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汪洋回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睡下,童小舒还在那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他呢。等汪洋洗漱完毕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童小舒告诉他,孩子转学的事已经办妥,那是按照他们俩人提前商量好的意见办的。他们把他转到了离家较远的新华小学。尽管孩子还是拼命地坚持不去,可最终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总比逼迫孩子去原来的学校上学要好得多。汪洋躺在**,手里拿着当天他们自己出版的报纸翻看着,那是因为他白天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把这些报纸看完,才带了回来,想再抽时间浏览一遍。他一边翻着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已经上了床的童小舒:“听说你已经辞职不干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像就没这么关心过我?”童小舒不温不火。
“你用得着我管这样的事吗?你是个有个性的人。”
“那今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想到提起这事了呢?”
“汤明皓去找过我了。”
“他又去找你干什么?”
“他找我,想让我劝你留在他那继续干。”
“那是我自己的事,他真讨厌,为什么总往你那跑呢?”
“是啊,工作上的事,你们之间谈就行了嘛,干吗总把我卷进去?”
“汪洋,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和他说了什么?”
汪洋抬起头,说道:“至少你让我感觉到了这一点。你让他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太融洽。”
童小舒两眼看着汪洋说道:“他去医院给我请假的事,你是不是还耿耿于怀。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我没和他说过什么,至今也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一点儿关于我们之间的什么事。你想我有那个必要吗?”
“不谈这事了,那你说你真的就不干了?”
“不干了,肯定不干了。”
“我看他还是真想挽留住你。”
“那我也不会去了。”
“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什么究竟。就是为了他那句话,他告诉过我,如果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还去干什么?我非得在那棵树上吊死啊?”
第二天清晨,汪洋临出门时,又和童小舒说道:“那你最近就多在孩子身上下点儿工夫,这孩子的心理问题还没有解决,还得帮助他慢慢地调整一下。”
汪洋走出家门后,去了几个他路过的报摊看了看,他看到各个报摊上大都摆着《宁阳都市报》。而摆在那里的别的报纸的数量都比《宁阳都市报》少多了。他了解了一下,那些卖报人依然都说《宁阳都市报》上市的时间太晚,就是这些天他们已经采取了措施拿出去分印后,仍然没有太大的转机。他一边看一边想着,越想心里就越着急。他很快就到了单位。
门早已有人打开,他进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报告,他拿起来简单看了看,那是一份人事处打来的要准备为印刷厂调进一名技术人员的报告。汪洋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个要调进来的人,是那天秦南和自己说过了的。他看了看报告,没有引起他太大的兴趣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他的想像中,印刷厂还真是需要补充管理人员,特别是需要补充得力的有水平的管理人员进去。那是因为现在的管理水平确实是有待提高,再加上下一步对印刷厂进行改制,就更需要有高水平的管理人才参与管理。他没有过多地在那上面花费时间,很快就在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意见。那是按照惯例进行的,如果编委会成员都没有什么意见,也就算是通过了,如果有意见的话就再进行讨论。
这时,秦南走了进来,汪洋知道有人进来,可他的眼睛还没有离开那份报告,也就没有抬头。秦南见汪洋正在看那份报告,便说道:“汪总正在看这份报告呢?你看怎么样?”
“你都在上面签了字,我也没有见到本人,我看人事处打的报告上说的倒是挺好的,只要是人才,那该调入的就大胆地调入,况且下一步还得扩大印刷厂的规模,提高印力。”说到这,汪洋指了指放在他办公桌外边的椅子,说道:“坐吧。”
秦南坐下后,接着汪洋刚才的话题,说道:“汪总,关于印刷厂改制的事,我看可以开会了。”
“我今天早晨去过几个报摊,同样一个报摊,进同样多的报纸,我们剩下的最多。他们告诉我不是报纸的质量问题,还是上市太晚。你既然说大家的意见能够统一起来,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先研究一下,抓紧操作。这件事不能操作太慢,操作越慢对我们越是不利,眼下又赶上征订全年报纸的时候,报纸上市晚的局面如果不早一天得以改变的话,影响明年的订阅就成定局了。所以我们得往下想啊。”
“没错,我也是这个意见。”
“那你让办公室通知大家,下午一点半钟咱们就开会。先通知大家是什么议题,这样都有思想准备,会上让大家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也便于集中意见。”
正在这时,发行公司经理张和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关于色拉油问题的调查报告:“汪总,我们已经回来了,这是我们写的一份报告。整个情况都在这里面写着呢。”
“好了,报告就放在这里吧,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汪洋说道。
“根本就不是什么假货,我们的明珠牌色拉油和宁阳经销的明珠牌色拉油都是一个厂家生产的。哪来的什么假冒?我们到那里后,就和当地工商局取得了联系,并把我们宁阳市工商局手里拿着的证明我们的产品是假货的鉴定材料,还有我们从外地那家公司进货的凭证出示给了他们,我们提出来,让当地工商局查封那批货,他们非常负责任。他们一听说在那家公司里库存的价值百万元的色拉油可能是假货,就连夜查封了那座仓库。又请来了色拉油总部的技术人员,让他们立即到场,在那些混放着我们带去的色拉油和原来库存的色拉油的货物中,仔细辨认其中哪些是真货,哪些是假货。结果,三个鉴定人员很快就通过肉眼识别和技术指标分析等手段,证明了包括我们混放在一起的那些色拉油都是他们公司生产的,统统都是真货。”
“那我们宁阳市工商局凭什么就认定是假冒呢?”还是汪洋问道。
“汪总,他们就是通过一纸明珠色拉油在省城的经销总部的所谓鉴定就认定了我们的那些色拉油是假冒,所以就统统没收了。我们已经找过他们多次,把情况和他们说了,可他们说他们就认鉴定,别的什么也不认。 我还和他们说了我们是新闻单位,怎么可能会拿着自己报纸的信誉开玩笑呢。汪总,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你新闻单位,你新闻单位怎么了,不管你是谁,我们都不认识,我们就认这纸鉴定。对不起,你回去叫你们汪总拿罚款来,别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还说了,你告诉你们汪总,他要是来,一定要带上罚款,否则那就最好别来。”
听到这里,汪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点儿欺人太甚,好,我就走一趟。秦总,你去让李杨给我约一下他们局长。”
秦南走出去后,汪洋又问道:“张和,你刚才说的他们总部的鉴定有没有给我们出示一个书面材料?”
“没有,没有出,开始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一桩什么样的案子,当他们鉴定完后,才接到了我们省城经销总部的电话,他们也就是在接到了那个电话后,才知道那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们就胆怯了,说起话来的口气也不是那么硬了。”
“那他们也不至于拿自己家的品牌和信誉开玩笑吧?”
“汪总,如果问题搞清楚了的话,那就是丑闻。如果让新闻单位披露出去,那这个品牌怕也就完了。”
汪洋在地上来回走着,他点起了一支烟,不断地吸着。秦南走了进来:“李杨不在,出去办事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正好,那就暂时先不和他说吧。先等一等,我们这样去还是等于徒手和他们的重武器较量。”说到这儿,汪洋又对张和说道:“想办法,还是要想办法让他们的总部做出鉴定,既然我们的色拉油没有什么问题,那就应该拿到那一纸鉴定。否则,我们不好交代,不好和几百万的读者交代。你们想办法,越快越好,必须给我拿到。”
“汪总,那还能来得及吗?那需要多长时间呀,我看我们还是去市工商局说明一下,澄清了,也就不用交那些罚款了,那些色拉油……”
“不行,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不能只等着别人去给我们说清楚,得我们自己向读者交代。就按照我的意见办吧,越快越好。我就要那张纸,哪怕是上面只写几个字我都不管,我们绝不能就这样任其自然。”
张和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汪洋和秦南。就在这时,门又开了,走进来五六个人,那些人都是各个部门的编辑记者,其中有人拿着当天的《宁阳纪事报》,不少人进门就气哼哼地吵着。
汪洋和秦南很快明白了,那是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这份当天的《宁阳纪事报》上,登出了一条让他们不能容忍的消息。那条消息的大意说:本市的一家报纸,在今年的报纸订阅促销活动中,购进了假冒明珠牌色拉油用于促销活动,坑害消费者。 这批假冒色拉油,日前已被市工商局查封。
这个消息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点出这件事是宁阳都市报所为,可明眼人都会知道这是哪家报纸的事。汪洋尽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在他们面前多说什么。最后,他还是把那些人劝走了,秦南也跟着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汪洋离开办公室,去了市委宣传部。只有李林副部长在部里,汪洋把《宁阳纪事报》登载的消息拿给他看。他看完后,也同样非常气愤,他说道:“他们这样做是严重违反报业行规的行为,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他们这么做不就把你们的形象给搞完了吗?”
“李部长,我上次来部里时就已经说过,问题是我们那些色拉油根本就不是假货。他们这样做,是一种极不光彩极不正当极不合理的竞争行为。我现在开始怀疑这是一个阴谋,是针对我们《宁阳都市报》施展的一个阴谋。我们正在调查。”
“等部长回来后,我马上把这件事情向他汇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得找他们交涉,以后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是不可能和他们交涉的,我如果去找他们的话,那是自找没趣,人家也没点我们的名字,我去找人家,人家不是有好多话可以回应吗?”
下午的编委会完全出乎汪洋的意料之外,他们没有在印刷厂改制问题上花费太多的精力,汪洋没有想到,那天讨论起来都很反感,甚至只有他自己和秦南同意做的关于印刷厂改制的事,竟然在这次会上异常顺利地通过了。他们研究了具体的实施办法,就是先把改制的方案公布于众,公开征集社会资金的参与,然后再在那些企业中进行选择。他们更多地议论的是当天《宁阳纪事报》刊登的那条消息。大家气愤极了,可最终也没有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应对办法来。
也就是在开完编委会后的第二天,汪洋就接到了张恒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