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你需要我支付工资?”

爱德华愣了下:“应该?”

“谢谢,但是不用。”赫尔克里从他旁边绕开,走向酒吧角落的方桌,“请让让,我要去找给我发工资的人。”

“你们离开了很长时间。”莎妮娅敏感地抬起头,她鼻尖发红,声音沙哑,精神紧张,甚至没忍住发了脾气,“先是爱德华,然后是你和杰梅恩,你们做什么去了?”

赫尔克里拿不准要不要把听到的内容告诉她,犹豫不到半秒钟就决定隐瞒并出卖队友:“杰梅恩不清楚,我是离开盥洗室后被尼格玛先生拉住了。”

爱德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赫尔克里的良心坚硬如铁、不为所动。

莎妮娅稀里糊涂地问:“呃,他拉住你干什么?”

“在您死去的丈夫的见证下进行一些人事调动。”赫尔克里回答,“您不用紧张,我拒绝了。”

“……”

“好、好吧。”莎妮娅结结巴巴道,“我想起我还没有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赫尔克里,你真的是个好人。”

“当然。”赫尔克里收下好人卡,“旅店老板说他去做什么?”

“他说要借我点钱,去保险箱里拿现金了,我推辞不过,而且确实很需要生活费。”莎妮娅略带愧疚地回答,“杰梅恩一直对我非常好,还很有分寸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你觉得呢?”

赫尔克里懒洋洋地倚着墙,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酒,整杯红葡萄酒这么半天才喝掉一小层:“如果他爱你,就不想也不需要得到回报。”

可是爱——多么难以证实?

**

下午,赫尔克里没有选择和任何人一起行动。他靠着翻箱倒柜找到一沓零钱给自己买了台落后时代的翻盖手机,发现它竟然还能上网。

至于拿走旅店房间里上个住客留下的金钱这件事,玩家开宝箱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莎妮娅回去自己房间休息了,赫尔克里没有多费口舌提醒她小心杰梅恩。

现在主线相关的谜团太多了,韦恩的真假身份,行事嚣张的□□,跟踪赫尔克里并且接到动手命令、疑似黑手党杀手的旅店老板杰梅恩,过分热衷于谜语的爱德华·尼格玛,乃至于莎妮娅·福坦莫……每个人的立场都很有意思。

更何况……

【你感到有人在注视着你。】

除上厕所的时候看不到这句话外,他已经习惯了。翻箱倒柜未尝没有找出隐藏摄像头的想法,但是凭借现有的侦查手段,赫尔克里一无所获。

我呢?他问自己。我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当天晚上,赫尔克里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分明是嫌疑人专业户!

太阳落山时,爱德华过来敲赫尔克里的门:“侦探?莎妮娅说你住的是双人间,那么我可以和你合住,还能省下一份房租。”

赫尔克里满头问号。

白天的自荐是毛遂自荐,晚上的自荐通常是要在后面加上枕席两个字的。

他稍微有点强迫症,并不喜欢陌生人进入到自己的活动空间,因而对此敬谢不敏:“杰梅恩先生应当不缺几个空房。”

然而爱德华坚持抵着门缝,食指按在唇边说道:“嘘,我是来分享秘密的。”

赫尔克里知道有些脑力劳动者,包括侦探,经常热衷于故弄玄虚,他自己也有点这个倾向,要不是系统每时每刻都强调‘有人看着你’,赫尔克里多少要显摆下已经确定的推理思路。

爱德华·尼格玛同样如此,而且由于卖弄过头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烦,因此他并不打算顺着对方的话走。

“我也许知道你要说什么,也许不知道。你猜我能不能想到你过来的目的,五成概率,如果猜对了,我就让你进来,如果猜错了……”赫尔克里很随和地说,“我们两个当中有一位就要露宿街头啦。”

而这个人一定不是赫尔克里。

爱德华斩钉截铁地说:“我赌你能猜到我要讲什么。”

被他高度信任的赫尔克里:“……”

也就是说你拿着我早就知道的情报来诓我放你进屋?

爱德华·尼格玛肯定能成大事,因为他不要脸。

“我没别的意思。”见赫尔克里坚决不放人,爱德华换了婉转的说辞,“你我都知道今天晚上必然会发生有趣的事,我想洗清我自己的嫌疑,以旁观者的角度来介入你的推理。就像福尔摩斯……不好意思,我好像提过他了,这次就换成波洛吧。”

他饱含深意地笑道:“大侦探波洛的朋友黑斯廷斯绝不可能在故事中成为凶手,是不是?我现在就打算争取这样一个角色。”

爱德华话语中泄露的某些信息打动了赫尔克里。他思索片刻,让开半个身位:“请。”

“万分感谢!”爱德华做了个脱帽致敬的动作,迈着夸张的步伐走向沙发,“我不打扰你,但愿你能有个激发灵感的夜晚,侦探!”

赫尔克里穿越的第一个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无论是莎妮娅口中的杀人犯,旅店老板收到的命令,还是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爱德华·尼格玛都让他心生警惕。他把下午买来的手机电池拆了下来,用它和旅店房间抽屉里的圆珠笔做了个简易报警装置,所以当有人从外部靠近窗户时他就清醒过来。

陌生的闯入者无知无觉地潜入房间,赫尔克里举着台灯站在对方视线死角,干脆利落地一击KO了他。

由于用力过大,他半个手臂一阵麻木,握着金属柄的掌心失去知觉,台灯差点没拿稳直接脱手。

没办法,25体力是这个样子。

刚以一己之力解决犯罪分子的侦探这么想到。

几乎是同时间,爱德华从沙发上跳起来,警察一脚踹开房门举枪瞄准:“不准动!”

赫尔克里:“……”

门外的布洛克探长:“……”

赫尔克里的房间布局很简单,私人物品也有限。他的衣服全都穿在身上,床头柜有半个三明治,一个瓶子,一个电热水壶,一个还没吃的新鲜苹果,两只空了笔芯的笔,两个笔芯,两本杂志,和两张剥开的完整的橘子皮。

之所以描述这些东西,是因为布洛克探长发现它们并不是胡乱摆放、或者按照类别归纳的。赫尔克里似乎习惯于将他面前的东西按照个数分类,而且每一类都泾渭分明地隔开,比如三种食物正摆在三个不同的区域,橘子皮也没有扔进垃圾桶、反而是摆在杂志上和笔芯下,让探长感到一阵别扭。

赫尔克里手里的台灯底座还沾着血。他把它放回原位,同瓶子、电水壶与新鲜苹果摆在一起,看看警察又看看昏过去的入侵者,毫无紧张感地说道:“晚上好,探长。你们来得真及时,但我记得我没有报警。”

布洛克回过神,黑着脸走进来把他扒拉到一边,令人将昏迷者架起来考上手铐送进警车,而后扭头对赫尔克里与满脸无辜的爱德华·尼格玛说:“你们也跟上!”

赫尔克里24小时之内再度走进警局。

这次他熟门熟路,都不用人引导,几个值夜班的警察茫然地看着他挑选一张无人办公桌并拉出椅子坐下,转头问布洛克探长:“新同事?”

布洛克探长没来得及发火,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赫尔克里对面有人将报纸放下,露出熟悉的面孔——布鲁斯·韦恩隔着桌子伸出手来:“你好。”

命运的安排啊。

赫尔克里同他握手:“但愿是您替我报的警。”

布鲁斯:“为什么这么说?”

“要不然你我就又是两个嫌疑人了。”

旁听的警察们:“……”

‘又’是这么用的吗,早上明明是你想拉人家首富下水!

布鲁斯涵养很好地转头问爱德华:“这位是?”

赫尔克里张口欲言,爱德华后退半步:“我今晚是黑斯廷斯,韦恩先生,你们两位聊。”

而且他身体力行地践行这句话,竟一路退到大门处,和几个执勤的警官交谈起来。

会议室里顿时只剩下布鲁斯和赫尔克里。

赫尔克里严肃地瞥了眼爱德华的背影,再看向布鲁斯·韦恩时却放松些许。

但他的表情变化到底反映了真实的想法,还是表演出来给人看的?

布鲁斯捻着报纸心想。

管家阿尔弗雷德不在,他不知道和谁分享这个有意思的发现:在他将赫尔克里·雨果当成危险犯罪嫌疑人的同时,对方仿佛也是这么看待他的。

——哥谭的乱象赋予了他们站在规则之外互相审视的机会。

这绝不是好事,可没人在乎。

赫尔克里没想那么多。他闲来无事,像个断网玩家似的地反复刷新着系统面板:

【你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你。】

【你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你。】

【你感觉……】

【你的大脑一片清明,无人干扰你的注意。】

嗯???

赫尔克里坐直了身体,而这时布鲁斯·韦恩又低下头读报,附近警察各做各的,爱德华·尼格玛背对着他。

有很多种可能,最显然的结论是,警局监控室负责人正在偷懒。

他缓缓放松脊背,几秒钟后选择和布鲁斯·韦恩搭话:“韦恩先生。”

黑发蓝眼的英俊青年抬起头。

【你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