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严在县农机厂这边忙着修理设备,而在另外一边,姚昌辉正在家里招待别人吃饭。

“张哥您喝酒。”姚昌辉笑着站起来,给对面的男人斟满了酒杯。

男人姓张,大约三十多岁,身材不高,身上一套卡其色的中山装,一望可知就是个小干部。他在马市口镇镇政府从事文书等工作,总被别人称作张干事。

张干事明显是个好酒的,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眯眼对姚昌辉说:“小辉呀,咱们是自己人。你今天请哥哥喝酒,哥哥我非常高兴。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姚昌辉今天请自己吃饭,还规格这么高,显然是有事情相求。

听到张干事的问话,姚昌辉端起酒杯直接干了,这才说:“张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兄弟我被人欺负了。这个事儿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所以想找你说说,真没有其他意思。”

张干事挑挑眉,笑道:“行,那你说出来,我给你宽解宽解。”

“张哥你知道我的,今年22岁,我一直就想找一个知心的姑娘踏踏实实过日子。但很可惜以前一直没有找到。”姚昌辉说这话的时候,真仿佛是后世的纯情小男生在说自己的梦想。

张干事笑着点头表示理解。但他在心里却骂道:“你小子是县里有名的花花公子,跟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没有断过绯闻。你还想找知心姑娘踏实过日子,骗鬼呢吧。”

这时,姚昌辉继续说:“那天我在桃花沟看到了一个姑娘,感觉特别称我的心意。”

“哦,是哪家姑娘?”张干事来了兴趣。

桃花沟就在他所属的马市口镇,很显然,这顿饭是奔着那个姑娘去的。

姚昌辉回答:“她叫马春妮,她爸是桃花沟村的村长,马进宝。”

“原来是马家的姑娘。”张干事脑海中立刻蹦出了一个妩媚性感的形象。

虽然马春妮的长相在农村人看来太过妖娆,并不是良配。可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被她吸引的。所以马市口镇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姑娘。

想到这里,张干事对姚昌辉说:“那个姑娘是长得挺俊的。只不过他老子一直想把她嫁到城里去,否则她早就嫁人了。”

姚昌辉一拍桌子,大声道:“张哥你说的真对,那个马老头儿就想让马春妮当城里人。当然这个要求我也能够满足他们家。提亲的时候我跟她家说了,过一阵我去县里工作了,就把她带着一起过去。”

张干事一听顿时羡慕道:“怎么?小姚你是准备调到县里去了?”

姚昌辉故作谦虚,但实际上却很是得意地道:“呵呵,前一阵子托人跑了跑,再过一个月,就去县里的粮食系统上班了。”

张干事听到这里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抱上了大粗腿,关系还估计不止县一级。

要知道粮食系统可是玉山县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地位几乎与财政部门相当。姚昌辉能从镇粮站直接调到县粮食系统去,背后人的能量不小。

所以他立刻举起酒盅,笑呵呵地道:“那老哥我就提前恭喜你高升了。”

姚昌辉挥挥手:“张哥您过了,不过是换份儿工作,算不得高升。”说到这里,姚昌辉的表情又痛苦起来。他将自己杯中酒一仰脖喝了下去,这才说:“张哥您说我这要去了县里工作,把马春妮带去,她不就算是进了城吗?您说我对她怎么样?”

张干事重重点头,说道:“进了县城那肯定就算是城里人了。你能这样对待马家姑娘,已经是非常好了。”

姚昌辉更痛苦了,他咬牙切齿地道:“但谁知道,那个马春妮居然背着我跟他们村一个叫周夏严的知青好上了。当然,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毕竟**,她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是她的自由。可我气不过的是,马春妮这明明都有人了,可我提亲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直到我撞破他们的丑事这才知道。张哥你说,他们马家不是成心耍我呢吗?”

这下张干事明白了,原来这顿饭为的是让他对付这两个人。

于是他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的确气人。那你准备让老哥怎么收拾这两个狗男女?”说到这里,张干事又道:“不过小辉啊,老哥先要提醒一下,这个老马家在咱们玉山这一块儿也算是有些影响力。所以真要做什么,咱们最好留有分寸。”

听到张干事这样说,姚昌辉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但他脸上却故作惊讶道:“这个我当然明白。咱毕竟是正式工,吃皇粮的。所谓好瓷器不碰那烂瓦窑,所以我才想请教张哥你怎么办?”

张干事心中顿时放下了石头。

欺负普通人还行,但要对付一个村长,他还真不愿意冒这个险。

可姚昌辉的面子他必须得给,姚家毕竟是玉山县的大家族,姚昌辉又是姚家新一代里面的佼佼者。

于是张干事点燃了一支香烟,开始仔细地思索起来。

突然,他一拍巴掌笑道:“有了。咱们这样干……”

姚昌辉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静静地听着,越听眼睛越亮。

等张干事说完,姚昌辉高兴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咱们就这样干。一定要弄死那个姓周的知青。”

桃花沟村,马家。

马春妮感觉没有周夏严的日子是如此寂寞,可惜,爱人现在正在县城里为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工作。她就算是难受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在家里干活的时候,马春妮不时走神儿,看得许翠娟不停地摇头。

收拾完了午饭需要的食材,许翠娟走进屋里,正看到丈夫马进宝风尘仆仆地从外边回来。

“当家的,咱们这个闺女啊,对那个小知青都失了魂了。你说咱们俩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没像她这样过。”许翠娟忙上前帮丈夫收拾,一边用毛巾拍打丈夫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

马进宝张开双臂让妻子伺候自己,笑着说:“咱们那会儿都吃不上饭,我家那么穷,能说上你当媳妇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所以整天就光乐呵了,自然不会这样。”

“死样。”被丈夫这么一说,许翠娟啐了一口,但心里感觉舒服极了。

夫妇两人结婚这么多年,马进宝对她可以说极为呵护,任何重活儿都不让她干,可比村里的那些男人强多了。

给丈夫拍打完身上的尘土,许翠娟又道:“我看这两个人的婚事要抓紧,否则天天看着闺女魂不守舍地想那个姓周的,我的心里就不舒服。”

“行。听你的。”马进宝笑着坐下,从桌上拿起水碗喝了一口,这才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娇气。小周总共在队上请了三天假,明后天就要回村儿了。你跟春妮说,这男人在外面做事不要老拖后腿。如今在村里,咱们还能够照顾她,等真要去了晋州,两个人单独过日子可不能这样。”

许翠娟听后点点头表示明白。

晚上,虽然许翠娟劝了马春妮,但是马春妮想念周夏严却是越来越强烈了。或者说周夏严表现的越优秀,她就越感觉到心中不安。

于是第二天,她干脆不上工了,直接坐上村里的牛车赶往了县里。

看到女儿又跑了,马进宝能说什么?他也只能摇摇头说了句女大不中留,便哼着小曲去队上了。

周夏严这边,马进武对他的支持,首先是将牛万达派了过来。

而且牛万达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上了他的小徒弟,不到二十岁的张可望。

只不过两个人过来的时候,脸色却不是很好。

对马厂长忽然要求他更一步支持周夏严,牛万达不是很理解。

作为厂里的绝对技术骨干,他平时的工作可是很多。而且周夏严明显还不到20岁,看着还没有自己的徒弟年纪大,让自己给他打下手,觉得自己非常掉价儿。

至于张可望之所以不愿意来,是因为帮助周夏严会挤占他的业余时间。

作为国企员工,工作时间是固定的每天八小时。像县农机厂这样的单位,很少加班。所以等下班以后,他基本上都会跟小伙伴们一起去打牌放松。

前些日子,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两个人正在谈对象,所以他更不愿意被打扰了。

可马厂长是分管生产的副厂长,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嘱咐他们的事情,他们不敢不来啊。

两人到了周夏严的仓库,忽然惊讶地发现,半天不见,院子里面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机修车间。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里除了电焊机、钳台等工具,居然还有一台卧式车床。

虽然这台车床一看就很老了,但问题是,如今每一台机床都是宝贝,农机厂可是一直都说机床不够用呢。

周夏严能搞到这样一台车床,也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里,牛万达和张可胜两人对马厂长的看法立刻变了。

以前他们觉得马进武这个副厂长还是极讲原则,两袖清风的好领导,但现在看,其实也是一个只会唱高调的官僚。

顺带着,两个人对周夏严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了,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可没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不淡定了,因为周夏严告诉他们,这台老机床居然是他自己修理好的。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