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老年女人、中年女人、女孩儿或者女童,都被带到了集中营迫害女性的“慰安所”里,无力地等待着命运反复无常的残暴野蛮的碾压。
关押女人们的地方破烂不堪,如同她们此后将要忍受的一切。
集中营里的日本人对她们说话几乎都鬼吼鬼叫的。
整个营地里俘虏们的环境都很差,粮食供给不上,蟑螂、老鼠等细菌动物泛滥地四处爬,所以他们饿狠了也吃蟑螂、老鼠和虫子。人们容易患上疟疾、痢疾、霍乱、猩红热……四处充斥着瘟疫传染病,或者营养不良而引发起的各种病症,比如皮肤病、脚气病……
大多数俘虏不是死于鞭打、虐待与屠杀,就是死于这些病症、饥饿和过劳而死,能幸存下来的人们都是极少数。
可是俘虏区的人们都抱着希望相信战争会胜利的,所以他们不管遭受了什么都依靠生物的本能坚持活着。
即使他们看见了埋尸队的俘虏们每天都过来拉走死去的男人、女人与孩子,他们都在自欺欺人地盼望,在集中营里躺下来的人不会是自己。
戴着袖章的小队长是从俘虏里选出来的贪生能干又顺从的人,方便管辖其他的俘虏们,如有什么问题,队长承担一切责任,轻则被殴打,重则被虐杀,所以队长们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敢包庇同胞。男女俘虏们都要干活,做各种日本士兵吩咐下来的重活儿,他们要搬运补给、修桥铺路修建筑、挖坑埋尸体等活儿。
珍花才到营房里便听到里面的女人们谈论起上述的话,又说她们经常看见埋尸队的俘虏挖坑烧自己人的尸体,烧掉那些被轮流糟蹋到生重病的女人,死人烧出来的骨灰是磷白色的,并且混合着骨头……
珍花初来乍到时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听关在这里只能暂时聊天的女人们讲起那些可怕的事,所以她把自己的头藏在春香的怀抱里,整个人汗毛倒竖,控制不住地颤栗。
直到她们讲起一些有希望的事情,珍花才把脑袋探出来,同春香一样听得入神。
其实有过在悲惨中比较幸运的女人,她们眼中见过的比较幸运的那个女人活着走出了日军集中营的大门。那名年少的妇女在迫害女性的“慰安所”里待了几十天后,她得了非常严重的几种性病,不止身下开始大面积的溃烂化脓,连身上也出现了红疹和一些皮肤病。于是,有个晚上经常找她的日本士兵征得上司的同意,念了点儿经常找她的面子,把那位妇女带出了日军集中营,叹气让她走吧,她已经不能供给大家发泄了,她身上有很多的传染病,应该死到外面去。
但是那名妇女并没有在外面病死,她出去没多久就晕倒在一个草棚里,然后一个村里的老大夫路过看见了她,就找人把她抬了回去治病。老大夫不仅治好了她的病,还拿了不少药物出来,让妇女偷偷地从外面给俘虏区的人们带药。
大家在干活儿时里应外合,小心谨慎地同那名妇女接应起来,才藏了些药物在牢房里。只是……那名妇女很久没有来了,有一次她差点儿又被集中营里抓女人的日本兵撞见,日夜难安的她便永远逃难去了,在逃难之前,她最后一次带来了不少妇科药物。
任何药物对她们来说,都是续命的存在。
说着,妇女们微笑着翻出了那些公用药物指给大家看,企图以此宽慰新来的女孩儿们。
一个新来的浓眉大眼的女孩儿,也伤心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断断续续地说,日本鬼子撵到她家里来的时候,控制住了她的家里人。等日本鬼子把她的家里人虐杀光了,再要收拾她的时候,她分明抢到了一把尖锐的利器,准备自杀:“可是那种时候,不争气的我却想活着,犹豫的那一瞬间我就被他们制服,于是只能束手就擒……最后被带来了这里。”
接着大家都哀伤地诉说了自己的遭遇:“我本来在家里做饭,等着当家的从田里干完活儿回家吃饭,哪知后来自己被押走路过田野的时候,才看见我的丈夫已经被他们给杀害了。我是怎么被押走的呢?那会儿,我在身前缠了破布勉强包着我的小儿子,方便干活儿做菜,锅里正煮着滚烫的汤菜,日本鬼子突然间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的儿子丢进了锅里,他们笑嘻嘻地死死盖上了锅盖,任凭我的小儿子在大锅里怎么挣扎着叫娘、喊救命,他们都不放手。还用凳子一把砸晕了哭天喊地挣扎的我,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被他们糟蹋……我恨啊……在这以前……我生平没有恨过谁……我再也没有见过比日本鬼子更恶心的东西……日本鬼子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仇恨是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他们还把朝鲜的妇女都抓过来了……”
女人们不能再说下去了,哭抱成了一团,这给本就黑暗的牢狱生活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压抑。珍花早就重新藏进了春香的怀抱里,同她们一起难过。
在她身上更难过的事很快就来了。
那一年珍花才八岁,她成了那个营地里年纪最小的战争中性奴制度受害者,开始被迫进入了刑场。她和春香死死拉着手,仍然被日本士兵强行分开了,她们撕心裂肺、魂飞魄散地哭着喊着……直到日本兵又开始虐杀那些不听话的女人……她们才被吓傻得收敛起来,总算麻木地被迫进入了各自的隔间。
在标记了证明是雏的特殊符号的隔间里,珍花首先是被那个叫做田中的日本军官强行拉住了脚踝,田中兴奋地制服着这个小女孩儿,她的双手被死死按到头顶时,双脚和瘦背在木板上不停地拱起捶打,嘴里歇斯底里地喊道:“哥哥救我!小哥快救我!哥……妈……你们救救我……”
要是在家里,哥哥无论何时都会保护她,因为平时别的孩子对她说一句脏话,哥哥都会教训人家,叫他们好好地跟他的妹子说话。
珍花最开始还有力气死命挣扎的时候,这个会一点中文的军官不停地折辱她,他听见了珍花的呼救便狰狞笑着说:“你哥哥死了!我杀的!跟你长得很像!一样又丑又蠢的支那猪!”
一阵钝重的刺痛由心脏穿入身体的某处,珍花彻底绝望了,突然不再挣扎了,泪水滑过耳边。她莫名觉得,她一家子都有可能死光了,她也快要死了一样,胸口沉重,到处都闷闷的,似乎无法呼吸……
一排排的隔间或者简陋的帏帐里全是女人们痛苦的惨叫声,那些日本兵咒骂着恶狠狠地欺压她们,压抑许久的日本兵们拿了卡票,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发泄着自己的兽欲,其拼命地侮辱沦陷区里的女人们,**只有在被侵害时才能被他们当做女人的她们,其余的时候她们在他们眼中,是不配与他们说话的雌性动物。
有个女人不认命地反抗着殴打日本兵,于是日本兵活活咬下了她的一只耳朵。也有日本兵咬下了某个年轻女孩脸上的一块儿肉,她的脸庞出现一个血淋淋的洞,隐约看得见里面的牙齿和舌头。日本兵便盖了个帕子在她们的脸上,继续伤害她们,鲜血染红了白帕,仿佛开出了一朵朵枯萎的血花。她们的身下也都是鲜血……
珍花惨遭毒手的那一天结束以后,晚上她被混乱地驱赶到了另一个营房里,暂时和春香姐姐分开了,在这个牢房里,她看见了更可怕的场景。
在关最早一批女俘虏的营房里,珍花看见了那个耳朵被咬掉的女人,她头上简陋包扎了脏布,缠住了冒血不止的伤口。另个女人只是用纱布塞着脸上的伤口勉强遮住了痛处,她们的伤口已经逐渐溃烂到发臭,疼得她们彻夜难眠地哀嚎,如一直受刑的鬼魂喃喃了一夜。
女人们的精神和躯体都双重忍受着火辣辣的煎熬,有的人受不了已经疯了。
每次受辱过后,她们就被关在营地监狱一样的黑屋子里,不是干粗活儿,就是原地等待着下一次的折磨。这个营房比珍花之前待的牢房更脏污破旧、阴湿和恶心,肥胖的蟑螂和臭老鼠到处爬来爬去,它们根本不怕人,总是跑到人的身上来。
珍花来后便看见有人蹲在营房里,恍惚地互相翻找出彼此身上的跳蚤掐死吃掉。珍花看着她们这副样子,她心底很害怕,不敢靠得同类太近,也不想离她们太远,她只是伸手畏畏缩缩地拍拍她们的后背和肩膀,做出抚慰她们的动作。
只经历了一晚上,珍花就彻底明白了她们经历了无数次的地狱是什么样的,她突然不想活下去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未来产生的巨大绝望,她全身像被密密麻麻的跳蚤给咬了似的,生不如死地痛着,仇恨得仿佛骨头缝都往死里发痒,心口依旧闷沉沉得很喘不过气。
每一天,珍花都看到了其他反抗的女人的下场……
别说是年纪最小的珍花,连年纪最大的老妇人在来到日军集中营之前,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狱场景,没有见过与人面兽心的日本兵一样的恶人……
久而久之,珍花不敢再反抗,失去了反抗的胆子,她身上保留的那点倔强的性子,在迫害女性的“慰安所”里被磨掉得差不多了。她逐渐变得麻木空洞,由心到身不再像一个小孩子,她身上出现了衰老的痕迹,但她还有一点儿虚与委蛇的力气,苟且偷生地度过好多天被折磨的日子。即使后来她如此屈从,都会被满身戾气的日本兵看不顺眼殴打,打得她遍体鳞伤,她不再去想为什么了,那仿佛是恶魔天经地义的特权。
女人们每天起码要忍受几十个日本士兵的反复侵害,每一天的轮着受辱,至少是两位数以上,个位数的只有人死了,或者病得爬不起来了的人才能休息。有时候日本士兵连来月经的女人都不放过,不允许她们在生理期歇息。
怀孕的受难者则强制堕胎,或者他们继续残忍地侵害孕妇致其流产。那里大多数的女性都患上了或多或少的妇科性病,如梅毒,**溃烂,白浊,下疳等等。
即使她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日本军医那边排队做一道检查,照例治疗性病,可药物从来都不够,得病的女人太多了。
白天,大家还要洗衣服干些粗活儿,不管天气寒冷与否,女人们的双手或者双脚都不得不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洗衣服,那一双双粗糙的手脚便生出很多发烂的冻疮,体虚的她们长久接触冷水更是导致体内宫寒,没有多少女人的妇科病能好得起来,她们用药稍微缓解了疼痛,过后很快又会被反复折磨得加重病情。
……
在长期如此的屈辱生活下,珍花的躯体开启了某种短暂的保护,当她看见血液和红色,身体都没有多大反应了,她的味觉、嗅觉和痛觉似乎开始倒退,连吃发霉馊掉的饭菜都尝不出什么臭味儿,容易下咽多了。
大家来月经了,却没有能兜住经血的东西,女人们只能蹲到角落里去等几天排干净月经血,才回到较为干净的区域生活,那个恶臭的角落沾满了成千上万的苍蝇蚊虫,像埋尸队在夏天炎热时往坑里填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堆一角。
而珍花在日军集中营里从没有来过月经,因为惊吓过度,充满精神压力和吃不饱发育不起来的弱小身体,导致她的月经在战后很多年后才来,在那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是个不会来月经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