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紧赶,好不容易在临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抵达城固。

去旅社的时候,一问四人没有出行证明,连换几家旅社,都不肯让四人入住。

在华阳镇的时候好歹还能有个放心睡觉的地方,结果到了城里,反倒不行了。

“早知道,出来的时候还是按规矩打好证明再出来,这下麻烦了!”

甄应全摇头苦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安他们几人没按规矩办事儿,自然也有不按规矩经营的人,城里有不少没登记的黑旅社,但现在,这些旅社也不敢轻易住人了。

往来汉中这边,无外乎就是去撵山采药,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里度过,陈安也没太当回事,想着找到吃住的地方不难,却没想到这次,车队找不到车子,旅社也不敢打马虎眼让四人住下。

陈安多少有些后悔,在甄应全发现那些崹参抬完后,就不该继续在山里呆着了,如果那时候回来,可能还没那么复杂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有这些事儿也挺好,至少在抓捕打击中,心里有鬼或是已经作奸犯科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蹦跶。

宏山建议道:“旅社进不去,那就到周边找找农户,我还就不信了,找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算了,这段时间到处抓人,也到处有人在逃,他们不敢乱来也想得通,也不要去麻烦周边的农户了,背篼里边就有铺盖,附近找片林子,简单搭个棚子,将就一晚上就行了!”

“也可以!”

四人在街上买了些吃食,一边吃着一边往城固县城外面走。

沿路走着,又见一队车子顺着街道往县城外走。

陈安他们四人赶忙退让到路边,招呼好猎狗。

但见那些车子车厢的四角,各站着一个民警,每人手中都提着一把扫把。

而在车厢里的,则是手被警绳捆着的犯人。

有人抬头张望,或是说话,立马有民警挥动扫把,朝着那人脑袋来上几下,并大喊:“蹲下蹲下,不准说话!”

每辆车子的车厢里,都装着十多个犯人,民警安排也是如此。

如此严格的戒备,就连领着狗,猎枪用麻布袋子包裹着背在背篼口上,退避到路旁的四人,每一辆车经过,都会被民警狠狠地刮上几眼,看得四人心里发毛。

直到车子经过了,几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弄那么大阵仗,看得老子心里边一阵发虚!”

一向胆大的宏山甩甩脑袋:“本来行得端坐得正,也让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干了啥子坏事咯……这是押解犯人蛮?”

这样的场景陈安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上辈子虽然没亲眼看到,却也听人说起过,肯定道:“一般都是晚上押解……走,莫耽搁了,明天办完事,早点回到家里边才是最重要的,感觉多在外边呆上一天,就多一天不自在!”

宏山他们三人纷纷点点头,都不由加快了步子。

赶到城外,寻了片院里大路的林子钻进去,几人打着手电,砍了木杆,修理枝叶后,在林子里寻了平整的地儿,将木杆架在两棵树的树杈上,取出遮雨的油纸铺上。

只是临时过上一夜,倒也没有必要精心摆弄,将油纸搭在地上的部分,捡了几块石头压住,又往松树脚搂些松毛铺垫在里面,然后铺上铺盖。

至于吃的,一路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解决了。

四人没有多说什么,钻进棚里面躺下睡觉,轮换着守夜。

在这种地方,倒不是担心有什么野物闯入,他们更怕有逃跑的犯人闯过来,所以,连火堆都没有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点上了陈安配制的用来驱赶蚊虫的百里香。

正处盛夏,倒也不用担心晚上温度低的问题。

这一天紧赶,那是好几十里山道,都累得够呛。

陈安是第一个守夜的,看着几人钻进棚子躺下,没多久就起了鼾声。

他只是抱着双管猎枪在棚子旁边的树根脚靠坐着,能透过林木枝叶的缝隙,看到清亮的月空,那一轮皎月如玉,耳边是油纸不时被微风鼓动发出的哗啦声。

几条猎狗在周围嗅探了一阵,招财缓步走到陈安身旁,凑在陈安身上闻闻,又伸出舌头在陈安搭膝盖上的手臂上舔了一下,就在它旁边趴下。

其余猎狗四处转转,也在周边趴下休息。

陈安伸手揉了揉招财的脑袋,开始闭目养神,静待天明。

后半夜的时候,甄应全醒来,钻出棚子,拍拍陈安肩膀:“我来守,赶紧去睡!”

陈安也已经很困了,提着枪起身,正准备钻进棚子,却听甄应全问道:“狗娃子,你说我们明天办完事,往哪里回去?”

“我估计车子不容易找到……好长时间没走过米仓道了,这次怕是要再走一回,不晓得洪水过后,隔了那么长时间,还能不能走通!”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能不能走通,估计都只能走哪里,看眼下这情形,以后还是像你说的那样,少往这边来了!”

“是啊……本来我还想着,再去找一次金香玉,也只能等以后再说,即使找到了都找不到地方卖。估计有这档子事儿,怕是也少有人敢到处乱窜了。”

“希望早点结束,弄得紧张兮兮嘞。”

“没得那么快,少说也要三年。”

甄应全有些错愕:“那么长时间?”

陈安笑了笑:“警察太少了,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就他所知道的,这事儿今年力度最大,到了后面两年,力度稍微小了一些,但一直在进行,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也让那些犯罪分子收敛了一些。

但也只是收敛了一些而已,各地还是有不少事情发生。

也就在这三年期间,公安队伍扩大了不少,三年过后,桃源镇上有了一个像样的派出所,而不是只有两个公安特派员的“值班室”。

也从那时候开始各种经营、商旅变得频繁,开启了做生意的好时机。

人们往来更便捷,不用走到哪儿都要有证明。

人流量大起来,南来北往,外出务工的也变得更多,当然,发生的各种事情也不见减少,甚至还有增多的情况,比如,盗墓贼的生意更好做了,拦路打劫的路霸也比现在还多……

陈安想了想,不无安慰地说道:“也不用那么担心,我们这地方偏僻,不会有太多事情,日子该啷个过还是啷个过就行,尽量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就行了。”

“那等回去了,你打算干些啥子?”甄应全又问。

“能干啥子,种地撒,抽空跟着陈文志跑跑车,没得啥子事情的时候,到附近山里边搞些山货供着县城的火锅店,估计要往碑坝去一趟,去看看我那个干亲家……不要急撒,有的是事情做,撵山、采药,在那我们那边也有的是地方折腾,赚多赚少而已。”

说到这,陈安认真地看向甄应全:“甄叔,等这两三年过来,我有点想法,政策好点的话,想约着你跟蛋子哥,一起做点事情,就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愿意,有啥子不愿意的嘛。其实我这个人,没得啥子主见,心里边总觉得应该要做点事,但不晓得该做啥子,好像我这辈子,啥子都不会,就连养狗去学人撵山,折腾了好几年,也是个半吊子。

以前当背二哥,有你老汉和宏哥领着,现在,还指望你罩着,跟着你娃儿,也觉得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甄应全满是感叹地说:“我这辈子,估计是干不了啥子事了,但做事你放心,保证稳妥……你准备干啥子?”

“我会的,不过也就是些农村活计,也只能从这些方面着手……既然你愿意,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我会找你商量,到时候再说!”

陈安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说出来。

主要是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小山民一个,所能做的,也只是随着大势折腾,但山村里能有什么大事儿?

上辈子的局限,这辈子其实也很难摆脱,那不是说想去做就能做到的。

重活一回,他也只是知道些许先机而已,没想过凭此一飞冲天大富大贵,只想一家安好,能逍遥半生即可。

当然,这逍遥,也只是不用一辈子都过得很累而已。

陈安不想现在说,甄应全也没追问,只是拍了拍陈安肩膀:“行嘛,到时候再说,你赶紧去睡,再过四五个小时,天就该亮了,抓紧时间。”

“那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能大意!”陈安叮嘱道。

甄应全点点头:“放心,我晓得外边是啥子情况。”

陈安随后钻进窝棚,将双管猎枪放在一旁,和衣躺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他是被宏山给叫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估摸着是早上临近八点的样子。

“啷个不早点叫我?”

看到甄应全他们三人都起来了,只有自己一个人酣睡,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起那么早干啥子,现在跑到城里边,收购站、药材公司,都还没开门,去早了也没得作用!”

宏山随手递过来个袋子:“赶紧把狗喂一下!”

袋子里装的,是昨天买的一些吃食,陈安接过袋子,钻出棚子,拿出食物分喂给几条猎狗。

他自己也简单吃了一些。

而宏山则是拉上一整夜都得以安睡的冯正良开始收拾被子行李。

事情很快打理好,几人再次背上行李,前往城里,换着地儿地在几家药材收购公司,将剩下的三匹叶、二角子以及四匹叶都给出手。

至于五匹叶崹参,陈安留了两苗,宏山、甄应,冯正良全各自留了一苗。

剩下的两苗五匹叶崹参形状不是太好,直接在药材公司出手。

卖崹参所得的钱,四人平分,一人得了三千多块。

那两苗五匹叶卖了两千三百块钱,主要是四匹叶崹参的数量不少,一苗几百块,再加上那些百多块钱一苗的三匹叶和二三十块钱一苗的二角子,把这笔钱撑得有些可观。

陈安自己分到的,若是加上那两苗五匹叶,估计能有六千的样子,也是大有收获了。

事情办完,在城里百货商店买了些带回家的东西,四人匆忙出城,顺着汉江往汉中方向赶,准备前往南郑,然后上米仓道。

结果,在半路上,又远远看到一队车子停在路上,整整十二辆大卡车。

而就在一旁靠近汉江的河滩上,全副武装的警卫,荷枪实弹地守在周围,还有不少警察提着警棍,来回给围在中间的那些犯人发馒头、鸡蛋,还有些犯人在更远处的芦苇丛里上厕所。

犯人的人数,少说有三百往上。

宏山都看得忍不住惊呼一声:“乖乖,该不会是这些人要在这河滩上处决吧?连重机枪都有!”

最前面那辆大卡车车顶,确实装有一台重机枪,由两个警卫超操控着,枪口瞄着的,就是河滩上的那些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