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恕罪, 臣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几乎在太皇太后话落,曹玥就迅速反应过来,麻利的起身跪下, 一副低眉顺眼惊慌的姿态。
太皇太后嗔了曹玥一眼:“瞧你这是做什么, 哀家不过是随口一问, 看把你吓得,这小脸儿都白了。”
“臣妾……臣妾实在惶恐。”
对于太皇太后的话,曹玥是一点儿也不信,她不把自己剥皮抽筋就算不错了, 还随口一问?
不过只这么两句话的功夫, 她倒是猜到了太皇太后想做什么了。
太皇太后病着的这些日子,皇上可是每天下了朝后就来请安, 一日不落。
曹玥低着头,太皇太后看不到她眼睛,自然不知她在想什么,更想不到曹玥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 还在作戏:“没什么好惶恐的,皇上说了, 你只是为了自保, 哀家理解你的做法。”
曹玥也很是配合,当即惊讶的抬头, 面含感激:“太皇太后……”
她感激的好似有些失语, 除了喊了一声太皇太后, 粉白的唇瓣也在细微的颤抖。
太皇太后像是很满意曹玥的反应:“好了,你起来吧, 要是跪坏了身子,皇上会心疼的。”
曹玥脸上迅速的染上一抹红晕, 很是羞赧,于平日冷清的面容截然相反。
这副对着男人邀宠的狐媚模样看的太皇太后眼睛疼,忍不住要发作时,却想起自己的目的,又硬生生的把那口气给忍了回去,不想胸口呼吸一滞,又开始骤然咳嗽起来。
曹玥慌忙着就想叫人,太皇太后忍着不适阻止:“等等,哀家无事,不必叫人进来。”
该说的话该得到的答案还没得到,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曹玥脚步停的利索,面上犹犹豫豫:“可是您的身子……”
太皇太后呼吸急促,因为过于难受,语气就带了分厉色:“哀家说了没事。”
“是,那臣妾给您倒杯水。”
曹玥提起水壶倒水,水流声响起,太皇太后片刻不歇道:“哀家有一事不明,所以就想着问问你。”
曹玥不慌不忙的把水递过去,见太皇太后不接,她极其自然的喂到了太皇太后唇边:“太皇太后若有所问,臣妾必然知无不言。”
太皇太后低眸看了眼茶水,启唇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宫中女子,素来都是以善良贤惠的面孔示人,旁人也就罢了,唯独当着皇上的面儿,生怕自己有任何做的不好地方,惹得皇上不悦,更别提主动坦白自己做过的好事。”
别说主动了,就是证据都摆在眼前,还会矢口否认,哭天抢地的喊冤枉。
“皇上对哀家说,你之所以如此坦诚,是因为不想有事瞒着他。可同为女子,哀家心里却有个疑惑,倘若你真的喜欢皇上,在乎皇上,又怎会说的这般爽利,没有一点纠结?难道就不怕皇上会因此厌恶你吗?”
曹玥伺候太皇太后擦嘴的动作一顿,随即低下了头,唇边透着分苦涩的笑:“臣妾不敢欺瞒太皇太后,一开始时,臣妾是怕的,心中也难以抉择,可是后来臣妾想明白了,所以臣妾选择坦诚,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臣妾不在乎皇上的想法,相反是极为在乎的。”
“母亲说,这个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一些缺点,臣妾也不例外,所以臣妾期盼着,皇上除了喜欢臣妾的优点外,也能接受臣妾的小心思和不完美。”
听着曹玥回答的无懈可击,又借机表明心意的话,太皇太后眯起眼睛,危险一闪而过,问出的问题更为犀利:“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还是说你怕失了恩宠,特意在哀家面前作态?这便大可不必,因为不论你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门,哀家就不会再提起,更不会把你的话告诉皇上。”
曹玥莞尔一笑,声音清透婉转:“太皇太后,真心这个词,极为可贵,并非臣妾张口一说,您就会信的,臣妾斗胆,私以为不论臣妾说什么,您总是会以为臣妾巧言令色,在蒙骗您。”
“所以,让哀家相信你的话,才是你的本事。”
太皇太后不否认曹玥的话,但她也不会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曹玥会拒绝:“太皇太后恕罪,臣妾做不到。但是臣妾觉得,您心如明镜,若是用心去看,便也不需臣妾多费唇舌,在您耳边扰了您的清净。且,请您恕臣妾斗胆,臣妾与皇上的情意,实在不愿外道。”
太皇太后恼羞成怒:“情意?你确定是情意,而不是你曹家满门的荣宠?”
这话足够咄咄逼人,本以为此话一出,她就能看到昭嫔惊慌失措的模样,谁知昭嫔神色淡然,反倒是康熙主动从外面进来,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照常行礼问安:“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今日身子如何,可有不适之处?”
曹玥退到一旁,静默的朝康熙屈膝。
太皇太后深呼吸了几次,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皇上费心了,还是老样子。”
康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侧眸看了眼曹玥,淡声叫了起:“起来吧。皇玛嬷,您与昭嫔两人躲在寝殿里,可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两声,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你都说了是悄悄话,哀家又怎么会说给你听。”
康熙也不在意,又问起了旁的事情。
祖孙二人在不涉及利益立场的情况下,素日相处还很是融洽的。
康熙大约在慈宁宫坐了小两刻钟,待成嫔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康熙亲自伺候太皇太后吃了药才起身离开。
太皇太后想要坑害曹玥的目的没有如愿,接下来一日的功夫没有片刻停歇的使唤曹玥,成嫔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看着,除了同情,什么也做不了。
暮色降临,苏茉儿送曹玥和成嫔出慈宁宫时,又叫宫女把赏赐分别给了曹玥和成嫔:“两位娘娘今日伺候的极好,太皇太后很是满意,尤其是成嫔娘娘,亲自为太皇太后煎药,更是孝心可嘉,所以除了规定的赏赐外,太皇太后还特意吩咐奴婢,将这匣子内务府刚送来的一等合浦明珠赏赐给您。”
成嫔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本宫实在受之有愧。”
她和昭嫔位份相同,今日又是昭嫔在伺候,她反而是闲人一个。
这也就罢了,左右她不能违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是眼下太皇太后又来这么一出,借着抬举她褒扬她打昭嫔的脸。
昭嫔若是个心眼儿小的,光凭这一盒子合浦明珠,就足够她记恨自己了。
苏茉儿笑盈盈道:“太皇太后说您受得,您就受得,您若是不收,可就是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一片心意了。”
迫于无奈,成嫔只好叫桑兰收下。
她是不愿意得罪昭嫔,但她更不敢得罪太皇太后。
长长的甬道上,离慈宁宫足够远时,成嫔方饱含歉意的开口:“今日明明是妹妹你辛劳服侍,最后却是本宫得了便宜,本宫实在汗颜。”
若说曹玥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在慈宁宫时苏茉儿不说,偏偏出了慈宁宫才说了那样一番话,她敢保证,到了明日一早,整个后宫都会知道,昭嫔不如成嫔有孝心。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即便是她,心里也窝着一股子火气。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蠢到和成嫔计较:“成嫔多虑了,这赏赐是荣耀,对你来说,更是好事。”
成嫔讪讪笑了,她如何不知是好事,要是昭嫔的语气别这么平静,她应该会更高兴的。
想了想,成嫔忍住肉痛,咬牙割爱:“若是妹妹不嫌弃,不如这盒合浦明珠,就分给妹妹一半?”
她常年坐冷板凳,积蓄一年少过一年,若不是家里每年多多少少还会孝敬些银子,再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像太皇太后赏赐的这盒明珠,她手里可没这样的好东西,全给了昭嫔她肯定舍不得,只能分一半了。
对成嫔来说很是珍贵的好东西,曹玥却不是很在乎,她知道不该计较,但心里那口气到底咽不下去。她辛辛苦苦栽树浇水,到头来叫旁人摘了果子。
于是说出的话就叫成嫔觉得有些难堪:“不必了,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就是,这样的明珠,皇上赏了本宫不少,本宫不缺。”
说完,曹玥看也没看成嫔一眼,带着人越过成嫔就走了。
成嫔站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
桑兰瞪了眼前面隐没在夜色里的身影,小声替主子抱不平:“昭嫔娘娘也太过分了,她心里不顺畅,却拿您撒气。”
成嫔紧紧抓着帕子,吐出一口浊气:“罢了,本宫若是昭嫔,指不定更难听的话也说的出来。”
她不再计较,踩着花盆底回宫,路上,成嫔想起早上在御花园意外听到好戏,微微勾了勾唇,悄声吩咐桑兰:“今日早上的事,你叫人散播出去,再添油加醋一番,就说四阿哥隐隐被谨妃说动了。”
如此一来,她就不信皇贵妃还能坐得住。
桑兰隐秘一笑:“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景仁宫在景阳宫的前面,所以成嫔回到景阳宫时,曹玥也才刚回到景仁宫。
还未踏入景仁宫的门,远远的就瞧见一队御前侍卫守在景仁宫外。
曹玥脚步顿了下,示意安凝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后,摆出一脸的疲惫和失意,大半身子都靠在安凝身上,步子沉重的回了景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