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沟,和盘龙湾仅隔着一道不算大的小山梁,抄山上小道近路,不过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离石河子村到桃源镇上的大路比盘龙湾还要更近些,属于中段位置。

但是相对于石河子来说,两个地方都非常偏僻。

关键是,山坡林地里有着不少长满青苔的嶙峋山石,对于石河子村来说,没啥用处,砍柴都嫌远了点。

跑这样的地方盖房子,远离村子不说,还没啥用处,陈子谦不说陈安脑子有病才怪。

但陈安却清楚,这两个地方,利用好了,那可是风水宝地。

就以青沟来说,沟里云遮雾绕,温暖湿润,在后世,青沟两侧的山石坡地那是被人承包了的,建成了一个茶园,出产的大叶茶,品质非常好。

还有,青沟里没有河流,只有条小水沟,这些水就来源于青沟入口处一块大石下面冒出来的地脉水,出水量不大,只有两根指头那么粗的一股水。

别看水小,但水的品质相当不错,甘甜清冽,冰冰凉凉的,终年不断。

过往的山里人到了那里,总会撅着屁股趴在那块大石下面,喝上两口。

等到饮水机比较普及的时候,镇上的人都知道是好水,经常开着车子带着灌装桶,到那里装水带回去饮用。

茶园老板承包青沟后,见来取水的人不少,专门将水带去检测,结果是品质非常好的天然矿泉水,于是,干脆在那里打了储水池,用了简单的过滤设备,顺带干起了卖桶装水的业务,甚至还卖到了县城。

别的不说,单是靠着那股水,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这种好地方,陈安哪会错过。

至于盘龙湾,那是陈安上辈子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

没啥学识文化,但对农民能干的那些事,他却是清清楚楚,只要想,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别的不说,单是对面那大片竹林,打理好了,里面产出的竹子、竹笋、竹荪等东西,就能有不少收入。

“老汉,不要急着吼,你先听我说说我的想法。我们村的地你也晓得,大都是些山地,土地又瘦又窄,你想,到时候土地到户,能分到手的也不多,单靠种地,也就是能保证勉强填饱肚子,想要挣到钱,还是得把副业搞起来。

青沟那地方,别看着偏,但背风向阳,盖个房子,好好打理一下,也足够了,有那个水塘,用水也方便。那些长石头的地方,别人嫌弃,却是搞种殖的好地方,比如种茶树,公社就有种茶树的,人家一年分到的钱,看着都眼馋。

盘龙湾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就是因为地方偏僻,别人看不上,才不会有人眼红。

等分田到户的时候,土地不够,村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到处开荒种地,恨不得能种下几棵包谷的地方,都变成能用的土地。

换别的地方,现在看着好,就怕到时候想开荒多有点地,都有人来跟着抢,弄得七零八落,不好施展,但是这两个地方不会,我们可以慢慢打理,变成我们自家守着的地方,地方也够大。

而且,只要把路修通了,离田地位置也没有远多少,离镇上还更近更方便。”

陈安亲眼见证过石河子村周边几十年的演变过程,他知道干些什么能赚钱,只是没法说得太详细。

土地到户之初,其实很多人担心政策还会有变化,并没有急着开荒种地之类的事情,还是老实地种着那些分到手后为数不多的山地,等一年下来,粮食真正到手,动心思的人那就多了。

如果不是被认为那场洪涝灾害是因为山林砍伐过度造成的而早早地禁止砍伐,很多地方的林木都会被砍光,开荒成田地。

为了争点田头地角,动手干架的都不在少数。

田地管控那这时候不严格,四处开荒很正常,而这些地方,后面再次确权后,因为种植使用多年,也被随之划成了自己的土地。

但还是那句话,在山里,单靠种地起不了家,还是得往副业方面考虑,搞有特色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既然是扎根山里,这些能做能赚钱的事情,怎能错过。

至于耕地,他还真没有太放在心上,后世丢下土地往城里讨生活的人太多,真正愿意留下来种地的,不过是些老人而已。

其实,石河村周边山里能做的事情不少,对于陈安来说,他都有自信,能利用得很好,只是对青沟、盘龙湾更情有独钟而已,兄弟两家有段距离,但不是太远,照应起来也方便。

完全没必要继续挤在石河子村,住着清净,也能少了很多烦心事。

话说了不少,但其实,陈安都不知道自家老汉能不能理解,心里忐忑。

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不过是在分田到户的基础上给陈子谦画了现如今个山里人根本不曾去想过的饼,没到那一天,都只会觉得,那是虚妄。

虽然说,很多人都希望这一天的到来。

想了想,陈安又补充了一句谎话:“发展各种种养殖,也是那几个大人物说的,可以做的事情不少,我大概听到的,就有种茶、种药材、养黄羊之类……”

大人物的话,总是更容易让人信服。

陈子谦愣愣地看着陈安,他开始有些怀疑眼前这个脑袋里满是主意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脑袋里想的东西也太多了,还想得有些长远。

“你说这些事情,都要等到真的分田到户才行得通……万一政策又改变嘞?”

果然,陈子谦还是非常担心。

“不管啷个说,这两个地方,打理好了,也不会比我们住的半山坡差多少,路修通了,连上大路,还要方便得多。也就是离大村子远了些而已。那条一到雨雪天气上下都困难的路,还没走够迈?”

陈安抱着一丝侥幸地看着陈子谦,不无怂恿地说:“老汉,我们……赌一把撒!离村子远一些,也不会有人天天盯着,自己想干点别的事情,也可以更放心些,又坏不到哪里去。”

陈子谦看了看陈安,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又卷了根旱烟点上,一边抽着,一边顺路往家里走。

陈安也不催他,分家建房都是大事,还选择这样的地方……总要留给他足够的考虑时间。

身为一家之主,他不像陈安,必须把事情考虑得更周全、更稳妥才行。

殊不知,回家的坡路才爬到一半,陈子谦突然就停了下来:“幺儿,我决定了,就按你说的,我们赌一把!”

“不愧是我老汉,有魄力!”陈安由衷地赞道。

同时,他也深深松了口气,心里想的事情,算是成功迈出一大步了。

让陈安更没想到的是,自家老汉的魄力比他想的还要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陈安刚把门关上,陈子谦就说了:“等熊胆卖了,我准备盖房子、分家!”

这句话,对于家里边不知道他们爷俩干啥去了的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来说,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陈平两口子不解地看着陈子谦。

耿玉莲更是直接问道:“好好的突然提分家,你抽风迈?为啥子?”

“娃娃总要长大,总要当家做主,总要生儿育女,别的不说,晚上睡瞌睡,想干点啥子都不方便撒……”

路上的时候,陈安给他说了不少东西,他心头也一直在紧紧地跟着思考着,这个时候也是照搬陈安的意思,可是话一出口,他立马觉得不对了。当着自己的婆娘、儿子、儿媳说这话,实在尴尬。

一旁坐着的陈安,更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给老子滚去睡觉!”

陈子谦狠狠地瞪了陈安一眼,然后看向陈平:“去拿点跌打药酒,帮他擦擦背,给老子使劲揉,我让你笑……”

陈安闻言,一下子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