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小姑娘说出鞋垫厂三字的时候,我僵直了身子潜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鞋垫厂是宾馆的前身,小姑娘居然张嘴就来。

她没有跟我多说,转身迈着小步往宾馆方向走。

“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试探性的问道。

小姑娘没回复我,形单影只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但她不说这是鞋垫厂还好,这一说我感觉有点瘆得慌,这小半年的经历告诉我,小姑娘帮不得。

见我没跟上她,小姑娘转头看了我一眼。

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绝望的像是要哭了一样,我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一咬牙一跺脚,还是跟着她走了。

她没有进宾馆,而是把我往宾馆的房后领,正面装修的像模像样,没想到宾馆的后身十分老旧就连砖头还显露在外边,足以看出来这台湾老板就是个喜欢做表面文章的人。

小姑娘走的很快,不一会便消失在了楼后的阴影里,我刚要拐进去,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抓住我的胳膊。

我吓的轻喊了一声,回头一看是老吴!

老吴抓着我的胳膊不解的问道:

“你要干啥去?”

我朝前指了一下回道:

“帮个忙,我不让你在卧室待着么,你咋下楼了?”

老吴把我拉到光亮处回道:

“听到楼下的吵闹,还有一阵摩托车声,我不放心你呀。”

“咳”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报警了吗?”

老吴点头说:“你前脚刚出门我就报警了,不知道警察咋还没到,刚才的吵闹声是怎么回事?你跟老板吵起来了?”

我摆手回道:

“老板弟弟,估计是出门销赃的,伸手有两下子,我拦也没拦住。”

“销赃?要是把东西带出了宾馆,就算警察来了,咱们不也没证据了吗?”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小事儿,关键是铜钱找不回来了。”

老吴的关注重点并不在此,闻言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铜钱丢不丢的也不关乎你性命,等警察来了让他们帮忙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去找老鬼。”

老吴这两天嘴里天天叨咕着老鬼,我虽然对这号人物颇为好奇,但心思还是无法从丢了虎纹铜钱的事上转移掉。

“老吴,你还是先回去把,他们哥俩一定通气,你守着马桶里的东西别让老板拆了,我还得在这堵着。”

老吴思忖片刻回道:

“也好,那你继续在这等警察,我先上去了。”说罢,老吴转身进了宾馆。

中途被老吴打个岔,已经全然不见小姑娘身影了,而我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找妈妈,楼后黑灯瞎火的她妈妈怎么可能在那呢?

我感觉还是不对劲,便没再回去,坐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抽烟。

凌晨一点半了,还不见警察来,我严重怀疑老吴打错了报警电话。

地上的烟头已经一小堆了,我我失望的叹了口气,刚要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忽然见得自门外走来一个身材窈窕的身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个大眼睛美女。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我下楼之前还在洗手间听到了自她房间里传来的鬼哭声和聊天声,我知道鬼哭是人为操控的,但参杂其中听不清楚的聊天声,可以确定百分百是真的!!

大眼美女见我坐在门口也颇感意外,走近了问我:

“不睡觉坐这干嘛?”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警惕的盯了她半天,回问道:

“你呢?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挨着我坐了下来。

“下午见到你后就出门了,吃完饭夜跑刚回来啊!晚上空气不错!”

我倒吸一口凉气,大都市的女孩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是有很多人喜欢夜跑这是有可能的,可她房间里的聊天.....

是她那个同伴吗?自言自语?或者有新朋友来了?

我疑惑的问:

“那谁在你房间里啊,我听到有说话声。”

我话音一路,这大眼美女脸色变了:

“你跟我开玩笑呢吧?怎么可能有人在我房间说话呢?”

“不是你那个朋友?”

我回想一下跟她同行的闺蜜,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留着齐刘海的可爱女孩,我说了她的样子,没想到大眼美女十分吃惊,愣了半天问道:

“你说谁?你说她跟我一起来的?”

我纳闷的点点头,心想这点有什么奇怪的,我又问一遍:

“是啊,你不在,那房间里是她在说话吗?”

大眼美女条手里擦汗的毛巾瞬间脱手掉在了地上,我明显注意到她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怎么可能,你说的那个人好像是我闺蜜,但是她前年就死了。”

我毫无预兆的听到她这么一说,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死了??你确定吗?”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

“确定,意外,淹死的。”

我闻言愣了好久,慌乱的掏出手机翻看日历,距离这个月的农历十五还远,照实说,我不应该轻易见鬼啊。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来旅游的?”

大眼美女看到我这副样子,怯懦的回道:

“对啊,我是一个人出来散心的,你从什么时候发现她跟着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

“从昨天傍晚,我们车坏了来住店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回想起昨天和今天见面的情景,确实没见到她们两个人互相交流,我越想越恐怖,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层。

我还自以为聪明的趴墙上偷听,疑惑为啥假鬼哭吓唬不住她们,原来屋子里的是真鬼!!

这个宾馆太不简单,真真假假都凑一起了!!

我心虚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大眼美女紧张的两只手不停的交错。

半晌,还是她先开口说道:

“怎么办,让你说的我都不敢回房间了。”

我虽然没说,但心里的想法何尝不是跟她一样,她接着说道:

“离天亮还早,我现在连坐门口都害怕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瞅着两点钟了,警察还他妈不来!

“换地方,往哪换啊,上了那个大坡倒是有旅店住,但是我还不能走!”

大眼美女很着急,叹口气说道:

“要不不去旅店,就附近找人家借住一宿好了,我看道边不远的小树林边就有一户人家,算是离着最近的。”

看她这副怯懦的模样,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待下去了,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哪边?我楼上有朋友我还得回来,你能找到路吗?要不我先把你送过去吧。”

“能找到路,刚才夜跑我经过时记得清楚。”

听我愿意送她去,大眼美女眼神中流露出高兴和希望。

我叹口气站了起来,刚准备让她带路,但转念一想,老吴还在房间里呀,隔壁住着横死鬼,保不齐再发生啥意外。

我实在不放心老吴,对她说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朋友,我得上去一趟把他喊下来,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吧,很快!”

大眼美女显然不太愿意。

“不远,你就不能先送我吗?就在道边上。”

我为难的摇摇头:

“我那朋友还不知道情况,太危险了,我必须得上楼接他,你等我,两分钟!”

说完我也不待她回复,赶紧迈开大步窜进了宾馆里。

刚上二楼,碰巧见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站在走廊尽头的207房间,我心里一紧,正是那台湾老板。

“别进去!”我大喊了一嗓子。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瞧着他推门进了屋子。

我冒了一头冷汗,没有心思再多管他了,只是祈祷老吴千万不要出事儿!

开门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心瞬间凉了半截,糟了!!

我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正当深度绝望的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紧张的扭头一看,小姑娘正捧着饭盒站在门口!

“哥哥,我告诉你他在哪,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盯着她那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问道:

“在哪?”

“我找到妈妈了。”小姑娘朝楼后一指“就在后面,妈妈被大石头压住了。”

我闻言一愣,还真有这么档子事儿?

一时间所有事情搅合到一起,我心乱如麻,但眼下也别无选择。

小女孩见我答应,还是阴沉着脸,转身一溜烟的往楼下跑。

出了大厅后,就连大眼睛美女都不见了,她没有听我话在门口等我,我有种预感,好像是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出事儿了。

小女孩依旧把我领到宾馆楼后,我打着手机手电,跟着她来到一处大石墩旁,她指着石墩说道:

“妈妈被压在这下面了。”

这石墩混了水泥,看样子是用来承重用的,被这么大块石墩压住,就算她说的是真话,人也保准没命了。

我放下手机,使了吃奶的劲捧起大石墩的一头,挪到了一边。

还没来得及看石墩下的东西,外边传来警车的嗡鸣声,警察终于来了。

.................................

老吴被发现昏迷在一楼的大厅。

台湾老板死在207房间,据说是被吓死的。

事后我才了解到,自从当年大水后,警察们都比较忌讳这里,一般接到这里的报警电话,只要不是大案子,半夜都不会出警。

他们最后之所以来了,是因为有过路的司机报了命案,台湾老板的弟弟在去销赃的路上骑着摩托车撞到树上死了。

在他的那个黑皮兜子里,找到了很多贵重首饰,还发现了中分男的钱包,**男的劳力士手表。

和我猜想的一样,警察在宾馆里找到了操控室,在许多房间里,发现了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的接收端。

警察说弟弟这个人不务正业,来这里许多年了,但混的一直不好,鞋垫厂这一带被水淹没之后,就把哥哥从台湾叫过来,叫他低价买下来这个废弃的鞋垫厂。

在弟弟天花乱坠的忽悠下,哥哥堵上了全部身家,把这个烂厂子装修成了星级酒店的样子。

没想到事不如人愿,没过多久发财梦就泡汤了,哥哥就此被弟弟拉下水,打起了这番勾当。

定准有钱人后,哥哥负责遥控设备把客人吓唬出来,弟弟则从外窗户进屋顺东西,我昨晚看到的跳楼身影,其实是弟弟在爬三楼客户房间窗户的时候不慎摔了下来。

宾馆后身的石墩下面露出了一截白骨,警察挖开了周围,找到了当年水灾没有打捞上来的一副人骨。

听民警说,水灾发的生后流传下来一件十分凄凉感人的故事,一个小女孩去给在鞋垫厂上班的妈妈送饭,不幸遇难,在打捞出小姑娘尸体的时候,她的双手还紧紧的捧着饭盒!

坐上了去往通榆的客车,我筋疲力尽的靠在座椅上。

老吴好信儿,路上抢过我的手机开始百度当年的水灾,他搜到了当时的新闻递给我看。

我不经意的撇到了另一条报道,上面说两名美女游客去四川游玩经过鞋垫厂附近时遭遇洪水来袭,一名死者的尸体被冲到楼里,另一具尸体被冲到了路边的小树林......

我头疼欲裂,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混沌。

车开了没多久,我后座的一个大婶推了我一下问道:

“小伙子,这个饭盒是你掉的不?”

歪脑袋一看,过道边上果然有一个脏兮兮的铝制饭盒,这饭盒看着十分熟悉,我捡起来慢慢的打开看。

里面放着我的那枚虎纹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