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的脚步很快。
他省略了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 没有丝毫迟疑地一路走向了大贤者的办公室。
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大贤者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奇奇怪怪的少年——少年身受重伤却仍然吐字清楚神志清醒, 对外说法是少年并非人类, 勉强算是搪塞了一些好奇心过剩的普通学者。
为了修复少年人偶, 贤者大人亲自要了一些奇怪的材料,还去了一趟琉璃工坊,取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那里同样也是大贤者大人的心血之作,整个二代虚空的核心运转被放在那里,先代大贤者和愚人众合作的伪神被改造成了代号“蛇神”的类蛇巨兽, 在大贤者不在的时候代掌职权。
如果只是和人偶相关的消息, 艾尔海森大概还只是当做一般谣传不闻不问, 毕竟这段时间大贤者出现在须弥不同地方的虚假消息也已经传出来不止一次了——好在须弥学者本就有着四处乱跑的习惯,那么一个“除了在教令院以外哪里都有可能找到的大贤者”,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上,麻烦已经造成了,不过不是这里,是化城郭那边。
多亏了她早些时候喜欢在森林里到处乱逛的关系,原来的六贤者废了四位,无数走投无路的学者转头冲进了生论派, 一些原本仅限于内部流传的乱七八糟的谣言也因为二代虚空的传播速度加持迅速传播开:
“我很久之前曾经在森林之中遇到和长鬓虎说话的陌生姑娘,她人超好还会对我笑,我现在已经是个生论派的学者了, 我现在知道那个故事了, 所以我之前是不是遇到了我的爱情!!!”
巡林官回复:“那是大贤者。”
“听说化城郭附近有大贤者的踪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对大贤者表达一下我的仰慕敬畏之情……不过我特意过来找了好几圈为什么只看到了疯疯癫癫的白头发糟老头子?”
巡林官回复:“那是阿扎尔。”
“我首先表示我对前任大贤者没有任何的私人恩怨, 只是我院申请的经费已经半年都没批下来了就在不久之前才知道这笔钱被拿去做什么了……我再说一次我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但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白毛, 但是年轻那么多也矮那么多?”
巡林官回复:“那是路过的大风纪官……他让我转告你回教令院的时候记得回头去书记官办公室交检讨。”
——诸如此类。
——那一段时间的化城郭巡林官忙得可谓不可开交,生论派贤者纳菲斯那样正直的脾气都在尽可能委婉的反复询问,大贤者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虽然但是,再不回来他的得意弟子真的就要因为帮忙解答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累晕过去了。
“——斯黛拉小姐。”
艾尔海森进来的时候,流浪者正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摆弄着东西,给他的心脏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心脏的主体取自正机之神的材料,这小子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废话。
“呦,这么快就有人找呀。”
人偶在台子上盘腿坐着,慢悠悠地晃**着一条腿挑眉看着我:“你这个大贤者做的倒是比我想象中靠谱多了,这才回来须弥多久就已经有人用敬语称呼你了?……啊对了,说起来我们之前在大巴扎的时候,他们对你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呢。”
艾尔海森盯着毫不客气的流浪者,肉眼可见的皱起眉头:“大人,这是什么?”
“不用在意我。”
流浪者懒洋洋的回答道,“在下不过是一介流浪过客,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去,非要说的话……你们的大贤者是我如今的‘主人’,有什么事情你随意说就是,不用在意我。”
我:“……”
我的脸瞬间扭曲了。
“这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很恶心吗?”这小子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现在全提瓦特拥有这个技术还知道我存在的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吧?而且正机之神的确是依靠你的二代虚空才存在的,我现在主动给你个面子叫你一声‘主人’,至少逻辑上是没有错的。”
他单手托腮,忽然眯着眼睛盯着我嗤笑一声:“不过如果你连这点程度都受不了啊……这倒是有点意思,怎么样,接下来我一直叫你主人的话,你会因为承受不了做出点什么吗。”
说错了。
我面无表情地想道。
对与会给自己起名七叶寂照秘密主这种名字的中二晚期永不毕业的矮子人偶来说,果然是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的。
杀敌一千是可能的,自损八百是不存在的。
“放心吧,到时候要么是你学会闭嘴,要么是我已经开始习惯,”我转头看向那边的艾尔海森,重新换了一种语气:“找我有事?”
结果艾尔海森还没开口,流浪者又说话了:“你这语气真恶心。”
“……”
我拿起一旁的大部头冲他脑袋砸过去,幽幽开口:“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斯卡拉姆齐。”
流浪者随手接下放在一边,回以一声嘲讽至极的嗤笑:“真抱歉,我说话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书记官眯起眼睛,目光终于看向了坐在台子上和大贤者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来有往的陌生少年,对方分明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相当嚣张的跟着挑起眉毛,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对自己有敌意,不能说是很明显,只能说他压根没什么掩饰。
为什么,因为自己打扰到了什么吗?
“我想我们换个地方聊天比较好,贤者大人。”
艾尔海森摆明没有继续在这里听凭少年随意打断自己说话的兴趣,他侧身让出通往门口的路,不想在这里聊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大贤者大人自己没什么自觉,但是对方每次开口说话她的确都是有在听的,该说是她的脾气太好还是一种习惯使然,对方很了解她的说话节奏,某种程度上,甚至可能比她自己都了解。
艾尔海森倒是无所谓少年那副无差别投射的敌意,但是如果真的要聊事情,他还是不太喜欢被人反复打断。
可我忽然就想起来一开始自己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坐在了这个位置的原因——其中固然有属于纳西妲的意思,可若说这里面艾尔海森一点手脚都没有做过我是绝对不信的,我眼神未变,在艾尔海森的注视中慢慢向后退了一步:“我没打算回来干活哦。”
之前听塞塔蕾都说过了,这小子躲活很有一手,而且我这个大贤者不在也没有耽误什么事情的!
艾尔海森:“……”
他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您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真正的正事了。”
我一脸警惕:“什么正事。”
艾尔海森慢慢道:“您和稻妻签了一个很大的‘单子’,涉及的部分太过重量级,教令院没有人敢接受这项工作;而就在不久之前又有了来自璃月和至冬两边的‘友好询问’。
小吉祥草王大人对与二代虚空了解不多根本帮不上手,您该不会现在要告诉我,这么多的大事,您和人家说完了就不打算一点都不管了吧。”
“……”
我迅速扭头看向身边唯一一位前愚人众执行官:“至冬做事情这么有效率吗?”
流浪者冷哼一声:“据说‘女士’死了他们都只放半天假,你说呢。”
我:“……”
掰着手指算了算,悻悻道:“第二席切片死了好多呢……”
“清醒一点,切片死了不会放假的,而且这种事情他们只会加班,怎么可能因为第二席的切片全没了就多放几天假……你与其指望因为这个事情向后延迟时间,都不如指望至冬雪崩拦路他们出不来。”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
完全不行啊多托雷。
“啊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捂住脸,从指缝里发出咕咕哝哝地声音,“让我想想,整理一下思路。”
然而流浪者冷笑一声,对于我最后徒劳的垂死挣扎不作任何评价。
在恢复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散兵漫不经心地随手拿起艾尔海森留下的东西翻阅了一会,他越看眉头挑的越高,最后干脆倾过身子俯视着随意坐在地上的我,抬脚轻飘飘地踢了踢我的手臂。
“干什么。”
我皱眉。
“不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看笨蛋。”
“你该不会真的在想怎么工作吧?稻妻和璃月也就算了……这么大的工程,你确定至冬会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其他的执行官姑且不说,你信不信多托雷那家伙就会很高兴你亲自把重逢的理由送到他手上?”
我当然知道。
但是二代虚空是开启了就无法停下来的巨大怪物,我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就越知道自己没有停下来的资格。
只是我还没等叹气起身接过那些东西,流浪者忽然就先啧了一声。
“麻烦。”
他冷不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然后直接向着窗户的方向走去。
我一愣,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做什么?”
——打开的窗户涌入清澈的风声。
清风吹拂衣摆,发出簌簌作响的摩擦声,流浪者飞扬的衣摆与天空同色,他此时已经一脚踩在了窗框上,一脸的不耐烦地回头瞪着我:“你想在这里对着一堆文字数字加班干活我可不想,快点,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