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玥哭的伤心, 十三贝勒瞬间慌了神:“额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儿子说错了什么?要是儿子说错了话,您只管打骂就是……”
瞧着十三贝勒手足无措的模样, 曹玥吸了吸鼻子, 接过十三贝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庞上的泪痕, 声音沙哑道:“小十三没做说错什么,不过是额娘很能感同身受,这个世上美貌的女子,大多都是身不由己。”
前世是这样, 今生依旧是这样。
十三贝勒闻言, 也没接话,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
曹玥很快缓过心情, 主动解释道:“额娘这几日,日日都会梦到乌苏里氏小产的那个孩子,到底是额娘自私,为了自己的儿子, 却冷眼旁观,未曾护着些乌苏里氏。”
“额娘您千万别这么说, 宫里本就是波云诡谲, 乌苏里氏既然敢同儿子耍心眼儿,又没有本事护着自己, 这样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 与人无尤。”
十三贝勒的薄情虽然与康熙一脉相承, 但对曹玥还是有孝心的:“况且也是那孩子没有福气,额娘何苦把这件事的因果往自己身上揽?若是您心里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的话, 待过两年儿子有了嫡子,不若把孩子养在您的膝下?”
十三贝勒一边说着, 一边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曹玥被逗的笑出了声,她嗔怪的看了十三贝勒一眼,拒绝道:“额娘好不容易把你养大,能清净几年了,可不想景仁宫里再闹腾起来,你的孩子,还是你自己养。”
“都听额娘的。”
曹玥这会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十三贝勒不会同她争辩一句。
曹玥纤细的指尖揉着太阳穴,轻叹道:“你的格格小产一事你瞒的紧,尚且没有消息传出来,可是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哪一日就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拿着这件事当成把柄攻讦你,所以额娘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你皇阿玛,这会儿额娘提前告诉你,你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你皇阿玛提起这件事时手忙脚乱的。”
十三贝勒羞愧的低下了头:“让额娘病中还为儿子忧心,是儿子不孝。”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是没什么,你后院儿的一些事情,额娘还是能帮得上忙的,只是日后你入了朝,前朝之事,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前朝之事她不懂,也不打算插手,要知道当年刘邦如此厌恶吕后与前朝关系密切,不是没有道理的。
“儿子明白。”
十三贝勒在景仁宫侍奉了一整日,直到暮色降临,才回到阿哥所。
想起白日里曹玥的些许反常,十三贝勒直接把安平叫了进来。
安平施了一礼道:“主子爷叫奴婢,可是有事吩咐?”
十三贝勒缓缓道:“姑姑,您是自小就伺候额娘的人,额娘的许多事情,您必然是知道的,您可不可以同我说说?”
安平诧异十三贝勒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明白十三贝勒的用意,故而有些犹豫:“您想知道哪方面的?主子爷,娘娘也是奴婢的主子,有些不该说的事情,要是没有娘娘同意,奴婢也是不会告诉您的。”
说完,安平忐忑的看着十三贝勒,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
不过安平显然是想多了,十三贝勒并没有要打听那些不能说的事情,他只问道:“姑姑放心,我只是想知道额娘进宫前的一些喜好,以及……额娘当年为什么会入宫。”
他幼时曾听人说过,他额娘是在皇阿玛第一次南巡时带入宫中的,当时额娘是包衣,并未经过选秀就直接封了嫔位,可是其中内情,他却不知了。
安平内心深处松了口气,若是喜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当年的事情……
安平眸子轻闪,似回忆一般说了许多曹玥还未进宫的趣事:“……当年还是江宁少有的美人,只是娘娘一向深居简出,少有外人知晓。直到康熙二十三年时,娘娘到了及笄之龄,老夫人正在为娘娘相看人家,娘娘却在庄子上偶遇了微服出巡的皇上……”
“后来,娘娘就被皇上册封为昭嫔,再后来的事,您也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十三贝勒独坐在书房,耳畔是安平久久不散的话。
原来当年,额娘虽然心许皇阿玛,但碍于皇阿玛的身份,却并不愿意。
额娘的入宫,是身不由己的。
也难怪白日他说起同情戚夫人时,额娘的反应会那样大,想来额娘是感同身受了罢。
有了十三贝勒悉心照顾的一日,第二日曹玥的精神就好多了,康熙再次来景仁宫时,曹玥正在撑着精神抄写往生经。
康熙眉头当即皱起,大步上前搂着曹玥坐下,低声斥责里夹杂着关心:“你身子还未好,做什么这般劳心费神,抄写什么劳什子佛经?”
曹玥唇角的笑里带着肉眼可见的苦涩:“是妾对不住那个孩子,这些日子难过那个坎儿,所以才想着抄一些往生经,等妾身子好了,送去宝华殿,让法师做一些法事,也算是超度它了……”
康熙听的心里一沉,连声问:“什么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习惯使然,令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他下意识的往曹玥平坦的小腹看去,心绪繁复。
曹玥早就打好了腹稿,把对十三贝勒说的话又对康熙说了一遍:“小十三同妾说起乌苏里氏有孕,想着即便这个孩子是乌苏里氏阳奉阴违怀上的,但到底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就求妾派人照顾一二,可是妾当时存了私心,不喜乌苏里氏,想着过几日再指个嬷嬷给她,谁知还没等妾指人过去,乌苏里氏就在阿哥所的小花园里摔倒小产了。”
她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妾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让人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妾做了亏心事,这些日子才一宿一宿的梦魇,妾心中有愧,就想着能弥补一些是一些。”
听曹玥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康熙没发觉自己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松了下来。
他一手搁在曹玥的肩头,一手拿着帕子轻柔的替曹玥擦着眼泪:“好了,多大点儿事儿,你竟也能如此忧思,病了这么几日。”
乌苏里氏是谁,康熙都不知道,自然不在乎她小产不小产的。
换句话说,就算乌苏里氏是他孙子的额娘,他们母子二人加起来,也不及曹玥的眼泪重要。
这不是他色令智昏,而是人心本就是偏的,情理之中罢了。
曹玥泪眼朦胧的抬头望着康熙,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以及一些鼻尖儿:“您不怪妾吗?”
“当然要怪。”康熙加重了语气:“怪你因为一件小事把自己折腾病了,还让朕也跟着担忧了这么些日子。难道在你心里,朕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觉得朕会因为这件小事罚你么?”
曹玥摇头道:“妾不是不信任您,妾是不能原谅自己,终究是妾的疏忽……”
康熙无奈一叹,拇指按在曹玥发红的眼尾:“不是你的错,是乌苏里氏没福气。玥儿听话,别再多想了,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曹玥自然见好就收。
这件事在康熙跟前过了明路,曹玥的心结又被自己儿子给解开了大半,这场病养了半个月就好全了,只是那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还是让康熙心疼不已,连下了几道口谕吩咐内务府和御膳房,有什么补身子的补品或是膳食,都先紧着景仁宫来。
这般把曹玥放在心上的样子,又叫后宫撕了不少的帕子。
灵答应那日被完璧归赵,可是狠狠的被同一批入宫的其余几个新人狠狠的羞辱了一番,偏偏灵答应一个人也争辩不过几个人,为了不在宫中等着她们找上门来,灵答应白日里都会往御花园去逛园子。
一则是避开那些上门找茬的人,二则也是幻想着,说不准哪一天就在御花园里偶遇到皇上,皇上会重新翻她的牌子,让她侍寝。
可是她一连半个月,日日都往御花园跑,却一日都不曾偶遇皇上,还被迫听了许多皇上对昭贵妃的恩宠。
灵答应随手摘了一朵芍药,蹂砺在手心,芍药花鲜红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手心:“不就是病了一场么,自个儿生了病,还霸占着皇上,不让旁人侍寝,简直岂有此理。”
跟在灵答应身后的宫女听到这话,吓的眼皮子都跳了起来,她瑟缩着脖子轻轻拉了拉灵答应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小主儿,这里是御花园。”
您说的话很容易被人听到,给昭贵妃学去的。
这句话虽未明说,但宫女觉得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就能听明白。
可到底是她高估灵答应了。
只见灵答应反手打了宫女一个耳光,怒不可遏道:“本小主自然知道这儿是御花园,用得着你提醒?还敢用你那脏手拉扯本小主的衣裳,要是碰坏了,你就拿命来赔。”
“本宫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一件衣裳竟然比一条人命还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