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御花园偷听到宜妃三人说话的奴才, 去向正是景仁宫。
这奴才口齿伶俐的把自己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曹玥听闻后,仅仅笑了两声, 然后叫安顺给了他赏赐, 把他带了出去。
安凝小心翼翼道:“她们那样编排您, 您就不生气吗?”
曹玥点头:“不生气,她们越是这样把本宫想的有能耐,对本宫就越是忌惮,要是心里的嫉妒压不住, 想对本宫使绊子, 也要好好儿掂量一番。至于编排本宫,谁这辈子又能不被人说几句闲话呢, 左右本宫不在意就是了。”
惠妃看到了那个通风报信的奴才,所以才说了那样一句话,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曹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她想的隔岸观火也就成了臆想。
端嫔被禁足一个月,正好也病了一个月, 等她病愈解禁时, 皇贵妃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停了一个春天的请安又恢复了。
此时正是端午, 每年夏日里内务府开始放冰的时候。
天开始热起来, 皇贵妃身体到底损了根子, 这样的天气也不觉得有多热,仍旧觉得浑身凉津津的, 因此承乾宫正殿也没用冰。
好在这个时候是早上,又是刚刚端午, 也没有太过燥热,摇着团扇带来的浅风也足够用了。
皇贵妃的身子才好一些,就忙着收拢宫权,好在无论是钮祜禄贵妃还是四妃,都很利落的还了回去,所以放冰这件事,还是皇贵妃当着众嫔妃的面儿说的。
说完后,皇贵妃笑吟吟的扫了嫔妃们一眼,突然道:“不过今年有些宫里的冰,却是可以省了。”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弄的众人一头雾水,只曹玥心里明白,皇贵妃怕是要说皇上准备巡幸塞外一事了。
通贵人仗着这些时日在皇贵妃面前稍稍得脸,便笑着道:“娘娘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婢妾可没听明白。”
皇贵妃戴着华贵护甲的手抬起,隔空点了点通贵人,语气亲近:“偏你性子急,本宫还未说完呢。再过半月,皇上准备巡幸塞外,身边自然少不了带一些随行服侍的姐妹,那些有幸随着皇上去塞外的姐妹的宫里没了娘娘小主,可不就能省了冰?”
她说的轻快,位份高的有孩子的倒没怎么心动,点了她们随行,她们就跟着,若是没点她们,她们留在宫里照顾孩子也行,不去强求,可位份低的就心动不已,激动的一颗心跳的极快。
安嫔也想着去塞外瞧瞧:“那娘娘可安排好了随行人员的名单?”
说起这个,皇贵妃笑意淡了几分:“皇上说了,此行不为旁的,只是想着太后入宫多年,期间从未出过宫门,便想尽一尽孝心,奉太后出巡塞外,回草原了却心愿。因此皇上特别嘱咐本宫,随行嫔妃带的不宜过多,高位嫔妃中,除了昭妃伴驾外,余下的几个名额,只在低位嫔妃中选。”
旁人不带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她,表哥也不带,还说什么自己身子才好,不宜舟车劳顿,事实上这些不过是敷衍她的借口而已。
一听位份低的嫔妃可以去,别提有多激动了,而且皇贵妃并未当场宣布人选,就说明人选还未定下,她们还有机会可以一争。
正事说完,皇贵妃就觉得疲惫,也没有多留嫔妃,直接让散了。
景仁宫,曹玥面容恬静,歪在软榻上,伸手让安平把脉。
安平把完左手又换右手,这次诊脉足足费时两刻钟才敢确认最后的结果。
收回手,安平面带喜意,起身行了个礼:“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曹玥的手不自觉轻抚上小腹,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有一个月了吧。”
去岁她想有孕时,正是孝庄文皇后病重之时,所以她后来再三思量,终究是决定不能在那时怀孕,便依旧用了老法子避孕。
在皇上守孝的这几个月里,她也没有停止过调养身子,或许是因为这样,加上皇上来的也勤,才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安平点了点头:“将将一个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饮食上有奴婢把着,必然不会有问题,只一点,您素日行动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动作过大,以免动了胎气。”
曹玥今生是没有生育过,但前世还是生了一个孩子的,对于孕中该有的忌讳,过了这么久,不说记的十分清楚,但重要的内容还是记得的。
不过……她一想起孩子,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如意,那个聪慧懂事又孝顺的孩子……
心里一想的多,面上自然而然的带了些许忧愁,安平不解道:“娘娘,您怎么了?”
有孕明明是喜事,可她怎么从娘娘的脸上看到了伤感呢?
曹玥回神,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早上皇贵妃的话,皇上让本宫随行,本是恩宠,可本宫眼下有孕,不能车马劳顿,怕是不能跟着皇上一起去塞外了。”
安平拧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娘娘,您准备将有喜的消息告诉皇上吗?”
曹玥惊讶的看她:“怎么?”
“若是您告诉皇上,又不去塞外,旁人定能猜到您有异样,动手试探是必不可少的,万一咱们疏漏了,后果会很严重。”
喜讯是才知道的,安平就已经想了那么远。
曹玥微微颔首:“本宫知道,不过本宫有孕的消息,不能瞒着,得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本宫瞒着,才是真正的给了她们对本宫下手的机会。”
端午没几日,就是十一格格的周岁生辰,虽然钮钴禄贵妃不曾举办周岁宴,但各宫嫔妃该送的礼还是得送的。
曹玥亲自带着安平和安顺往永寿宫送礼,摸了摸十一格格的胖乎乎的小手,高兴道:“贵妃姐姐把十一格格养的可真好,臣妾碰她也不哭,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臣妾,臣妾的心都要化了呢。”
十一格格像是听懂了曹玥在夸她,啊了几声后,竟说出了个美字,然后就挣扎着小胳膊小腿,想往曹玥身上扑。
安平看的心惊,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好在曹玥只轻轻点了点十一格格的眉心,十一格格似瞬间就安分了下来。
钮钴禄贵妃看的啧啧称奇:“妹妹不知道,这小丫头可是半点儿女子的安静柔顺都没有,脾气大的紧,和她十哥一样,只要有一点儿不顺心就要闹腾,本宫被他们闹的是身心俱疲。今儿倒是奇怪,她竟这般听妹妹的话,可见连十一格格都喜欢长的美的人。”
曹玥睨了钮钴禄贵妃一眼:“贵妃姐姐可是当额娘的人,哪里能这么说自己的孩子,臣妾若是有个像十一格格这么可爱的女儿,恨不能捧在手心儿里疼着宠着呢,只可惜……注定是臣妾没有这个福气。”
说到最后,曹玥的声音低落至极,透着一如既往的难过。
钮钴禄贵妃见状,忙安慰了曹玥一通,说的很是口干舌燥。
待曹玥觉得差不多了,她才看着钮钴禄贵妃勉强一笑:“多谢贵妃姐姐宽慰,臣妾无事,只是到底难以忘怀,想起来时难免伤心难过。”
钮钴禄贵妃叹息道:“本宫知道妹妹心里的苦,可妹妹还年轻,凡事不是没有可能,妹妹可不能轻言放弃才是。”
曹玥低头捻着帕子,闷闷道:“自是不肯放弃的,乌雅氏给臣妾的方子,臣妾到现在都没断过,可还是没有好消息……”
“或许是缘分未到吧。”
旁的钮钴禄贵妃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在永寿宫坐了一会儿,又聊了会儿天儿,曹玥就要回去,然而在起身时,曹玥忽然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安平早有准备,动作慌张又自然的扶好曹玥,没让她受到半点儿伤害,也顾不得这儿不是景仁宫的地盘,扭头就喊着让人去请太医。
钮钴禄贵妃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忙让人把曹玥扶去她的寝殿,又叫乳母把十一格格抱下去,叫紫烟亲自去请皇上,这才心慌的进了寝殿去看曹玥的情况。
曹玥受宠,却在她宫里晕倒,若是无事,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有事……就怕是有人想故意陷害她。
乾清宫比太医院离永寿宫要近的多,康熙一听是昭妃在永寿宫晕倒,当即就放下折子赶来永寿宫,面对钮祜禄贵妃的行礼,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人好好儿的,怎么就在你宫里晕倒了?”
钮钴禄贵妃心里一凉,皇上说这话是在怀疑她?
她还没解释,紫烟就忍不住替钮钴禄贵妃抱不平:“皇上容禀,昭妃娘娘无故晕倒,我家娘娘也心急如焚,可自昭妃娘娘来了永寿宫,什么也没碰啊。”
自己主子可能没注意,她是时时都在注意的,宫女上的茶,昭妃只端起来闻了闻,一口都没喝,至于像熏香这样的东西,是永寿宫里常用的,一个多月了都没换过,也不会有问题的。
康熙闻言,情绪舒缓了两分,钮钴禄贵妃趁此机会道:“皇上莫急,具体如何,还要看太医的诊断。”
乾清宫每日都有太医当值,康熙来的时候梁九功就叫了当值太医,这会儿康熙一个眼神,太医忙去了寝殿诊脉。
和安平一样,太医也是左右手各自把脉了许久,谨慎了又谨慎,最终才确定了结果。
太医朝康熙拱手禀报道:“恭喜皇上,昭妃娘娘的脉象脉动有力,往来流利,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