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食草动物这么生猛。

按理说,彼此间相隔还有还有些距离,它第一时间选择尽可能跑才对,却没想,听到猎狗吠叫着靠近,突然就这么掉头迎面冲撞而来,选择正面硬扛。

等到三人一路追赶过去的时候,看到那头山牛就在林间的左冲右突,不是猎狗上前撕咬围杀,反过来是它在追着猎狗轰撵。

甚至还发狂地在林木间的雪地上,用一双角,挑得泥土飞溅,很是暴力。

招财、进宝它们也试图往后面捞,结果,只要一靠近,那双蹄子像是安装了最强劲的弹簧一样,闪电般往后踢蹬。

最先靠近的进宝措不及防,胸口上挨了一脚,被踢得翻滚出去,怪叫连连,想必那一下,非常的疼。

还有两次,踢到松树树干上,树皮都被踢得炸裂开来。

再看看那对成U型的分杈鹿角和四百斤的体型,陈安觉得,它确实有正面硬扛的本钱,那是真跟头牛差不多。

注意到陈安他们赶来,山牛停止了对猎狗的追撵,抬头朝着三人所在的方位张望,大概是终于意识到危险,终于想到了逃跑,都不给三人端枪瞄准的机会,掉头将围在身边的猎狗驱散后,一头扎进林子里,一群猎狗在后面紧追不舍。

只是,这一次,它没能跑出多远,在闯过一片灌木林地的时候,头上一米长有数个分杈的角撞进灌木丛中,被卡住了,进退不得。

它疯狂地甩动脑袋,试图挣脱出来,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只是将灌木的那一根根枝干磨破一层皮而已,腿脚和腹部,很快被几条猎狗捞了几口,疼得发出一声声怪叫,后半身跌坐在地上。

宏山本就在前方拦截,他是最先赶到山牛旁边的。

眼看山牛挣脱不出来,他也不用枪了,直接拔了杀猪刀,朝着山牛脖子就是一刀对穿,然后就退到一旁,看着山牛脖子上血流如注。

等到陈安和甄应全赶到的时候,山牛已经不会动了。

陈安看了看山牛脖子上的伤口:“蛋子哥,能用枪尽量用枪,莫大意了!”

宏山笑笑:“没得把握,我也不敢乱来,它都卡在那里不能动了我才动的刀,主要是,用枪打脑袋,有些舍不得,这副角看上去太霸气,太漂亮了!”

“喜欢啊!”

陈安知道他什么意思,是觉得山牛脑袋上多了窟窿不好看:“眼光不错,整个脑袋割下来,去皮取肉,把上面的油脂去了保存下来,确实是个好东西。”

这副角呈三尖形。角的前端部分较为光滑,其余部分粗糙,基部有一圈骨质的瘤突,看上去很是奇特、粗犷。

他知道,过上些年,这副只能作为装饰品的鹿头鹿角,要是碰上喜欢的,也能值不少钱。

闻言,宏山笑了起来,欣喜地伸手去摸了摸那一圈瘤突。

随后,三人动手,将山牛拖到下边山谷里,在平整的雪地上,开膛破肚,肠肚之类的,喂了猎狗,先把最值钱的鹿鞭,鹿心给取了,至于鹿筋鹿肉之类的,暂时放雪地上,用积雪给埋了起来,等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再带回去装车,弄回家慢慢摆弄。

董秋玲在三人取猎获的时候,就在一旁看着。

看到三人处理完毕,她催促道:“可以走了撒?”

陈安回望来时的山沟一样,等着猎狗吃完东西,他站起身来,领头前行:“跟上!”

宏山和甄应全相视一眼,宏山问道:“狗娃子,这是要去哪里?”

“董知青忙着要去拿那个铜鼓,准备东西到手就走,不陪我们耍了!”

陈安简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两人都知道事情过程,也清楚本就是陈安抛的饵将人引来,也就没多说什么,默默地跟在陈安身后。

接下来的路,陈安没有停,一路翻山越岭,时而在山脊上攀爬,时而在山谷中穿行。

这一走,就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少说也往山里深入了二十里地。

这一路过来,人烟绝无,就连山岭中,也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似乎除了山、水、林木,就只剩下皑皑白雪和一路上穿行的喀嚓声。

就连在山脊上看到有黑娃子在山谷河流边漫步,招财出声提醒了,陈安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董秋玲越走越是害怕,怕这山岭中的荒蛮,更怕三人的沉默,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的世界,莫名的孤寂。

“陈安,啷个还没到哦?”

这是她第三次出声询问。

前两次,陈安的回答如出一辙:“莫急!”

这一次,陈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董秋玲,然后再指了指北边的一座高山:“顺着这座山爬到山顶,就能看到了,没好远了!”

董秋玲眺望着那座大山,弯腰拍了拍自己的一双小腿,继续跟着往前走。

只是,花了大半个小时到达山顶的时候,她多少就有些愤怒了。

在那山巅,放眼所及,哪有什么山村,有的只是面前一面陡峭的悬崖,不敢走到边缘,只是被山风席卷,就让她心里一阵发凉。

“哪里有你说的村子?”

董秋玲见陈安停下脚步,恼火地问:“你耍我蛮!”

陈安没有理她,只是用望远镜回望着来时的那大片山岭。

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异状,这才说道:“这地方不错,方圆二三十里,没有一点人迹,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了,专门为你选的地方。”

“你啥子意思?”

董秋玲问完后,猛然反应过来,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你是故意领我来这地方嘞!”

她忙着将挎着的猎枪取下,却被一旁的宏山先一步夺下,反手就扔到悬崖下边。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些迟了!”

陈安四下瞟了一眼,在旁边一块山石上坐下:“行了,我摊牌了,你留下的那个铜牛,还在我手里边,那个铜鼓也在。西王宝藏嘛,本来八竿子跟我扯不到一起嘞,现在多少也晓得一些了。

你千不该万不该,前后两次撺掇人来打我家的主意。

苏同远、丁武,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以为,我为啥子会跑去锦城?

实话告诉你,我跟蛋子哥到过你家,看到、听到过池源海和你在干些啥子,说些啥子,也在鹤鸣茶社门口,看到你被池源海扇了一耳屎,随后池源海被人捅死,为了那个铜虎是不是,我都晓得。

对了,还有陕西那边的孟奎松,因为他,你现在面前的三个人,差点把命给丢了,还有……”

陈安指了指站到自己旁边的招财:“这条狗的的腿就是因为他孟奎松被打断嘞,这条猎狗救过我的命,跟孟奎松的死仇是结下了。

苏同远那龟儿临死的时候,跟我说了不少东西,他也摸过你和池源海的底。你晓不晓得,苏同远第一次来偷我家,没有找到东西,第二次准备干啥子?准备动枪强抢了。

池源海出十万,你以身体为筹码……

还有丁武,装成个游客,在我盘龙湾转了几天,走遍里里外外,还摸到我家里边,最后更是带着枪,守在我家后山,被甄叔发现,故意放到山里边打了。

一样是池源海出钱,你出身体是不是!

你们这种搞法,对我和我一家老小,都构成生命威胁了,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了。

可笑的是,一路过来,在车上还在撺掇我抛弃婆娘……跟你混,你觉得,你都已经烂成这样了,我还可能会稀罕?”

听到这些话,董秋玲脸色变得煞白。

她踉跄着跌坐在雪地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三人,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暗地里做得那么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随后,她凄然一笑:“这些年,一直算来算去,没想到,自己也一直被人算计。但是,被池源海算计,被孟奎松算计,我都觉得正常,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你算计。

陈安,你变了!”

陈安嗤笑一声:“这有啥子想不明白的嘛,山里人见识是不多,但不代表都是傻子,真以为随便就能被你们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董秋玲一脸悲哀,满是祈求地问:“你就不能放过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陈安摇摇头:“你也没有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过我,苏同远和丁武,这两个人要是没有被及时处理了,你晓不晓得,我面临的情况就是家毁人亡,让我如何放过你?

你是聪明人,也应该晓得,我既然告诉你铜牛、铜鼓都在我手里边,加上你做的这些事,就不可能让你再活下去,我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打蛇不死自遗其祸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荒山野岭埋尸地,要是还有可能让你活,我又何必大费周章。

前面这道悬崖,估计四五十米,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们帮你!”

看着陈安森冷的眼神,此时的董秋玲,如同看到魔鬼,心里不由自主地发颤,身体也不停地颤抖,一双手撑在雪地上,不断后退,只想离得更远一些。

偏偏此时,她生不出丝毫逃跑想法。

因为她很清楚,眼前的三人,都是撵山好手,不是她一个女人能跑掉的,何况,还有那么些猎狗。

大概是生死之间的激烈碰撞,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心里一下子没那么慌了,连忙说道:“你既然晓得西王宝藏,明知道铜牛铜鼓招灾,还一直把它们留在手里边,心里边肯定也在打西王宝藏的主意,要是我死了,你们就不可能找到西王宝藏。”

陈安听到这话,他看了看宏山和甄应全,笑了起来:“你这算是说到重点了,说来听听,看看有没有放你的必要,或者,我们换种方式……实在不想跟你耍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