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世界。

赫尔克里正在钻研新技术, 比如：如何从零开始建立居民社区。

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城市。

他对基建游戏真的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全凭这些年身为群居动物的直觉在意识世界的宇宙里修桥搭路。托尼·斯塔克闲着没事干, 堂堂钢铁侠兼亿万富翁开着兰博基尼拖拉机帮赫尔克里打下手顺便看热闹。

赫尔克里先是搭建了一条从钢铁侠家到超级英雄博物馆的道路。说是道路，其实由于下方没有地面支撑，它看起来更类似于悬浮的太空桥, 桥梁两侧没有栏杆, 往下看深不见底，还是窄小的单行道。托尼试行到一半时车轮胎都要掉到外面去了，半挂在窗口喊人：“你就不能把道设计得宽一点, 或者补个罩子给人点安全感吗？”

赫尔克里站在几百米外, 身前是从博物馆里交换到的控制台。他拿对讲机说：“这是标准道宽。您就不能换一台其他品牌的小一点的拖拉机，或者尽量开直线？”

“嘿，这能怪我吗？是你意识世界里面的物理规则不固定, 我刚才还以为这台拖拉机变成了兔子, 不然轮胎怎么会在平地上蹦着跑？”

赫尔克里：“那你先倒退回来。”

托尼不想开车蹦回去, 他还挂在车窗上颠的快吐了：“用不着，你直接改就行。”

赫尔克里翻阅他旁边摆着的小本子：“根据《意识世界施工临时安全守则》第三条……”

“没必要, 侦探。”托尼说, “蝙蝠侠又没在这监工, 听我的没问题。”

“您不要急。”赫尔克里不急不忙地说，“我先看完安全守则后面跟着的控制台操作指南再说。”

“……”

指南上写, 按下控制台的一个按钮, 已修建好的道路就会拓宽成两倍，赫尔克里确认无误后按下确认键。

‘轰隆’一声巨响。

他望着前方的道路陷入沉思。

单行道道宽x2了没错。

但兰博基尼拖拉机的宽度也跟着x2了。

这就罢了。

托尼的宽度同样变成了之前的两倍。

几秒钟后，托尼用宽厚的声音说：“也许这只是一种特殊的光影效果。你能恢复原始状态吗？我倒车回去然后咱们再来一次。”

调整完宽度之后，赫尔克里又花时间修复了汽车会在上面跳跃行驶的bug。可是紧接着, 他们发现道路在靠近超级英雄博物馆时会自动转弯。它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偶尔向下或向上，反正坚决不肯正常地连接到博物馆门前。

“你觉得这是磁场问题还是种宇宙刚诞生时的魔法干扰？”托尼拿着一沓参考资料站在道路终点询问赫尔克里。

赫尔克里没回答。蝙蝠侠撑着阳台、趴在博物馆四层楼高的位置看他们折腾，不忘提出自己的诉求：“我要住的离我现在所在的房间近一点，多谢。”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得到一条弹簧式的诡异道路，路的尽头直插进蝙蝠侠身前那扇窗户里面。

三个人看着它再次失去言语。过了一会，赫尔克里评价说：“某种程度上暗喻了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上升的。”

“我与你交流科学，而你和我谈论哲学。”托尼说，“除非你把我脑子里的牛顿定律清空，否则休想让我开车走这条路。让城堡里的长发公主沿着它飞出来吧，他比较在行。”

‘长发公主’蝙蝠侠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总之，赫尔克里确定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但他确实打算整出来个差不多的房子住，于是当一座平平无奇的单人公寓在弹簧路旁边拔地而起时，此前一直是游戏心态的托尼有点震惊了：

“等会，侦探。”

他不明显地皱了下眉，尽量让神色看上去轻松一些：“你不会真的想在意识世界常驻吧。”

赫尔克里正在调整公寓中的重力参数，闻言头也不回地说：“是，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可没做好长期收留你的准备。”托尼毫不客气地倚靠着拖拉机说，“我不是指不欢迎你，你随时想来都可以，然而你不属于这，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赫尔克里收回手揣进大衣口袋，反问他：“那么您觉得我属于哪呢？”

“……当然是21世纪！”托尼张开手臂，转过身看向楼上的布鲁斯以寻求认同，嘴上继续对赫尔克里说，“你在那有朋友，有事业，有家人。你不会以为你是那种不做准备的人吧？我以为你待在这只是想换换心情，毕竟死一次挺不容易的。”

“托尼。”蝙蝠侠制止托尼说下去，不过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你确实没必要留在意识世界，赫尔克里。我有预感世界树的孵化会发生在最近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意识世界很快就将变得丰富多彩，赫尔克里不需要为了陪伴朋友留下来。

对赫尔克里来说，这两条实用理由没等他说出口就被堵死了。但他在愧疚感的趋使下迫切想贡献出来一些东西，尽管托尼和布鲁斯都在拒绝，他依然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托尼撑起来的气势在他的绿眼睛的注视中偃旗息鼓：“你知道异闻宇宙的毁灭不是你的责任吧。”

“我知道。”赫尔克里肯定地说，“这与我想要挽回并不冲突。”

“好吧，”托尼叹了口气，顺着道路迈向博物馆的窗户，“就像我之前说的，你曾经设置过一些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的后备计划，其中成功率最高的……”

蝙蝠侠给他们让开道路，接道：“是将阿耳戈斯的数据库和你的记忆提供给世界树以重塑异闻宇宙。”

“你的记忆被储存在博物馆的一个房间里，我和布鲁斯都没见过。”托尼说，“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完成的。阿耳戈斯的数据库是你脱离天启公司那一年被传输进来的，他控制着全宇宙的人造卫星，不夸张地说，他的眼睛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覆盖着地球的每个角落，这和蝙蝠侠赋予兄弟眼监视超能力者的初衷有关。”

蝙蝠侠走在他们身边，假装没听见。

托尼：“后来阿耳戈斯又多了一些水下及地底设备，使得数据库变得更加庞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清理内存的习惯，因为对他来说删除这些等同于失忆。”

蝙蝠侠说：“这意味着我们或许能够模拟出一个22世纪的地球。”

赫尔克里问：“地球上的生命体呢？”

“其他动物使用自然演化，人类则要依靠大数据。值得庆幸的是异闻宇宙的科技水平足够高，人们抱怨着**被泄露，此时此刻反而变成了好事。他们的个人信息、社会职能、社交网络、发布在匿名平台上的最真实的喜好与性格……我们全都有机会掌握。”

说到这，蝙蝠侠转向赫尔克里：“但问题在于，唯一能与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交谈的人是你。尤克特拉希尔拥有着庞大的精神体，你需得去感应祂、迎合祂、改变祂的生长方向。这与复活我和钢铁侠绝不相同，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实话实说，赫尔克里听完他的话反倒心中一阵放松。他欣然说道：“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而且失去记忆前的他应当的确做着这样的打算。证据是主线任务给的技能点能刚好将面板点满，他的灵感属性则在决战后达到了峰值。

如果这还不是有了完全准备，那什么才是？

与他的迫不及待相反，他的两个朋友全都有些不赞同。但是出于身份和职责，他们也并未出言阻拦，一个风险未知、成功率也未知的救世计划就在这短暂的对话当中被安排上了日程。

**

21世纪。

距离侦探的葬礼日期越来越近了，超人决定带着他刚到地球的亲人卡拉和小氪一起参加，钢铁侠选择群发邮件，只有某哥谭义警为分发到手中的多余邀请函感到头疼。

他当然能忽略不管，可是不管怎么说，葬礼也算是赫尔克里·雨果人生中的一项……呃，重要时刻。

战后大家基本都有劫后余生的满足感，除了几个身受重伤来不了的超级英雄外，剩下的人纷纷决定捧场，考虑到地球在未来的数年里少了无数威胁，就连蝙蝠侠也不太想在这样的时刻扫他们的兴。

因此钢铁侠将请人的任务分配给他时，他瘫着脸坐在会议桌前并没有拒绝。

——眼下蝙蝠侠有一丝后悔。

他怀里揣着名义上是葬礼邀请函、实际是死亡通知书的东西，揽着斗篷像个黑夜里栖息在树梢上的怪异的鸟，半蹲在哥谭市政府大楼外的滴水兽上，望着理论上属于哈维·丹特的办公室窗户久久不动。

阿尔弗雷德从耳机里问他：“您在等什么呢，老爷？我们待会还有下一个目标。今天晚上得将所有信件全部送达才行，否则有些工作人士第二天就来不及请假了。”

“……”

蝙蝠侠很想问管家，一定要蝙蝠侠来做这种事吗？难道布鲁斯·韦恩不能给哈维·丹特发邮件？

但韦恩老爷的确没有通知侦探死讯的立场。

他在窗外磨蹭了一会，终于是觉得早晚都得面对眼前的困境、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片刻后，滴水兽上的漆黑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到地面，用指骨外侧的坚硬盔甲敲了敲窗：“咚咚。”

哥谭市的大检察官哈维·丹特敏锐地看了过来。

两分钟后他们在市政府旁边的昏暗小街道里碰面了，哈维面带怀疑地打量着蝙蝠侠，问道：“我听说一场包围地球的战争刚结束。你为什么来这？哥谭市又有麻烦了？”

哥谭没有麻烦。

是你和我都认识的那个人有麻烦。

蝙蝠侠默不作声地把葬礼邀请函递给哈维。

哈维飞速读了几行。

他的表情逐渐变化多端，最后定格在一个有点生硬的嘲讽上面：“我们了不起的纽约侦探又死了？这回他是以什么身份？”

“你应该知道有一个名叫阿耳戈斯的疯子邀请侦探见面，他答应了。”

哈维点头。这件事在前几天是热点新闻，不过联盟和政府全都做了冷处理，以至于网友并不清楚赫尔克里·雨果当前的情况。

蝙蝠侠省略了大部分过程，直接说结论：“赫尔克里应该不会死，却有可能回不来了，你作为他的朋友……我们认为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哈维的神色冷淡下来。他直视着蝙蝠侠问道：“回不来的意思是指？”

蝙蝠侠没有回答，又说：“如果你想见他的尸体也可以联系我，葬礼的时间和地点在邀请函上。”

哈维正想开口询问，小巷外的街道里传来激烈的鸣笛声。他心中一紧、下意识扭过头去看，等确认了安全后再回头时，蝙蝠侠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