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钩子设置好以后,陈安四下看了位置,叫上宏山和甄应全,拐进树林,顺着山坡往高处攀爬上去两百多米远,选了一棵高大的青杠树爬到尖稍位置,用望远镜能看到下方山沟的情形。

倒也没过多长时间,雷选运和老沈拐进山沟,出现在陈安的视野里。

猴群的动静不小,是个人从哪里经过,都能看到,何况还领着猎狗。

那猎狗在看到猴群的时候,早就叫开了。

和陈安他们小心翼翼的避让不同,雷选运他们两人一路通过的时候,显得大大咧咧的,大概是觉得猴群对他们没什么威胁,手里又有猎枪的缘故。

雷选运抱着猎枪,还冲着猴子瞄了又瞄,最终没有开枪,反而捡起块石头,朝着猴群所在的树林扔了进去,惊得猴子吱吱乱叫。

不招惹还好,这一招惹,猴群顿时大乱。

在野外的自然状态下,猴子很少与人类接触,因此它们往往显得胆小怕人,并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然而,当它们受到威胁或感到恐惧时,它们的攻击行为就可能会变得非常危险。

如同陈安猜想的那样的,这些猴子在山里被猎捕打杀严重了,再被如此惊扰,那猴王顿时吱吱叫着,站在枝头,狂烈摇晃。

这是来自猴王的号召,众猴纷纷从树上蹿跃而下,朝着两人迅速靠近。

意识到不对,老沈领头往前跑,但雷选运却是不以为意,抬起双管猎枪朝着猴群就开了一枪,试图以此惊退猴群。

然而,这声枪响,没有打中猴子,却进一步刺激了猴子们的神经,只是让靠得最近的那几只跑远一些,随即在猴王冲出来的时候,纷纷跟了上来。

那是大大小小二三十只猴子,在林木山石间蹿跃,风驰电掣,立着尾巴,眨眼间就冲到了雷选运旁边。

直到这时候,雷选运才意识到危险。

专业的捕猴人尚且被猴子围殴得出声求救,更何况是他。

他匆忙间又开了一枪,惊退逼近的猴子,然后跟着朝他喊叫的老沈往前狂奔。

只是,没跑多远,老沈突然一个恶狗扑食,狠狠摔倒在地,还未等他站起来,紧随而来从他旁边跑过的雷选运也跟着摔倒。

陈安在树上看得乐呵,两人摔倒的地方,就是那片被打了绳结的草地,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被绊倒的。

他自己都没想到,随手而为的几个草结效果那么好,两人双双中招。

他们速度本就远不如猴子,再被这一摔,猴群立马围拢过来,发疯似地,一个个伸着爪子抓挠。

碰到这样的情况,不反抗不行,一反抗,猴子更是变本加厉,张口就咬。

猴子行动敏捷,虽然伤害上远远比不上黑娃子、豹子之类,但那闪电般的一爪子,或是毫无讲究的一口,也令人防不胜防。

分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挨了好几下。

就连狂吠着试图上前帮忙的猎狗,也被挠了两爪子后,避到一旁,不敢靠近。

两人好不容易在猴群的围殴中挣扎着站起来,雷选运手中的双管子弹已经打掉,只能当成烧火棍对着靠近的猴子胡乱挥舞。

老沈毕竟是撵山人,知道猴群有王,打砸驱赶中,冲着那只攻击得最凶猛的壮硕猴子就来了一枪,当即将猴王崩翻在一旁。

没了那猴王凄厉的嘶吼,猴群短暂地惊疑之后,一哄而散,逃进林木之间藏着。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没了领头的,这些猴子成了一盘散沙。

宏山也早爬到树上,蹲在陈安旁边的树杈上看着。

这点距离,不用望远镜,也能看个大概。

倒是甄应全在树下,听到接连的枪声,忍不住问道:“啷个回事?”

宏山笑道:“我们打的那些草结,将两个狗日嘞绊倒了,他们还被猴群围攻,刚刚打死了一只猴子,才将猴群黑跑掉,也不晓得他们两个现在在说啥子。狗娃子,你说他们还会不会跟来?”

陈安摇摇头:“不晓得!”

隔那么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无从揣测。

说话间,却见雷选运发狂地踢着地上的那些草结,结果又一次把自己绊倒。

陈安不由摇摇头,只觉得这样的人太过暴躁,估计遇到什么事儿,稍不顺心,就是一阵狂怒,也难怪领着一帮子人在汉中惹是生非,谁见了都怕。

但好的是,两人在说了一阵后,老沈叫来猎狗,嗅了嗅气味,继续朝着陈安他们走过的路跟来。

“欸……好戏又要登场了!”

宏山冲着树下的甄应全说道:“甄叔,他们跟来了。”

想到接下来的七里游蜂巢,就连甄应全也忍不住跟着爬上青杠树,蹲在枝桠上朝山沟里张望。

那条猎狗嗅了一下后,继续领头,一路小跑,老沈还在提防着那些藏进树林的猴子,频频回头观望,雷选运则是先一步上前,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子弹,装填在双管猎枪里。

接下来的一段路没有任何状况,两人也松懈了些,加快步子,跟上猎狗。

不多时,那猎狗到了陈安设置障碍的灌木丛间隙,轻松穿了过去。

雷选运到了那里,果然如同陈安意料的一样,不耐烦地接连扯掉挡道的枝叶,身子一侧就钻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树蓬里嗡声大作,让雷选运愣了一下,偏头一看,头皮一下子炸开了。

只见无数的七里游嗡地一下飞了起来,不止如此,还有不少七里游从蜂巢里掉落下来,然后从下边袭来,成百上千的七里游一下子笼罩方圆两三丈范围。

一时间,雷选运只觉得自己手上、脚上、脸上、脖子上传来接连刺疼,他心里一下子恐慌到了极点。

作为一个没少往山里窜,寻找古墓的偷尸贼,他太清楚七里游的厉害。

那一刻,他仿佛突然掉到满是烧红煤块的火堆里一样,把枪一扔,拉起衣服捂着脑袋,不要命地往林子里窜。

跑在前面的猎狗,听到突然的嗡声大作,迟疑了一下,回望后边的老沈,就这短短的两三秒,它也被七里游给蛰了两下,怪叫着跑远。

跟着倒霉的,还有走在后边的老沈。

雷选运在拉扯树枝的时候,他就跟在身后,此时也被七里游追得不要命地转身就跑,猎狗也跟着从一侧绕过去跟着跑远。

七里游追人,追得远啊。

看着分往两头跑远的两人,陈安立马意识到机会来了,将望远镜挂脖子上,伸手拍了一下乐呵的宏山:“走!”

他抱着树干,很快下树,提了猎枪,往斜里朝着山沟跑了下去。

宏山和甄应全两人下树后,也立马跟上。

下到山沟里,透过林木缝隙,远远地看到了一路顺着山沟怪叫着狂冲而过的雷选运,三人相视一眼,顺着山坡的林木间一路跟随。

雷选运这一跑就跑出两三百米远,直到彻底将追在身后那上百的七里游都给摆脱了,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伸手去摸脸上被蛰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枝叶响动,回头一看,见到陈安顺着山坡朝他缓步下来,身旁还跟着六条狗。

“是你!”

不得不承认,雷选运记性很好,一看到陈安,立马就认出来。

“想不到会在这山里边遇到撒?”

陈安冲他笑笑:“刘三弄翻车,我们三个差点都没命了,你既然还记得我,应该也不会忘记这个事情。早就想找你算账了,一直等到今天。”

“不是我干嘞,是刘三他们!”

雷选运连忙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陈安,再转身,看到围过来的宏山和甄应全,不用想也知道陈安他们想干什么。

陈安走到他旁边,像是老朋友一样,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轻笑道:“到这种时候了,还不承认?是你告诉刘三我们手头有多少卖崹参的钱,是你让他来拿的投名状,换句话说,这个事情就是你指使嘞,如果我没记错,跟着刘三一起去的那一个,就是你手底下的人。

我们三个,差点因此丢了小命,还有,我的头狗后脚被打断一只,你晓不晓得,这狗救过我的命?

那个时候,死仇就结下了。

话又说回来,都到这种时候,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啷个,听到金香玉三个字,你就敢跟进山里边来,胆子够大。想不到是我们仨吧?”

雷选运面色变得很难看:“不是我指使嘞,是我们掌眼让我干嘞,说是要让我将他买崹参的钱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几千块,哪怕是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大钱,他还说,能搞到那么大的崹参,其它的五匹叶、四匹叶崹参肯定也有,应该也能卖不少钱……”

“孟奎松?”陈安眼睛眯了起来。

“对,就是他,他是我们的掌眼,花大价钱买崹参,就是为了打通一些在西安的关节……”

陈安抬头看看宏山和甄应全,笑道:“从来没想过要放过他!”

就在这时候,雷选运动作极快地拔出腰间匕首,身子一侧,就扎向陈安。

这是在作锤死的挣扎。

只是,他立马发现,自己的刀子递不出去,手腕被陈安死死地扣着,猛力一掰,手中的匕首顿时抓握不住,掉在地上。

跟着,他脖子上挨了一下,立时昏厥倒地。

“蛋子哥,上!”陈安冲着宏山说道。

宏山立马走过来,将这少说有一百四五十斤的家伙扛在肩膀上,转身就往山谷里走。

陈安捡起那把匕首看了下,发现刀子是手工锻造的,弄得挺精致锋利,是把好刀,他和甄应全跟上去以后,将刀鞘从雷选运腰上解了下来,打算自己留着。

一直到了另一条山谷里边,见有一条不小的河流。

三人相视一眼,在陈安点头后,宏山将雷选运放了下来。

甄应全当即上前,揪着雷选运的头发,直接拖入河中,将他脑袋按到水里。

雷选运猛烈地挣扎着,可愤怒的甄应全,怎会让他犟脱。

持续三分钟后,雷选运终于停止了挣扎,就这么脑袋朝下地飘在水里。

甄应全站直了身体,长长地呼了口气:“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了!”

守了十数分钟,确定雷选运死透后,三人正在商量怎么处理这尸体的时候,招财忽然回头冲着身后的山林呜呜凶叫起来。

三人回头看去,隐约听到是那撵山人在喊雷选运的声音。

“找过来了……啷个办?”宏山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显得有些慌乱。

甄应全却是泰然自若:“他既然找过来了,就让他收尸!”

陈安点点头,领着猎狗过河,往对面的山林走。

上去一段后,让宏山和甄应全等着,他则是悄摸着潜行回来。

大概是猎狗被七里游蛰得嗅觉不灵敏了,那叫老沈的撵山人,在山里像无头苍蝇似地好一阵转悠,这才找到河边来,看着已然随着河水往下飘了好一段,被河石挡住的尸体,愣了一下后,赶忙跑过去,将尸体拖上岸来,探了下鼻息后,一下子满脸惊骇地跌坐到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尸体拖到林子里,选了小片坳地,用随身带着的杀猪刀刨挖泥土,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将人给埋了,骂了句:“是你狗日勒不听劝,非要往山里来,问你来干啥子你还不说,这下死逑了,可不要怪我,也不要来找我,跟我没得关系,是你自己要来找死。

有人来问起,我也就只能说你到了山里边,跟我不认识的人走了,不晓得去哪里去了,我就是个撵山嘞,上有老,下有小,就只是想过点安稳日子。看在你给了我十块钱的份上,帮你埋了,也算是仁至义尽。”

老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眼睛也在扫视着周围,说完后,提着自己的猎枪,领着那只脑袋肿得圆起来的猎狗,转身折返山林,走了。

陈安知道,他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摆明自己的态度,不会乱说,也跟雷选运撇清关系,只是接了雷选运十块钱陪着进山一趟而已。

一路过来,在这种阴雨天气,林间难免留下痕迹,哪怕没有猎狗,对于撵山人来说,追踪也不困难。他不可能没有发现河岸边留下的脚印,估计现在也已经想明白,那些草地上的绳结,和惊动七里游的树杈钩子,是故意设置。

之后的种种,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碰上狠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