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战娘子关 第三百三十九章 要死的不要活的

康格和庄虎臣谈了两天,结果还是没谈出个子午卯酉。康格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打算要怎么样,他最清楚事情的根源,罗斯福总统希望国会能让步,修改《排华法案》,除了华工之外,不要限制其他的华人,尤其是华人中的富人和知识分子移民,而国会则被爱尔兰后裔把持,他们对所有的华人都心怀恶意。顺得郎情失姐意,总统和国会是两套车,南辕北辙,让康格这个公使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按照罗斯福的意思办,那就必须修改《排华法案》,罗斯福已经抱怨自己是对国会最严厉的总统了,可依然不能让国会改变态度,而他本人曾经在大选之前,为了争取爱尔兰人的选票,公开表明态度,支持排华,自己刚说了嘴就要打嘴,确实难办,而国会则希望禁止所有中国人进入美国,如果这个态度不能改变,中国人抵制美国货的举动就不可能轻易结束。

反正自己的驻华公使也要结束了,随它去吧!康格离开兰州的时候,送给庄虎臣一条建议,作为对未来老板的见面礼。

千万不要结盟,不论是和日本结盟还是和美国结盟,都将会引起欧洲列强的敌视,这会成为引发灾难的导火索,英国、法国、德国都无法容忍中国和日本或者美国结盟,而目前的局面,中国和美国结盟已经不现实了。和日本结盟更是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大阪、横滨地日本,已经不具备结盟的条件。

康格告诫庄虎臣。绝对不要对西洋列强抱有幻想,尤其是德国,威廉二世皇帝是个对东方人极度仇视的家伙。

庄虎臣原本对美国有些好感,尤其是对小马克阿瑟有好感,毕竟在记忆中地二战,这个叼着玉米芯烟斗,戴着黑墨镜。头顶菲律宾联邦元帅军帽的家伙狠狠给了日本人一个教训,几个参与过南京大屠杀的日本师团,硬是被他打的全军覆没。

一群最怕死的美国少爷兵让日本人知道了一点。世界上最可怕的军队就是由武装到了牙齿的怕死鬼组成地。不用大炮、坦克、喷火器把日本兵杀的片甲不留,他们是没有胆量占领可能还有活人的土地。美国兵地思维方式是要把敌人彻底的杀光,他们才觉得安全。

但是康格告诉他一个令庄虎臣非常震惊的消息,英国、美国的政府希望日军和甘军将俄国打地越狠越好。可是欧美民间现在却对俄国抱有很深的同情,白种人败给黄种人的结果是他们很难接受的。在民主国家,违背民意的做法,是任何一个理智的政治家都不会做的,否则就是自取灭亡,哪怕民意不符合国家地利益,也只能捏着鼻子附和。抵制美国货地做法。对于美国商人当然是种损失。可是对于上海的大商人也一样是很大地损失,尤其是庄虎臣的“雷纳洋行”就会有巨大地损害。仓库里的美国货不能卖,而且原本签订的合同依然在执行。源源不断从美国发来的棉纱、西药如果不能出售,庄虎臣自己就会亏损三百万美金。

想想就肝疼啊!三百万金元啊!这可是相当于甘肃全省一年的税收了!

庄虎臣心里烦闷,走到院子里,天空灰蒙蒙的,远处高耸入云的烟囱里冒出黑色、白色、黄色的烟雾,兰州的晚上已经很久都看不到星星了,走到街上要不多一会,新衣服就会蒙上一层粉状的尘雾,而且最近黄河水的味道也有些不正常,沏出的茶有股甜腥味。

甘肃的工业化进程过于快了,水厂、发电厂、交通这些基础建设远远跟不上需要,而环境污染的速度则快的惊人,很多土地已经寸草不生,幸好甘肃老百姓从来就是靠天吃饭,既缺水,地也薄,种田的热情一向不高,而进工厂干活赚的比种地多,而且稳定,这才没激起民变。可是这样下去,用不多久,黄河水就不能喝了,难道真的要毒死全甘肃的老百姓吗?

如果不抵制美国货,自己的损失是可以避免了,可是中国难得民气爆发一次,从上海到广州,二十一个商埠所有的商人都参与了抵制美国货,大商人都签字保证不卖美国货,而市民也都高呼保证不买不用美国货,如果自己制止这次运动,将是对自己威望的极大伤害。

靠抵制美国货逼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四国就范,庄虎臣凭着对中国商人的了解,知道绝对不可能成功,那些大商人都储存了大量的美国商品,总不能都扔进长江里喂鱼虾吧?

康格也直言不讳的告诉了庄虎臣,四国对于华人的恐惧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华人在这些国家获得了公民权,而且无限制的移民,没准他们就用选票把一个华人送上州长、议长,甚至是总统的宝座,而这个结果是那些白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俄国在东北一溃千里,俄国政府乱成一团,德国趁机在煽动“黄祸”,西洋报纸上一片黄种人战胜白种人的哀鸣,原本对俄国很没有好感的英国、美国人,现在也对这个斯拉夫异教徒怜悯了起来。

杨士琦说的对,和俄国议和已经刻不容缓了,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小日本更是在背后捣鬼,希望自己和俄国杀个天昏地暗,他们好从中渔利。俄国的内乱虽然已经开始升级,但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一直在自己的表兄弟俄国沙皇打气。不甘心失败的尼古拉二世见到法国转交的议和大纲,气的七窍生烟,发狠要调兵遣将再分个输赢。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最关紧地是怎么解决国内的问题,满清朝廷不足为虑,但是各地督抚可是股不小的势力。尤其是袁世凯、张之洞。

庄虎臣想着这些,心里说不出地滋味,总觉得有些拧巴,这个老中国确实是事情太多了,教育、军事、工业、税收、外交,简直是千疮百孔,就没有一样是做的像模像样的。大清朝廷这几百年把中国已经祸害的不像是个国家了。

一件貂皮外套披在了庄虎臣的身上,他回头一看,是明显发胖的楚颦儿。原本不堪一握的小蛮腰,生过孩子以后变地可以和水桶一较高下,原本精致的眉眼也显得富态了许多。

“相公,院子里冷。身子要紧。”

庄虎臣拍拍她的小手道:“我又不是林黛玉,哪里有那么娇气,将士们在东北爬冰卧雪,我吹吹风就能病倒了?”

楚颦儿微笑道:“相公说地是,冰儿、小青妹妹和小婶子都在前线照料伤病,就我没用,不能替相公分劳。”

庄虎臣揽着她的肩道:“你要是也去了东北。孩子怎么办?你是羡慕她们在外面自由自在吧?”

楚颦儿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笑道:“我可没那么疯,大格格有消息了吗?”

庄虎臣一听她提起容龄。脸色登时就黯然了起来,苦涩的摇了摇头。十几天了。安南那里依然没有容龄父女的消息,时间每过一刻,庄虎臣地心就紧张一分,现在几乎连想都不敢想这个事情了。

“相公,我想好了,要是大格格安然无恙,你就讨她过门吧,她这几年不容易。”楚颦儿强打笑容道。

庄虎臣低下头,苦笑着道:“好了,你就别装大方了,看你笑的比哭还勉强,别说她现在下落不明,就是安然无恙又如何?她是大清的长公主,而我已经起兵反清了,怎么还可能走到一起?我现在就盼着她平平安安的,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就心安了。”

楚颦儿偎在庄虎臣肩头道:“相公和大格格的心思,我还不明白?我是个女人,只晓得让自己的男人心里不要憋屈,这几年,你心里什么时候放下过她?苦了自己,也苦了她,我看着心里也难受,三个人心里都不爽快,何必呢?相公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家务事就由我做主了。”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还是找到她再说吧,现在我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楚颦儿拉住他地手,轻声道:“好了,相公,回屋吧,外面冷。”

庄虎臣看看灰蒙蒙地天空,转身往内堂里走。

“大帅,大帅!”李叔同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庄虎臣一惊,忙问道:“大格格有消息了?”

李叔同摇摇头,庄虎臣心里一阵失望。

“有什么事情?”

“大帅,袁世凯通电全国,说是响应您地号召,起兵反清了!山东宣布独立,他还说,兵马已经整肃完毕,等待您的号令,进北京擒拿慈禧、光绪,光复汉家河山。”

庄虎臣不禁暗自赞叹,袁世凯果然不同凡响啊!这个时候,向全国百姓表明心迹,他是头一个拥戴自己地督抚,将来论功行赏,他的山东巡抚起码是稳稳当当的。

“大人,我们安排在山东的细作还有密报,袁世凯和德国人也已经谈妥了,今后山东的军火、机器采购,全部用德国的,德国答应用亨利亲王的远东舰队保护山东沿海,袁世凯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庄虎臣点了点头,袁世凯要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儿,也不会混的风生水起了。用贸易专许权换取洋人的支持,通电全国,争取舆论的同情,这些招数不都和自己如出一辙吗?

“息霜,你看怎么办?”

“不好办,如果不同意袁世凯的兵北上,那就会引起天下督抚猜忌,这些督抚后面可都有列强的影子,可是袁世凯要是先进了北京,那这个功劳怎么赏?”李叔同摇头道。

庄虎臣冷笑道:“通电全国。表彰袁世凯地义举,同意他出兵北京,密电通知陈铁丹、李贵、马福祥。两天之内必须拿下北京城,否则军法从事!这些混蛋,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起兵了,现在自己的屁股让他们自己擦!”

李叔同点了点头,看着庄虎臣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虚,傻子都知道。李贵等人起兵,肯定是杨士琦挑唆地,而杨士琦是他李叔同的干岳父!人攻打一个正阳门,打了两天都拿不下!区区一个瓮城,你们就是用牙啃也该啃下来了!”李贵拍着桌子骂娘。

“大人,正阳门的瓮城高度有十几丈。厚度也有五丈,那大门上包着西洋进口的铁板,有三寸厚,炮打上去,连个坑都看不见!”一个军官脸上被硝烟漫的黑一块白一块。

“放屁,那些健锐营的兔崽子,别人不清楚。老子还不清楚?听个枪响就吓的没影子了!一定是你们这些混蛋怕伤亡。总想保存实力!告诉你们,逃了慈禧、光绪。老子是向杨士琦大人签了军令状地,到时候。我先砍了你们再提头去见庄大帅!”李贵黑脸涨的铁青。

一个军官苦着脸道:“大人,这些健锐营的八旗兵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发疯了,正阳门上大炮都有二十多门,格林炮、马克沁更是有三十多挺,那炮弹、枪子跟下雨一样,弟兄们伤亡惨重啊!我们这些人都是庄大帅一手**出来地,绝对没有保存实力的心思!”

“哦,要是清兵的火力那么强,你们还能活着回来?二十多门大炮,三十多挺马克沁、格林炮,不把你们这些人都打烂了?”

“大人不信,自己去看,清兵的枪炮打地不准,而且炮弹、枪子估计是保管的不好,子弹打不远,而且打在人身上,经常连棉衣都打不穿,要不然我们这些人早就报销光了!”

陈铁丹点了点头,他是有经验的,庄虎臣原先从北洋弄了三千杆洋枪,结果那些子弹潮的滴水,有不少居然出膛三十米子弹就落地,还不如小孩子的弹弓打的远。

“李贵,别逼他们了,去把北洋那里缴获的重炮拉几门过来,炸开城门。”一直不吭声地马福祥说道。

三个人都是急行军来到北京地,马福祥更是日行三百两,都没带重炮,李贵手下的六千人都是警察,根本就没配备过火炮,幸好北洋兵逃跑地时候,扔下了一批大口径火炮,现在要派上用处了。

李贵点了点头,对一个亲兵道:“去北洋把大炮调过来,对了,守正阳门的是谁啊?”

“是健锐营地都统托克泰!”

“是他?”李贵、陈铁丹、马福祥异口同声道。

李贵苦着脸道:“老相识了,满人里,他也算一条好汉!”

娘子关的时候,载澜、载振这些人要杀洋兵俘虏,庄虎臣带人去拦截,正好这个时候,廓尔喀兵偷袭炮台,托克泰带着自己的亲兵守住了山上的小道,立了大功,还被子弹咬了大腿,差点**就没了。

“报,大人,庄大帅密电。”一个亲兵拿着刚译好的电报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马福祥看过以后,神色凝重的递给陈铁丹,他看完又给了李贵。

“大帅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词儿啊!要是两天之内拿不下北京城,就要我们提头来见。”马福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李贵满不在乎的道:“从天津打到北京,才用了十几天,要不是为了等铁蛋的人等了八天,实际上也就三天就打到北京了,一个正阳门,我就不信两天拿不下!我去和托克泰谈谈,老朋友了,有交情,没准连打都不用打了!”

陈铁丹和马福祥忙道:“不行!”

马福祥瞪着牛眼道:“你小子开什么玩笑?托克泰要是翻脸不认人,一枪崩了你,我们怎么去和大帅交代?再说了,这里的人,你官最大,巡警部尚书啊!正经的二品文官!”

李贵笑道:“拉倒吧,也许过个把时辰,托克泰把城门打开,就改朝换代了,这个大清封的什么巡警部尚书就连个毛都不算了!再说了,我打仗的本事也不济,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

马福祥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不行,你和铁蛋不能去,只能是我去!哎,你们俩都别跟我争啊!老子是戴罪之身,在黑沟台一战里,被俄国老毛子打了个闷棍,损兵折将,这个事情还没发落我呢!本来按理说,应该是王天纵带兵进北京的,他小子够义气,把这个功劳让给我了!我还指望将功折罪呢,再说了,我已经有儿子了,你们俩都还是光棍,不能断了香火!”

陈铁丹嬉皮笑脸的道:“我师父王天纵还没娶媳妇呢!我们哪里敢啊?对了,马哥,你就高抬贵手,成全了师傅吧。”

“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族里的老人怕是不同意啊!我大伯是个筛海,我们家的规矩大啊!”马福祥为难道。

李贵一撇嘴道:“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等咱们庄大帅当了皇帝,一道圣旨过去,我就不信你大伯还敢拦着不成?”

马福祥一拍大腿道:“着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当年康熙爷也娶过回回女子,谁敢抗旨啊?就这么办了!好了,我去了,你们加紧准备,一旦我和托克泰谈崩了,你们就用重炮轰平了紫禁城!”

“好,杀进紫禁城,活捉了慈禧、光绪!”陈铁丹兴奋道。

李贵冷着脸,阴测测的道:“活捉?太麻烦了!要死的不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