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猎狗面对猎物时才会发出的叫声。
不同在盘龙湾院子,那是几条猎狗的地盘,是主人陈安的家,有外人靠近,它们忠实守护,吠叫警示。
到了外面,走在街面或是在店外等待陈安的时候,它们不会乱叫,更不会没有陈安的指令乱咬人。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不见它们出声,偏偏对那人出声,而他,正是让陈文志帮忙从锦城拉货的人。
陈安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招财它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宏山和甄应全的时候,两人也微微点了点头。
都是经常进山打猎的人,他们两也都明白招财它们这种叫声的含义意味着什么。
两个小时前,刚在山上搜寻过一伙人的行踪,而眼下这人,很可能就跟那些人接触过。
甚至……
陈安起身,提了用麻袋包裹着的双管猎枪:“你们在这里先吃,我去看看,甄叔,帮我照看好招财它们!”
宏山见状,也立马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陈安没有拒绝自己这发小的维护之意。
临出门之际,他又问了陈文志一句:“那龟儿叫啥子名字!”
陈文志应道:“叫戚惟孝!”
陈安微微点头,和宏山一前一后出了馆子,领着猎狗,装作不经意地在街上闲逛,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瞅着戚惟孝。
戚惟孝在街道上走得很急,似是有什么急事一样,一路都不曾多看周边,一个劲地顺着街道往前走。
一直走了十多分钟后,他从新华书店门口经过,那里是个三岔路口,往下是下河街,离巴适火锅店不远,往上则是上河街,另一条岔往南门河大桥。
戚惟孝走的是上河街,再走一段,屋舍变得稀疏,在一片空地上,还停放着一辆旧的汽车。
这地方陈安更熟,开始来县城跑货运的时候,没少将车子停放在这里,前面支块牌子,等货主上门来找,他没少在这里逗留过。
只是,随着在这里干的时间长了,一些相熟的货主知道陈安的落脚处,经常在头天晚上就会找到冯学恩的老宅,说好明天要拉货物的事宜,出现在这里的次数,才渐渐少了。
来这种地方,肯定是找车子。
戚惟孝朝着在汽车旁拢了一堆柴火烤火的司机,两人很快攀谈起来,陈安略微想了下,也准备走过去,却被宏山一把拉住:“你干啥子?”
陈安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司机我认识,比我早学了半年,但是我估计,他刚学出来没多久,应该也是刚买的二手车,都有大半年没见过人了,不怕,他不认识陈文志,我们过去,正好听听他们都说啥子,就说是烤火的,绝口不提陈文志的事情就行了!”
宏山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陈安打的什么主意,也就随着陈安一起,朝着那火堆边走了过去。
“耶,刘哥,买车了嗦!”
陈安笑呵呵地冲着那驾驶员打招呼。
驾驶员抬头看了眼陈安:“你就莫笑话我了,比你早学半年车,我是最近才换上驾驶证,买了辆二手车,我听说,你都换到驾驶证开车大半年了,开的还是新车……你车子嘞?”
陈安和宏山很自然地走到火堆边,伸着手烤火。
陈安笑笑:“我只是帮人开而已,是新车,那也是别人的车,我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总比我强,接个二手车,还欠着一屁股的债,想来想去,我也该像你那样,去替别人开车,有得赚,还不用欠账。”
“这话说嘞,我那是替别人干活,哪里像你这样,替自己干活,赚得多,还自由。”
刘姓驾驶员听到这话,咧嘴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有车,总是更有优越感一些,哪怕欠着一屁股债买的车,还是辆二手车,这种优越感也一样强烈。
只是他不知,陈安是借陈文志的名在跑车。
“你袋子里边的是枪……是去撵山蛮?不开车了嗦。”
“我就是到老丈人家这边逛逛,天气太冷了,看样子这几天应该会下雪,到时候路上怕是不太好走,我准备歇了,等过年以后再说,不像你,那么勤奋。”
说到这,陈安偏头看向戚惟孝,又看看这姓刘的驾驶员:“啷个,生意上门了嗦,又要发财了!”
刘姓驾驶员摇摇头:“发啥子财哦,他是准备拉些货送到达州,这一趟给一百五十块钱。”
“可以了撒,到达州差不多一百五十公里的样子,跑快点的话,今天去,明天早早地就可以回来,达州那地方不小,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能又拉上一车货回来,这是稳赚不赔的事情,就即使空跑回来,一百五十块,也给得够高了,还不知足嗦?”
陈安一副羡慕的样子:“我啷个就碰不到这种好事?”
“我晓得价钱是不错,但问题是连过两个县城,这段路我没走过,而且听说跑那边的司机,有两个在那边出事了的,有一个脑袋被人敲了一棒,差点没把命给丢了。
我一个人,啷个敢跑嘛!”
刘姓驾驶员说到这,忽然问道:“你车子没开来?”
“车子开来的啊!”
“那正好,你要是敢接,这趟活让你去跑。”
“跑倒是敢跑……”
陈安拍了拍手头的猎枪:“我手头有枪,怕锤子,就是现在这天气,太冷了了。”
“冷点怕啥子嘛,还会有赚钱重要?”
“这种好事你让给我,怕你会后悔。”
“后悔个锤子,有多大能耐吃少饭,我还是晓得嘞,自己没得把握,还是不勉强的好。”
“我们两个说得热闹,还是要看看货主的意思撒,万一货主不满意,也等于白说。”
陈安转头看向戚惟孝。
刘姓驾驶员却是相当热情,冲着戚惟孝说道:“你就找他了,人家都独自开车快一年的时间了,啥子事情都碰到过,技术比我好不说,路上也能保你那些货不出事,正好他车子也在县城……
你也看到了,这里别的司机都没在,你要是不急着走,那当我没说,要是走得急,没得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戚惟孝看看陈安,又看看刘姓驾驶员,犹豫了一阵,转而问陈安:“哥子,帮个忙撒,路上一切吃喝用度,我包了!”
“那么大方,一看就晓得是赚了大钱的老板。”
陈安一脸惊喜,随后转头看向宏山:“兄弟伙,今天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宏山愣愣地看着陈安:“你真的要去啊,说好去撵山的撒?”
“这不是还没有下雪的嘛……有钱赚,为啥子不去?”
陈安冲他眨眨眼,宏山立马闭上嘴巴,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转头看向戚惟孝:“这个事情我答应了,你是啥子时候走?”
“当然是越早越好,我还指望今天晚上就赶到达州!”
“那你货物在哪里,都是些啥子东西?多不多?”
“就是些衣物、布匹之类的东西,倒也不多,半车的样子,在状元桥那边。”
“那地方我晓得,你去准备嘛,我把狗送回去,立马开车来找你!”
“你贵姓?”
“免贵姓陈……”
陈安犹豫了一下,叫:“陈海宁!”
刘姓司机听到这话,有些古怪地问:“你不是叫……”
不待他话说出口,陈安立马出声打断:“我改名字了,请先生另外翻书取的名字,说我五行缺水,取了这个名,能保平安,还能发财!”
“原来是这样嗦!”那司机立马释然了。
戚惟孝冲着陈安笑笑:“我叫冯长友,那这次的事情,就靠你了。”
不是叫戚惟孝吗?怎么改叫冯长友了?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陈安和宏山都不由愣了下。
尤其是宏山,还弄不明白,陈安和戚惟孝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这种时候,他知道陈安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也就没有吭声。
陈安一愣之后,咧嘴笑起来:“只要钱到位,啥子都好说!”
“那我先去准备了……你大概要好久才能开车过来?”戚惟孝接着问道。
陈安略微想了下:“顶多四十分钟!”
戚惟孝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陈安也冲着刘姓司机拱拱手,道了声谢,然后和宏山一起跟着离开。
顺着街面走了一段,陈安领头钻进一条巷道,然后就不走了。
宏山见陈安在巷道口朝着戚惟孝瞟,猜到陈安是在提防戚惟孝返回,向那刘姓司机打探消息。
再看看陈安,他不由笑道:“狗娃子,我发现你龟儿变了,变得鬼精鬼精嘞……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信口胡诌,别说,陈海宁,这名字比你现在这个好听。”
“滚……这龟儿和陈文志往锦城那地方跑了一趟,我之所以换名字,是怕陈文志在路上跟他提起过我,认出我跟陈文志是熟人,引起戒备!”
陈安微微笑道:“这龟儿肯定有大问题。你也听陈文志说了,他的货物,一半下在广元那边,另一半被抢了。陈文志想办法回到盘龙湾,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我,我们隔了一夜就赶去处理这个事情咯。
你说,他先比陈文志一步跑路,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又弄到半车货。
还有,你再想想,那些人很明显是把从车上抢来的东西,搬到山里边的山洞放着,然后又搬到公路上,为啥子气味突然间就消失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上车离开了。
你说他现在,为啥子又有半车货在县城?”
宏山渐渐地听出味来:“你的意思是,这龟儿跟抢东西那些人,是一伙嘞?”
陈安微微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宏山的说法。
“在外边混,太复杂了,不多个心眼都不行……你看看他,陈文志告诉我们,他叫戚惟孝,一转眼变成冯长友了。这一趟去达州,都不晓得龟儿在打啥子主意。”
陈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我在县城也混了不少时间了,县城的情况摸得很透,那些摆摊做生意,叫不上名字,也有个眼熟,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号开店或是摆摊嘞,一个标标准准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