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 这封信快马加鞭,仅七日就送到了康熙的御案上。
梁九功弓着身,双手捧着信走到康熙身边:“皇上, 宫里快马加鞭来信。”
他把快马加鞭四个字咬的很重, 康熙听在耳中, 便知这信很重要。
康熙伸手拿过,看了眼密封的完好无损的信封,直接撕开阅信。
区区三页纸,康熙一目十行下去, 很快就看完了。只是越看, 康熙的脸色越是阴沉,直到最后, 竟是笑了起来:“很好,明目张胆的行凶,还真是有胆。”
语气冷嗖嗖的,冻的梁九功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皇上, 可是昭妃娘娘出事了?”
梁九功想遍了宫里仅剩的嫔妃,也只有昭妃才能让皇上如此在乎, 她出了事, 皇上才会动怒。
康熙冷冷扫了梁九功一眼:“传旨下去,三日后拔营回京, 于明晚再次设宴, 所有人都要出席。”
这次宴会, 就是告别宴了。
“嗻。”
梁九功利索应下,又想到了什么, 提醒道:“皇上,皇贵妃娘娘的身子, 怕是不宜久坐。”
那日皇上带走菱常在,皇贵妃就发了好大的火儿,第二日菱常在去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又发了一通火气,还叫菱常在在她的帐篷外跪了大半个时辰。
都说气大伤身,皇贵妃身子就没好利索过,再加上发了两通火气,就又病的难以起身了。
康熙如今一听到皇贵妃的名号,心里就厌恶的很,当年在钮祜禄氏和她当中,封了她为皇贵妃,除了她姓佟佳以外,还因为她的不聪明。
可现下看来,皇贵妃何止是不聪明,简直是蠢钝如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康熙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那就让她好好养着,不必参加。”
荣妃无趣的时候总喜欢往惠妃的帐篷里跑,两个人说话总比一个人待着要有趣儿。
说起提前回京,两人心里大致都有数。
荣妃亲自倒了杯水抿了两口,而后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让人去御帐周围打听了,说是宫里有封信送到御帐后没多久,皇上就下旨三日后回京。”
原定计划本是七日后的,虽说提前了四日不值当什么,但能叫皇上改变计划的事,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惠妃闻言,吓了一跳,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就溅了出来:“你胆子也太大了,窥探御帐,那可是死罪。”
瞧着惠妃如此大惊小怪,荣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抚的拿过惠妃的手,替她擦去手上的水渍:“惠妃姐姐,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宫规虽然森严,明确规定不许窥伺帝踪,可宫里嫔妃哪个没多多少少打听过皇上的行踪?本宫不过是打听了个消息罢了,哪儿就那么严重了。”
见惠妃不再惊慌,而是脸色有些不自然,荣妃拍了拍惠妃的手背:“放心,没事的。不过惠妃姐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才急着要回宫吗?”
惠妃只是谨慎,胆子又小了点,不代表她像皇贵妃一样没脑子。只稍加思考,眼神就变了,和荣妃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昭妃。”
不同的是,惠妃是疑惑的语气,而荣妃则是肯定。
荣妃笑的有些幸灾乐祸:“昭妃出事才能让皇上如此紧张,就是不知道昭妃的肚子到底有没有保住。”
惠妃的手指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心儿,心里兴奋和隐忍的情绪相互交织,最终还是抛却了她的良知,自私道:“若是没了,还像以前一样,咱们也能放心了。”
既心愿达成,又没有脏了自己的手。
“谁说不是呢。”
荣妃挑了眼角看她,心里不屑的紧,从前乌雅氏装,现在惠妃也装,包括她也是。这宫里呐,就从来没有人用真面目待人。
翊坤宫,太医院的太医一副副药给十一阿哥灌下去,才保住了十一阿哥一条命。
宜妃脑子里绷了多日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稍稍养了养精神,又看过十一阿哥后,这才有空坐下来喝一碗粥。
她垂眸看着碗里清淡的粥,用勺子搅了搅:“小九这些日子一直在永寿宫住着?”
“是。”玲珑给宜妃夹了一筷子的爽口小菜,说话很是小心:“九阿哥和十阿哥住在一起,有贵妃娘娘看着,不会有事的。若是您不放心的话,奴婢把九阿哥带回来……”
宜妃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必了,眼下小十一这个样子,本宫也无暇顾及小九。何况小九他……本宫着实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这话听着像是宜妃要和九阿哥母子离心一般,玲珑顿时急了:“娘娘,您千万不要这么想。九阿哥年纪小,不知事,这次的事情定是有人利用九阿哥,您要是为此和九阿哥生分了,那就太不值当,恐怕也会如了有些人的意,让人看咱们翊坤宫的笑话。”
旁的且不说,只说十一阿哥注定养不大的身子,她的心就已经偏到了健康的九阿哥身上去了,也只有九阿哥,才是宜妃后半辈子的依靠。
宜妃恨的眼睛红的像是要吃人一样,咬牙切齿道:“本宫何尝不知,所以本宫杖毙了小十一的乳母,就是为了护着小九,将罪名扣在乳母的头上,否则一旦小十一有个万一,小九都会担上杀弟的罪名,日后还有何前途可言?只是如此一来,本宫就不能再光明真大的去查究竟是何人唆使的小九。”
幕后之人心思歹毒,其心可诛。
玲珑颇为不甘:“难道咱们就这么吃了这个亏,算了么?”
宜妃嘲讽一笑:“算了?要不是本宫反应快,本宫就险些失去两个儿子,这仇,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宫发誓,本宫与那幕后之人,不死不休。”
这副怒极的模样极为吓人,玲珑也被吓的心脏一滞。
好一会儿,玲珑缓过这口气,生怕宜妃气病了,于是故意道:“要奴婢说,咱们翊坤宫这次也是受景仁宫的牵连,遭了无妄之灾。要不是他们想对付昭妃的胎,又何至于要对咱们翊坤宫下手,转移视线呢?”
宜妃强迫自己喝了两口粥,没滋没味儿的,随手丢了粥碗:“玲珑,你记着,这件事的起因确实是因为景仁宫,可本宫要真的因此和景仁宫撕破脸,那才是真的如了幕后之人的意。所以本宫非但不想如了他们的意,还打算和景仁宫联手,一起挖出幕后真凶,给本宫的儿子报仇。”
她是不想看着昭妃平安生下孩子,但她拎得清,时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们想害昭妃,她不会阻止,他们也能不动她的儿子,可是他们动了,那他们之间就没有半分余地。
玲珑低了头:“奴婢明白了。”
慎刑司的牢房里昏暗的让人觉得压抑至极,四处弥漫的浓重血腥令人闻之作呕。
魏珠和安顺坐在刑房的外面,确保行刑时血不会溅到他们的衣袍上。
郭培安揉着袖子,现在魏珠身后,满心的紧张:“魏公公,杂家都在这儿看了好几日了,您想要杂家做什么,您直说就是,别这样吓杂家呀。”
魏珠嗤了一声,头也没回:“郭总管,昭妃娘娘出事,这两个太监又是你带来的,你有失职失察之罪,念在咱们同为皇上的奴才的份儿上,杂家没有动你,享受这慎刑司十二酷刑的人也不是你,可是你要明白,这不代表你就安然无恙了,皇上回来之前,你若是不戴罪立功的话……这小太监的下场,早晚就是你的。”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能查,只是查着太慢,又容易打草惊蛇,郭培安就不一样了,他明面儿上的身份,要比他便利许多。
郭培安能坐到这个位置,也是精明的紧,听了魏珠的话,连连应是:“杂家明白,您说,您和安公公要做什么,杂家都配合还不成吗。”
魏珠和安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会儿郭培安松了口,安顺便笑着起身拍了拍郭培安的肩膀:“魏公公,你看杂家就说了郭总管是个明白人,你还不信,非要再试探试探,多伤感情啊,以后有话就直说,可不能这样了。”
魏珠配合的点头:“一定,一定。”
有了郭培安主动配合,这件事查的很快,那个服毒自杀的小太监和活着的小太监的背景都给查的一清二楚,包括他们平日和谁接触的最多,进宫前家里还有什么人,家里人的下落等等。
顺着这些人际关系,魏珠他们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幕后真凶。
看完安顺他们调查的内容,曹玥有些怀疑:“端嫔?不会查错?”
安顺微微摇头:“调查的时候,奴才全程在旁看着,不会有错。服毒自杀的那个小太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目前正在端嫔的娘家,董家的府里做粗使,而活着的那个小太监,看着平时老实巴交的,接触的人很少,但有人看到过他最近私下里和端嫔的贴身宫女丹玲见过面。”
所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端嫔,而且合情合理,毫无漏洞。
可是不知为何,曹玥却直觉端嫔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本宫这里查到了端嫔,那十一阿哥那件事,可有查到什么结果?”
“没有,十一阿哥那件事,若要知道具体情况,还要问九阿哥,是谁唆使九阿哥,也只有九阿哥自己是最清楚的。”
曹玥摸着肚子,轻叹道:“看来,还是要请宜妃过来一叙了。”
话还未落,殿外就响起了通报声:“宜妃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