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狩猎的方式,即便是问一个从未打过猎的人,也能说上来三四种。
比如最常见的,枪猎和弓弩猎,还有刀猎,还有矛猎,或者套索猎、陷阱猎等等。
但是,相较于这些狩猎方式来说,在有枪有弹药的情况下,陈安绝对是选择枪,而不是其它方式。
对于猎手来说,有猎枪可以和猎物保持更远的距离,也就意味着安全性更好。
没有后世用各种特殊材料制成的强力复合弓弩,稳定性不高的传统弓箭,无论射程、精准度和杀伤力都很考验猎人的能力,至少陈安不认为自己能成为一个手持弓箭就能纵横山野的猎人。
再有就是矛猎,简单来说分两种,一种是投掷,一种是刺杀。
投掷猎杀,往往采用找高处安全的地方,用诱饵将猎物引来,然后进行投掷猎杀,这样的方式并不灵活,需要极好的耐性等待。
提着根沉甸甸的长矛追撵猎物,不现实,提着长矛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近距离投掷,难度高,而且凶险。
至于刺杀猎的方式,往往采用猎狗缠住猎物,用长矛进行刺杀,或是对付中了陷阱的猎物。
用绳索玩套索猎,在平原地带,骑着匹马追撵用套马的技术对付吃草的动物或是一些中小型猎物可能还奏效,在秦巴的深山密林里,根本无用武之地。
而陷阱,其实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一种烂杀,因为谁也说不清楚这陷阱最后放倒的是什么动物,可能只想弄头野猪,结果把大熊猫给套了。
他还听李豆花说过有老辈人用竹子做吹筒,用吹箭猎杀野物的操作。
开始他还以为吹箭靠的是淬毒,谁知,李豆花说吹箭的威力很大,可以打穿腿骨,就是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李豆花就曾亲眼见过,有人用吹箭在隔着三米的距离干掉过黑娃子的事情,那吹箭直接击穿黑娃子的肋骨,深深打入心肺造成内出血死亡。
相比起其它多少还留有一段距离的猎杀方式,刀猎可以说是直接和猎物近身直接搏斗了,哪怕有猎狗缠住,也非常凶险。
能用刀猎两百多斤的野猪……
陈安没想到,今天在山里遇到的那个中年,竟然能有这种能耐。
这可不同于杀年猪,有人按着或是用绳索捆绑着直接喂刀子。
刀猎野猪,正面面对野猪的冲撞、撅挑,就有着不小的压力,往往要求快、准、狠,一刀毙命,机会没把握住或是稍有差错,事情就会变得很悬。
七八十斤的小野猪还好说,那可是两百多斤的野猪,所爆发出的速度、力量和撅咬能力都超乎寻常。
当然了,也不是不可能。
山野猛兽听上去很凶险,但终究也只是一条命,一样很脆弱,掌握一定的技巧,也不是不能办到。
“他是啷個杀嘞?”陈安饶有兴趣地问。
他主要考虑的还是技巧,万一什么时候会用上,多了解一些很有必要。
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不会放弃枪猎,能更安全地活着,为什么要玩命?
除非逼不得已……
“我师傅养着三条狗撒,也是突然在山里遇到的孤猪,开了一枪没有打中,三条猎狗也钳不住,发狂地朝他冲过来,我只看到他抽出刀,也迎面冲过去。
在野猪冲撞过来的时候,他错身一让,反手抓着野猪肩头上的鬃毛,一下子翻爬到野猪背上,跟着就是一刀,然后人跳下来,那野猪没跑出多远就吐血趴下了,我才看到,右前腿腋下被捅了一个血洞……”
苏同远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崇拜:“反正很猛,我就从来没见过那么猛的撵山人。”
果然是前腿腋下的致命部位。
“看不出来,这是个狠人啊!”
宏山说这话的时候,朝陈安看了过来。
陈安也微微点了点头:“确实!”
他知道,宏山跟自己应该是一样的感觉,这是和之前决然不同的感觉。
打香獐的时候,那父子三人表现得很难缠,狡猾多变,此时再听苏同远这么说,陈安对那中年,已经有了完全的改观,如果之前只是觉得阴险,现在多了一种感觉——凶狠。
总的来说,就一个词:阴狠!
很显然,那父子三人,在陈安和宏山面前,是有着隐藏的。
想到这些,陈安不由心里一阵发凉,要是发起狠来,绝对是棘手人物。
“你师傅叫啥子,哪里人?”陈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问详细一些。
苏同远想了想:“他是檬子公社的,叫高大春,他两个儿子,大的叫高志清,小的叫高志明。”
檬子公社,那是旺苍地界的人了,不是同一个县的人,隔着桃源公社,几十公里。
“跑那么远打猎,他们每天不回去蛮?”陈安又问。
“应该不回去,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阴地湾转,晚上就住山洞里面,我去过他们住的山洞,带了铁鼎罐和粮食的,应该在里面住了好几天了。”
苏同远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山洞就在阴地湾靠近米仓道那边,那里有座山,山上有很多房子那么大的石头,你们晓得撒?”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他也到过,在阴地湾边缘,距离到汉中的米仓道,也就那么两三里地。
宏山在一旁问道:“你拜他为师,都教了你些啥子?”
“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撒,就比如说,有的时候,见不到山牲,不是说山上没有,而是有人用了封山法术,让人看不见山牲而已,他就教了我开山口诀。我开始还有些不信,后来每次进山,我都念开山口诀,果然,一天见到的山牲就多起来了。还有请师、开打、止血之类的口诀……”
苏同远自己都说得兴奋。
想到那天苏同远站在山石上念开山口诀,跟着就撞到大蜂包的事情,陈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精通这些口诀,很有可能高大春也有着巫猎的传承。
“这些东西你也信嗦,我们不会这些口诀,不也一样在撵山,照样能找到猎物。”宏山笑道。
“人跟人不一样撒,我师傅说了,人人都能撵山,只是有的人有道行,天生就是撵山的料,学起来容易,上手也快,就像安娃子这种。
我就属于没有道行的,想要撵山,起步很难,得靠虔诚的修炼,他教我的那些口诀,就是修炼沟通祖师的诀窍,等我练得差不多了,再教我别的。”
苏同远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们为哪样说我师傅不靠谱嘞?”
陈安本想说高大春人品不行,但看苏同远一脸崇拜的样子,觉得今天才跟高大春有过冲突,有些话说出来,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他淡淡笑了笑:“没得啥子,只是担心怕伱被骗。远哥,好歹你也是到锦城混过的人,自己注意些哈,刚才听你那么一说,你那师傅给我感觉还有些神戳戳的。”
“啥子哦,你们不懂就莫乱说……”
苏同远显然是将那些巫猎的口诀当成是一种高大上的东西了。
见他这样,陈安也懒得多说,只是叫上宏山和苏同远,一起往石河子村赶。
到了村子后面的山坡,看到村民沿着大路拖拖拉拉有说有笑地回来,正是村民放工回来的时候。
宏山将香獐肉带回家里,而陈安也忙着往家里赶,一路上和遇到的村民打着招呼。
回到家里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都在。
耿玉莲正在忙着抱木柴回去拢火做饭,陈子谦则是习惯性地坐在屋前的柿子树下抽烟。
这两天田地里没什么活计,是应公社要求出义务工修路,种地都没什么积极性了,更别说是出义务工修路,更是拉胯,但一天混下来还是疲惫。
见到陈安回来,陈子谦扫视了他一眼,见陈安之前几天总是鼓鼓囊囊的布包,今天是瘪的,于是问道:“今天没弄到东西蛮?”
“打了只香獐!”
“香獐,还不错嘛。”
陈安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陈平和瞿冬萍,两个侄女也没在,问道:“我哥跟我嫂子嘞……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搬了些东西到新房子去,我看他已经很想过去住了,剩下的东西,除了养着的猪和屋头剩下的那点粮食不方便搬,别的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他们没有去上工,去镇上添置了些行李……”
说这话的时候,陈子谦微微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失落。
“老汉儿,想那么多干啥子,我那边新房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搬过去,我也想搬!”
老屋里的东西反正陈安什么都没要,走得轻松简单:“我明天到公社,弄点粮食和油回来就行了!地里的小菜已经长出来,也不缺吃的,新房子那里也需要打理,需要人看护。”
陈子谦没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晚点吃过饭以后,陈平和瞿冬萍两人领着云梅、云兰回来,果然说要搬过去新房子住的事情。
陈安当然赞同,当天晚上,他去请了宏山和宏元康,帮忙将所剩不多的粮食和圈里养着的四头猪,也一并捆绑,从队上借来来牛车拉着,送到青沟。
干脆,陈安让老汉老妈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物行李,也去了盘龙湾,结束了在老房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