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战娘子关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收网发洋财
上海的天气也怪了，已经是冬天了，居然还暖和的如同阳春三月，棉衣也用不着穿，一件夹袄就满够了。
“点金钱庄”的二层西洋小楼后面是个不小的花园，里面的草皮还有些绿意，不尽是单调的枯黄。??一张白色的意大利式样的桌子，几把同样白色的椅子，桌子上摆着眉毛酥、生煎包子、核桃酥等江南特色的点心，还有几样洋点心。??银壶里的牙买加蓝山咖啡和雨前毛尖的香味混合成让人醉心的味道。
赵裕德、杨士琦、雷纳、顾小五这些人兴致正高的喝茶、聊天。
顾小五拈起一个油汪汪的包子填到嘴里，包子皮已经凉了，里面的馅还是满烫的，他伸长了脖子，哈着气，样子着实的狼狈。??好容易吞了下去，又把手指放在嘴里，吮着手指上的油。
赵裕德不屑道：“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这么没出息，饿死鬼投胎！”
顾小五傻笑着不做声。
赵裕德看着正在品茶的杨士琦道：“老杨，少爷的伤怎么样了，我真想去瞧瞧。??”
杨士琦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一直在上海，大人的伤料也无妨。??”
赵裕德和杨士琦在报纸上看到庄虎臣受了伤，当时就蒙了，急忙发电报给北京。??庄虎臣怕他们但心，就回了个电报，让他们不要来，然后又派了个榆林堡带出来的亲兵到上海。??把真实地情况告诉了他们，这下他们才多少算是有了点谱，也就没真的去了北京。
顾小五一挑大拇指道：“少爷真是个好样的，自己打自己一枪，象老爷，是个狠角色，他要是混黑道。??起码是个舵把子、老头子！”
赵裕德抓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少爷是什么人？混黑道？亏你想的出来！”
杨士琦把茶杯放下。??问道：“赵东家，你现在买了多少地了？“
赵裕德得意的笑了笑，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杨士琦眼睛都瞪大了：“乖乖，一百亩？大地主了啊！”
赵裕德不屑道：“一百亩？你也太小看老子了！告诉你吧，一千亩还挂零呢!”
杨士琦手端着茶杯都傻了，半天才道：“一千亩？那要搁到平时可是值上一亿的银子啊？你不是吹吧？租界屁大地地方你能买到一千亩地？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加起来也就六千多亩，而且公共设施、马路、会审公廨这些也占了不少地方。??你到哪能买到上千亩的地？现在议和马上就要成了，洋人可都不卖地了啊！”
赵裕德哈哈大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杨士琦急忙问道：“老赵，别卖关子，说说。??”
赵裕德笑道：“租界里肯定买不到这么多了，也就买了四百多亩，租界南边我还买了七百多亩。??”
杨士琦一摆手道：“就这啊？南边是烂泥塘，租界外边地地又不值钱！再便宜买了也没用？怎么，你打算挖了当鱼塘？”
赵裕德故作高深的笑笑。??拿出旱烟锅子装了袋烟，用洋火点着，开始抽烟了。
他这样的神色让杨士琦倒有些纳闷了，问道：“老赵，你搞什么鬼名堂，告诉你啊！租界外面可是老子的地盘。??你葫芦卖的什么药就直说。??”
穿着一身笔挺的苏格兰呢子西服的雷纳凑了过来问道：“卖药为什么要用葫芦？”
他一脸地正经让赵裕德、杨士琦笑的肚子疼。
杨士琦不耐烦道：“去，去，中国话你们洋鬼子懂个屁啊，少打岔。??”
雷纳这个洋行大班是个空架子，只拿股份不管事情的主，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到钱庄和洋行，在赵裕德他们面前这个谱是没胆量摆的，赵裕德生吃人肉的事情他听说以后，吐了一个上午。??现在看见他就怕。
赵裕德抽了几口烟。??过了瘾，才笑道：“租界要南扩了。??你不知道？”
杨士琦疑惑道：“他祖母的，老子好歹也是上海道啊，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连风声都没听说？”
赵裕德笑道：“少爷和英国、美国谈妥了租界南扩五千亩，顶了给这三国地赔款。??”
杨士琦惊讶道：“洋人会同意吗？现在租界外面的田虽然比别的地方贵点，才不过几十两银子一亩，五千亩地顶三国赔款？还算是租给洋人的，洋人傻了啊？”
赵裕德摇头道：“不明白，反正少爷和洋人已经谈妥了，公董局前两天邀请老子去做个什么狗屁董事，老子从娘肚皮里爬出来就懂事儿，做他娘的什么洋人的董事！”
他又是“董事”，又是“懂事儿”，说地杨士琦好半天才弄明白他的意思。
杨士琦拍着桌子道：“这个董事一定要当！雷纳已经是董事了，再加你一个，说话就更有分量了！”
赵裕德笑了笑，又转了担忧：“大格格去了法兰西，少爷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好啊！”
杨士琦点了点头道：“是啊，大人身边是缺能使唤的人啊，不过大格格走了也好！起码你赵东家满意了。??”
赵裕德指着他骂道：“你个老杨，尽扯淡，怎么老子就满意了？”
杨士琦笑道：“你原来不是最不想让大格格和大人走到一块的？”
赵裕德苦着脸道：“别人不明白我，你还不明白？那时候不是怕满汉不通婚，怕给少爷招灾惹祸吗？现在听说老佛爷要赐婚。??乖乖，太后老佛爷赐婚啊！多大的荣耀，少爷硬是给推了！”
顾小五接话道：“赵叔，我也是听你说过，老佛爷赐婚地是小格格德龄啊！”
赵裕德白了他一眼道：“小格格我瞧着也不错，老佛爷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老爷、太太泉下有知。??那也会高兴的，可少爷怎么就给推了呢！”
杨士琦笑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吧。??大人志存高远，不是你赵东家能看懂的。??我就觉得大人真是好样地，不图虚名！这个额驸有什么好当地？”
赵裕德摇摇头：“你和少爷搞什么鬼呢？我说老杨，你可不能给是少爷出馊主意啊！”
雷纳忍不住又插嘴道：“为什么主意会馊呢？”
他的话又引得大家哈哈狂笑。
杨士琦指着他道：“老雷啊，你还真是个洋活宝。??”
雷纳也咧开嘴跟着笑，笑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来。??对赵裕德道：“赵东家，那个沙逊洋行欠我们地钱已经到期了啊！你怎么不着急呢？”
赵裕德一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个忘的死死地呢！少爷说过，要让这老鸦片贩子倾家**产的。??”
雷纳得意的笑道：“沙逊兄弟这两个老犹太鬼，把所有的钱都买了土地，哈哈，他买的时候三万两一亩，现在只有两千两一亩了。??呵呵，这下连回国的船票都买不起了。??”
杨士琦担心道：“老赵，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沙逊兄弟可是英国的贵族啊！我可是听说沙逊家族和英国皇室都结了亲，势力很大啊，你借地银子别肉包子打了狗。??”
顾小五狞笑道：“那个洋赤佬要是敢不还钱。??老子就把他全家绑了肉票，一刀一刀我活剐了他！”
他的眼神把雷纳吓的脸发白，好象欠钱的他一样。
杨士琦不屑的看了看他，对雷纳道：“老雷，我告诉你什么叫馊主意，顾小五出的就叫馊主意！”然后他看着顾小五道：“你这个主意都在裹脚布里捂半年了，真是馊的可以。??”
雷纳扬着大白脸道：“沙逊必须还钱，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欠我的钱不还！犹太人算什么贵族？他们都是些放高利贷地吸血鬼！”
杨士琦看了看他激动的脖子上的筋都暴起来了，笑道：“对了，我忘了。??老雷也是有身股的。??这洋官司你去打最合适！”
赵裕德看着雷纳，心里暗想。??这放印子钱的好像是自己吧？不过吸这些鸦片贩子的血那是太应该了！
杨士琦笑了笑：“大人这一网撒地不小啊！上千亩的地，就算租界外面的地短时间赚不到什么钱，光租界里面的四百多亩，搁到平常的日子，也是四、五千万两的银子了！乖乖啊！大清国半年的赋税啊！”
赵裕德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也就怪了，租界外面的地也就十几、二十两一亩，怎么到了洋人手里，这地就这么值钱了？一亩能值十几万两，翻了一万倍！这洋人是咋捣的鬼呢？”
杨士琦也大有同感道：“是啊，屁大个租界比我整个上海道还值钱的多，把全上海都卖了还买不下半个租界，怪不得洋人比咱们有钱，他们到底是咋弄地？”
赵裕德是个随遇而安地人，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又装了袋烟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明天早上就去找那个卖大烟洋鬼子讨账去！”
雷纳急忙道：“我陪你一起去，我是大班，又是公董局地董事！他不敢不还钱的！”
赵裕德笑道：“他现在哪里有钱还咱们？”
杨士琦笑道：“他要是不还钱，就拿他女儿抵债！”
赵裕德猛然想起，庄虎臣在娘子关编的戏文，一个洋人神甫把钱借给中国人，中国人还不起高利贷，洋人就逼他交出女儿的故事，想起那个演喜儿的麻子在戏台上一边装哭一边向台下的丘八飞眼，也是不禁莞尔。
顾小五不明白这里是有出处的，撇撇嘴道：“他女儿就是金子打地也值不得几百万两的银子！”
他这一接话。??更是把赵裕德和杨士琦笑的喷饭。
顾小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看着他俩在笑。
杨士琦笑够了，问道：“赵东家，大人的亲事也该办办了吧？不能老这么拖着。??”
赵裕德点点头道：“是啊，现在少爷不着急，弄的我也没办法，皇帝不急太监急。??管个屁用。??”
杨士琦若有所思道：“是啊，大人身边是缺人啊。??得有几个心腹得力人了。??”
赵裕德连连称是：“少爷身边是没几个人了，陈铁丹和李贵现在派到祁县看押俘虏，就一个王天纵，是要派几个人保护少爷了，这次就被义和团的人给偷袭了。??”
杨士琦笑道：“不光是这个，大人还缺谋士啊。??”
赵裕德指着他道：“有你一个摇鹅毛扇地狗头军师就够了，再多几个不把少爷给挑唆坏了。??”
杨士琦不干了。??站起身辩驳道：“我说老赵，你这话可不讲究啊！我为了给大人拉拢人才，娘的，我堂堂地上海道收了个ji女当干闺女，还倒赔一份嫁妆!你闷在租界里发洋财，我可是在外面装孙子啊！前些日子，又是给租界派兵又是请洋人吃饭，都被人骂成汉奸了！”
赵裕德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讪笑道：“老杨，你怎么连个玩笑都开不得？对了，是个什么鸟人值得你下那么大的功夫拉拢？”
杨士琦恨恨的看了看他，自己点了根烟道：“是个大才子，中西的学问都好，现在还年轻。??要是历练几年，怕是比我还强着些。??”杨士琦难道的谦虚了一回。
赵裕德笑道：“不谈这些了，这次可是给少爷赚了不少，等地价一恢复，可是天大的一笔银子啊。??”
杨士琦点头道：“这些钱办大事应该是够用一阵子了。??”
赵裕德傻了：“这么多钱只能用一阵子？你和少爷到底打算弄什么？”
杨士琦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说什么，也不回答。
雷纳又忍不住插嘴道：“赵东家，如果沙逊真的没钱还，那怎么办？”
顾小五冷笑道：“欠了咱少爷钱，他就是卖屁股也得还上！”
赵裕德白了他一眼：“你说话怎么还那么粗？”然后又看着雷纳道：“本来就没打算让他还钱地？”
雷纳和顾小五都惊奇的看着他。
赵裕德平淡的道：“沙逊洋行不是收了几百亩的地吗？”
一群人才恍然大悟，这下沙逊兄弟怕是在中国几十年贩鸦片、炒地皮赚的钱怕是连本带利息都要吐干净了。
顾小五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道：“高。??真是高啊！”
赵裕德得意的看着他道：“小子。??学着点吧，姜还是老的辣。??”
杨士琦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是你地见识？还不是大人的主意。??”
顾小五猛然想起什么来道：“我得赶紧布置一下去，这沙逊兄弟现在欠着咱们那么多银子，就算把那四百亩地全赔给咱们也不够啊，现在他的地才值八十万，别让这老王八蛋跑了。??”
赵裕德点头道：“对，快点布置人手，你总算长脑子了。??”
顾小五呵呵一笑，急忙跑了出去。
雷纳点着根雪茄烟道：“沙逊兄弟这两个老犹太，听说他们还欠着给他们供应鸦片的上家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回怕是回了英国也要被人追债。??今后他们就是两个乞丐了！”
杨士琦眼睛一亮：“沙逊兄弟是上海最大的鸦片贩子，他们一倒，这个市场可就空出来了一大块啊。??”
赵裕德拿烟袋锅指着他道：“老杨，你可别冒什么坏水，少爷最恨卖大烟的，你要敢沾这个钱，小心老子扒了你地皮。??”
杨士琦看着他一脸的严肃，也是有几分怵他，这个家伙要是真的发了狠，怕是自己这个上海道是吃不消的。
“你想哪里去了，我可不会沾这个脏东西。??”
赵裕德又再次声明道：“老杨，我不管你和少爷弄什么，但是大烟是绝对不能碰，你要是敢挑唆少爷弄这个，别说老杨枪子不认人。??”
杨士琦苦着脸，也不说话了。
外面一个衙门的亲兵的的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杨士琦道：“道台大人，书寓的李嬷嬷派人到衙门找您，说有急事。??”
凝重地空气被亲兵地话打破了，赵裕德笑道：“你老杨不是欠了嫖婊 子的钱了吧？我可告诉你啊，这个钱是不能欠地。??”
杨士琦白了他一眼，转过脸看着亲兵道：“她说出什么事儿了，也值得你着急忙慌的跑到这里？”
亲兵低声道：“她说，她说，您认的那个干闺女小翠喜上吊了！”
“啊！”杨士琦一霎那惊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