中、冯学恩两人一起边吃边聊,更多的是在说火锅店的经营情况,得知陈安他们要去存钱,冯学恩干脆搬来账本,拨着算盘,将这几个月的账算了一下。
花了大半个小时算清楚,宏山和甄应全听得咂舌,居然只是半年的时间,除去一应开销,火锅店的盈利,刨除分给冯学恩的四成,陈安这里居然又有了差不多两万的进账。
三四块钱就能吃一顿很丰盛的火锅的念头,半年纯入两万,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了,话又说回来,来店里吃火锅的,大都是做生意的人,是赚到钱的主,很是舍得花销。
等到店里客流高峰过了,几人把车里的东西卸了,放进仓房,陈安用袋子装了分到的钱,又叫上宏山和甄应全把汇款给取出来,然后将钱存进银行。
到这个时候,陈安的存款额,已经达到五十万。
各种捆绑在商品上的如同枷锁一般的票证的作用,在不断弱化,事实上,除了一些特定的商品,其余很多东西,已经完全能通过钱币直接交易了。
事情办完,陈安去了一趟派出所,跟骆祥文打了招呼,晚上到火锅店里聚一下,说说畜牧场的事儿。
从派出所出来,三人在街上闲逛。
去汉中的时候,已经买了不少需要的东西回来,现在倒也没什么要购买的,只是陈安路过一个卖收音机、录音机、电子手表的商店时,挑选了一些磁带。
宏山和甄应全兴起,也一人买了一台录音机和一大堆磁带,花了四十多块钱。
然后,三人一起去了冯学恩的老宅,闲着没事,在那儿听了一下午的歌。
见录音机一响,放到《龙的传人》、《哪里不平哪里有我》等歌曲的时候,陈安居然随口就能哼唱,宏山和甄应全惊为天人,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歌,上辈子陈安就已经听得很熟了。
卡着时间,估摸着骆祥文快下班了,陈安再次前往巴食火锅店,特意让冯学恩紧着好酒好菜上了一桌,还是安排在清净的后院。
等了没多长时间,骆祥文领着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到了店里。
陈安早早在门口等着,一碰面,骆祥文就冲着陈安小声介绍彼此:“这位是武装部部长,姓李,我叫他李叔。李叔,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兄弟伙,叫陈安。”
陈安和骆祥文以兄弟伙相称,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叫了一声:“李叔!”
中年上下扫视着陈安,笑道:“在县城都没少听闻你的名字,也算是年轻有为。”
“李叔说笑了,我没得啥子见识,纯粹是瞎折腾……快快快,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快请入座!”
陈安招呼着两人朝后院走去。
他没想到,骆祥文居然将要找的正主直接领来了。
初次碰面,李叔给陈安的感觉平易近人又不失威严。
饭桌上,推杯换盏,骆祥文说着和陈安的结识过程,以及陈安的种种过往,也在说着李叔以前当兵时的英雄事迹,他可是从老山前线负伤后退回来立了大功,资历更深,是在陈安眼里真正的大人物了。
骆祥文这中间人做得极好,让彼此双方从没冷场,很快就变得熟络起来。
酒足饭饱,骆祥文将话题转到了陈安想要承包畜牧场的事情上来。
李叔对陈安还是很认可的,说了这其中的关系:“按照之前的计划,那个小畜牧场,是准备重新栽上树木的,只留那么三两个人,在那里看护那些树苗。都是经历过前几年那场洪灾的,说到这问题,林学家在谈到洪水和水土保持的关系时,一直都十分强调森林的作用。
这些年,森林资源面积一直在不断减少。
五六十年代,十多万人的森工队伍开进深山,打碎了森林的千古幽梦。无数参天大树,被变成国家急需的铁路枕木、矿井棚架、炼钢的木炭,麻烦也随之而来,林区塌方、山洪越来越多。
很多人从记事起就上山开荒,头年冬春放倒树木,晾晒一年,搬走木材后,再一把火烧光杂草和树根,清理掉土层里的石块。但新开的荒地,产量往往只能维持个两三年。
雨水多的年份还必须休耕,因为每逢雨季,在一半土地坡度大的田地里的“泥汤汤”会不断溢出,水土流失严重。
蜀地是一个相对凹陷的汇水盆地,地势西高东低。盆地边缘山地和川南山地,山高坡陡,大暴雨到达地面,在重力作用下,地表径流迅速汇集到河谷中,极易造成洪灾。
那个小小的畜牧场,紧挨着河道,一整个山坳,百多两百亩地,这些年下来,地里边几乎长不了啥子咯,所养的牲口也有限,都没得办法维持运转,是亏着的,还不如种上树木,把水土护一哈,也算是响应防洪的号召。”
顿了一下,他接着问道:“那种地方在我看来,没得啥子发展前途。你是啷个想的,要去承包那片地方?”
陈安略微想了想,觉得既然武装部有这样的安排,想着去弄成黄羊养殖场,继续种那些地,是违背他们计划的,他觉得,想要承包下来,还得顺着来。
不就是种树嘛!
他冲着李叔笑了笑:“我承包那片地方,也不一定非要养牲口,其实还考虑过搞药材种植。在我们这边,金银花、厚朴、杜仲都是很不错的药材。我之前听说,准备在那地方种上水青冈树,但在我看来,青冈树只能成为建材,需要不少年才行,相比起来,金银花、厚朴、杜仲更有经济效益。
这并不违背武装部植树造林保持水土的初衷,这些药材,比如杜仲、厚朴,也都是能长成大树的,金银花密植,保持水土的能力也不弱……”
这话出口,李叔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你娃儿倒是挺懂得变通,想法也很好,这么说起来,确实比种成普通林木有意思……倒也不是不能包。
重新种植、管护,需要不小的投入,也需要不少时间,本就还要安排人去打理发工资,费时费力还费钱,都是挺麻烦的事情。
这样,也不要提啥子承不承包咯,那畜牧场就交给你打理,但是你说的树木种苗,得你自己来搞定,我们就掺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你自负盈亏,我们不投入,也不找你要啥子。”
这让陈安心里一喜,起身提了酒瓶,给李叔满上:“那我就先谢谢李叔咯!”
之前还想着,畜牧场那片地儿,承包到手里,怕是每年得付出一笔钱才行,却没想到,直接就落入自己的手里,不用承包费。
李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笑道:“你可要把那片地儿管好了,以后是会检查嘞!”
陈安拍着胸脯保证:“肯定管好!”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我在来县城之前,还专门去看了畜牧场那些地,大部分如您所说,都已经长不起庄稼咯,但其中还是有那么二十来亩,地比较平整,算是山里边的好地了,还有就是那些设施,也不能浪费了撒,我准备把它改造成一个养猪场,那点地也种起来……当然,您要是不同意,就不搞了。”
李叔摆摆手:“大面积种树就行,其余的只是些小事,无所谓,你明天早上过来,我给你开批文!”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陈安是识趣的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报纸封包,送到李叔面前,里面包的是六千块钱。
李叔笑笑,和骆祥文一起离开的时候,将钱也一并带走。
见状,陈安心里一松,他知道,承包畜牧场的事儿,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