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虽然已经倒塌,但还能看出上面的覆盖的枝叶、松毛以及压着的树干,还在一拱一拱地动,但很快就不动了。

陈安没有急着靠近,让宏山招呼好骆祥文,他独自一人小心地靠近一些,转着在棚子周围看了一圈,很快目光落到雪地上类似于人脚的新鲜脚印。

地上在搭建窝棚、捡拾柴火的时候,周围的林间雪地上,留下不少脚印,错综复杂,陈安也暂时还没法断定,甄应全他们的去向。

他立马折返回去,看着窝棚前那已经熄灭,只剩下了缕缕青烟还在飘**的柴火堆,再放眼四下看看,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神色变得凝重:“是黑娃子闯进来了!”

“黑娃子……居然还送上门来!”

骆祥文显得兴奋,忙着检查自己双管猎枪的子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啷个才出去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变成这样了嘛!”

宏山可丝毫不觉得黑娃子闯到窝棚里来会是好事:“这地方都被糟蹋成这种样子了,不晓得甄叔和他们另外两个啥子情况,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如果换作在以前,宏山也会如骆祥文这样兴奋,但撵山那么长时间,他也是没少挂彩的人,知道人命比野物重要得多得多,碰到这种事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担心的是,万一有人被伤了,就在棚子里面……”

被倾倒的窝棚覆盖,情况不明,尽管在周围转的那一圈,没有看到血迹之类,陈安也担心三人出事儿。

在他看来,以甄应全的稳重,不会黑娃子来了,会没有察觉到,但一想到他还领着两个新手,就有些头疼了。

心里所有的疑虑都源于此。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隐隐的喊叫声。

陈安侧耳细听:“是甄叔嘞!”

“我去看看!”

宏山立马站起来,寻着甄应全声音传来的方向,猫着身子摸出去一段,等到更远些,确定不会惊动黑娃子以后,才迈开大步狂奔起来。

约莫十多分钟,宏山领着甄应全返回。

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齐庚和江习,三人手中,一人提着根大棒,身上没有任何被抓挠的情况,陈安不由松了口气。

“甄叔,啥子情况哦?”

“就是前面大半个小时的样子,我把小米熬下来,正准备做菜,见柴火不太够了,就让他们两个在周边砍点木柴,结果才出去没几步,就拿着我喊了,说是看到有人影在向他们招手……

才几步路,我也没有太当回事儿,就钻出窝棚,朝他们走了过去。

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还真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在林子里朝着我们晃手。

天已经晚了,林子里边昏暗,看不清楚,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江习手脚快,从地上抓起块石头,就朝那人影扔了过去,问是人是鬼。

不扔还好,那一石头过去,打得树蓬蓬哗啦响,那人影忽然蹲了下去,紧跟着枝摇叶晃,朝着我们仨冲扑过来,我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只黑娃子。

本来想回窝棚拿枪打,但一想到他们两个是新手,没见过这种情况,怕被吓到、伤到,我拿了枪,也来不及回救,只能叫上他们两个赶紧跑。

还好,黑娃子冲到棚子边就没有追了。

我让他们两个在远处等起,悄摸着回来看过,发现黑娃子就在棚子里边吃我们带来得那些粮食,到处乱翻,枪就在窝棚口,但我没得办法靠近去拿,只能领着他们两个去找你们。”

甄应全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是遇到熊招手了,这种昏暗的林子里,确实不好辨别。

“狗娃子一直交代,到了山里边,枪不离手,就连睡觉的时候,枪都得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甄叔,你出去看,啷个能不带枪嘛?”

宏山不无责怪地说。

甄应全也是一脸后怕:“我这次真是大意了,主要是担心他们两个,听到一喊,立马就钻了出去,根本没想到,黑娃子距离我们也只是不到二十米的样子,一下子冲扑出来,完全没有给我再次拿枪的机会。

话又说回来,我就即使挎着枪,也有很大可能打不中,中间树蓬蓬太多了,遮遮掩掩的,再说又要招呼他们两个,应对不过来。”

陈安点点头:“甄叔,没得怪你的意思,只是说,有枪在手,总归要安全些,遇到事了,也能更好的应对,以后要注意。不管啷个说,人没得事儿,就是最好的事。”

“那现在啷个办?”宏山催问道。

“撵山那么长时间,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没有冬眠的黑娃子,看它钻进窝棚里边,不肯出来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要霸占这个窝棚,在这里睡觉过冬了。”

陈安随即做出吩咐:“骆哥,把你手头的猎枪给甄叔,叫上江习和齐庚,走远点,找棵大树爬上去躲起来,莫出声,我们三个杀黑娃子。

甄叔、蛋子哥,准备动手拢火堆,把道清理一下。”

这山坳里,地势平缓,但林间小的杂木不少,不利于奔行躲避。

陈安倒是想开枪将黑娃子一枪击毙,但此时天色昏暗,他自己也没把握一枪命中,更没法保证一枪毙命,所以,必要的防护要有。

尽管黑娃子爬树厉害,但他们三个只要爬到树上不出声,也不容易引起黑娃子的注意。

就即使发现了,黑娃子爬上树了,也能通过踢蹬应对一下,要是能一脚踢在黑娃子的鼻子上,那是它极其敏感的地方,黑娃子也只有退的份。

就不知到了那时候,三人有没有那胆量。

想必在生命危机的时候,也会发狠的吧!

骆祥文却是有些不情愿:“陈安,要不让甄叔领着他们两个躲避,我在这里跟你们打黑娃子?”

陈安看看他,果断摇头:“现在这时机不对,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搞定,到时候怕出乱子,打黑娃子,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一直没出声的齐庚,也伸手拍了拍骆祥文肩膀:“听陈安嘞,在没见到黑娃子的时候,我也觉得,打死只黑娃子简单,但是现在我不敢这么想了。

你是不晓得黑娃子扑出来的时候,有多凶猛,那叫声更是让人心寒,我现在浑身都还在发软,见到都怕完了,还打个锤子,莫添乱。”

骆祥文不以为意:“没发现你龟儿那么胆小!”

江习也冲着他说道:“这不是胆不胆小的问题,是真的黑人,莫犟,听他们嘞,你也不想跟着进山,把命交代在山里撒?”

见江习也这么说了,骆祥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听劝。

他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兄弟伙,在县城里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早些时候在外边混,没少打架,动过刀子见过血的,两人现在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得不小心起来,毕竟,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折在山里。

他把双管猎枪,交给了甄应全。

陈安看了他一眼:“放心,这里离黑娃子沟还有老远,说不定还能找到黑娃子,选在大白天,也让你们体验一哈。”

随后,他朝后方的林木看了看,指着一棵一人合抱粗的青杠树说道:“你们仨就上那棵树,爬高点,万一,我是说万一,黑娃子爬上树来扑咬抓挠,你们抱紧树干,用脚踹黑娃子的鼻子,在哪里也能看到我们是啷个打黑娃子嘞。”

话是这么说,陈安心里想的却是,若是都放黑娃子上树伤人了,估计自己三人也都出大问题了。

好歹也猎杀过好几只黑娃子,陈安还是有那自信,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骆祥文三人转身上树,相互帮扶着,爬到青杠树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

宏山挥动斧头,将窝棚周围方圆十米之内碍事的树枝、藤条斩断,清理出能进行奔跑躲避的场地。

甄应全则是帮着来回踩踏,把窝棚前那些林木间的道路上的杂物踩平,顺便将宏山清理出的枝叶聚拢,拢了一大堆火。

然后,又选择在旁边不远处,一棵半腰被一大蓬杂木遮挡的地方,把周围的杂草、小灌木丛砍伐掉,再把地上的积雪踩实在,接着,把火堆和马尾松之间的雪地也给踩平。

这是在杀黑娃子之前的准备工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必须事先给自己留条后路。

虽说黑娃子的速度算不上特别快,但也得看是跟谁比,没猎狗快,比野猪慢,但要是跟人比,那就太快了,在场的,估计也就宏山、陈安有那体力能坚持一阵子。

如果是一般人,冲着一个方向跑,跑不了几步就得让黑娃子给追上,随便一爪子或是一口咬来,人就得倒。

所以,只能是借助障碍物绕圈跑。

如果没能一枪击毙黑娃子,黑娃子迎面追来,人可以绕着火堆跑圈,另一人可趁机出手相救,黑娃子若是返身去追另一人,则可借着那棵大松树及下边的灌木跑圈躲避。

黑娃子体型大,转向没那么灵活,也就让人能在这过程中,两人轮换,相互吸引黑娃子攻击,和黑娃子形成僵持,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就别再想着杀黑娃子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枪也不能随便开啊,万一误伤到人可不好办。

不过,陈安他们是三人,在两人吸引黑娃子注意的时候,还能寻到射杀的机会。

若真出现这种情况,除非三人都已经失手。

原本陈安是不打算拢火的,借着大的灌木丛,也能成为很好的障碍,但奈何现在已经昏暗,看不太清楚,有了这堆火,除了用于防护,还能照明。

在两人准备的时候,陈安则是端枪,一直盯着窝棚,防止黑娃子突然窜出来伤人。

可黑娃子远比陈安所想的还要赖皮,任凭宏山和甄应全折腾,在周围弄出不少声响,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知道,黑娃子冬眠和平日里睡觉不一样,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它就醒,但若是冬眠的话,黑娃子就会陷入很深的睡眠中,而且会随着冬眠的时间,睡得越来越沉。

可这满打满算,黑娃子钻进窝棚里,也顶多大半个小时的样子,刚回来的时候,还在里边拱呢。

外面那么大动静不给反应,只有一种可能,窝棚里暖和,它自己不愿意动。

虽然是野兽,也不想夜晚饥寒交迫,它也不容易在山里寻到这么一个舒服的所在。

所以,在甄应全和宏山完成准备工作,退到火堆边烤火暖手的时候,甄应全都忍不住说了句:“这黑娃子,真特么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