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般浓郁, 空气中也透着一股凉气。
康熙踏着夜色而来,与曹玥一同用了两口曹玥命小厨房准备的夜宵后,慵懒的躺在曹玥平日经常躺的那张软榻上, 随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示意曹玥坐过来。
曹玥甫一侧身坐下, 康熙就握住了曹玥的手,眼尾微扬:“今日可还高兴?”
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他们二人心中都清楚,康熙指的是给曹家抬旗一事。
曹玥丝毫没有吝啬, 不加掩饰的向康熙表达自己的喜悦:“妾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妾不大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就给了曹家这样的恩赏, 妾都惊着了呢。”
康熙淡淡一笑,握着曹玥的手紧了紧:“玥儿不用明白,朕给的,玥儿只需安然接受就好。”
他醒来的时间足有快十日, 可身体真正好转的时间,也不过三日, 这三日里, 他让人查出来的事情,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
曹家尚且忠于他, 为了他龙体无恙, 叫李大夫入宫为他诊治。
然而他的亲生儿子, 他唯一的嫡子,寄予厚望的太子, 却因为自己的私心,非但收买太医和他乾清宫中的人作为他的眼线, 更是在得知西洋人手中有能够医治疟疾的金鸡纳霜后,强硬将那西洋传教士给囚禁在索额图府中,眼睁睁看着他忍受病痛折磨。
只等着他有朝一日驾崩,他这个太子,好名正言顺的继位。
康熙只要一想起来,心情就低落的厉害,太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跌落谷底。
若不是还不是时候,他早就废了他。
曹玥察觉到康熙情绪的变化,故意嗔了康熙一眼,娇声道:“妾哪里能安然接受,您说的倒是轻巧。”
说罢,曹玥冲着康熙哼了一声,头扭过去用侧脸对着他。
曹玥虽然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她多年来在保养一道上从不松懈,皮肤娇嫩雪白,连那张脸,除了因为张开而变得更加美丽以外,没有一丝一毫的丑态,所以即便是撒娇,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康熙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他今儿在乾清宫忙了一天,又应付了石文炳,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问梁九功后宫发生的事儿。
所以此刻康熙凭白挨了一声哼,简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女人的心思就是难猜,刚刚还说高兴,转头就有性子了。
曹玥不搭理康熙,康熙无奈摸了摸鼻尖儿,询问的眼神落在一旁候着的安凝身上。
安凝先是隐晦的看了曹玥一眼,没见曹玥有什么暗示,瞬间明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叭叭叭的,不一会儿就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给讲明白了,虽然没怎么添油加醋,但眼药上的是光明正大。
康熙听的直蹙眉,温贵妃和宜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家子气了?
郭络罗氏和钮祜禄氏本就是满洲大姓,即便是他给曹家抬了旗,曹家的底蕴依旧比不得他们两家,至于嫉妒的红了眼?
还有分封一事,她们如此作为,岂不是在间接的向他表示她们的不满?
瞧着康熙的皱着的眉头褶皱渐深,曹玥抬手抚在他眉心,轻声建议道:“实在是皇上您对妾和小十三的恩宠太盛,这才招了旁人的眼,惹人嫉妒。”
康熙笑了笑,注视着曹玥水盈盈的眸子,薄唇轻启,像是激将一般吐出两个字:“怕了?”
曹玥闻言,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连声否认:“才没有。”
“是吗?”康熙指腹轻轻摸索着曹玥的手心,“既然不怕,玥儿那么在乎她们的话做什么。”
曹玥无奈一叹:“皇上,妾是不怕,只是妾觉得小十三年纪还小,前头的几位阿哥也都是年长了才封的爵位,小十三如今直接越过了他的三位兄长,九阿哥他们心里定然不好受,小十三与九阿哥十阿哥感情一向好,要是因为这件事,让小十三与九阿哥十阿哥离了心,妾怕小十三心里会难过。”
一通缘由解释下来,康熙眉梢微挑,他想了许多中缘由,其中便有曹玥不愿得罪温贵妃和宜妃这种可能,谁知他竟一个也没猜中。
玥儿的担忧竟是如此朴实,是真正的慈母之心。
康熙安耐下心头想法,解释道:“玥儿不必想太多,身在皇家,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历的,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该做的究竟是什么。”
话有些深奥,曹玥一时间没琢磨明白康熙的意思。
没等她继续琢磨下去,她的心神就又被康熙的话给吸引去了:“还有一事,朕打算与你说一声。”
曹玥茫然的看向他,只听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在说明天早膳要吃什么一样:“朕已经封了老八为贝勒,他的生母再是答应,到底不好看,因此朕打算复卫答应贵人位份。”
曾几何时,因为八贝勒与十三贝勒的矛盾,康熙一度忽视八贝勒,就连卫答应被贬了位份,也是受了八贝勒的牵连。
而如今,更是托了八贝勒的福气,还能有再复位的一天。
宫里的母凭子贵,果真不假。
曹玥垂了垂眸子,抿唇顺从道:“是,妾知道了。”
康熙眸色轻闪,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是神色认真的看着曹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放心,朕不会委屈了你和小十三的。待时机成熟,朕就封你为皇贵妃。”
眼下才给曹家抬了旗,又封了小十三为贝勒,本就有许多人对他们嫉妒不满,要是在这个时候再晋峰曹玥为皇贵妃,恐怕前朝后宫的明枪暗箭会多的防不胜防。
听到康熙的承诺,曹玥微微瞪大了眼睛,而后连连摇头:“皇上,妾虽然不高兴您要给卫答应复位,可是妾从来都没有肖想过皇贵妃的位置……”
假的!
哪个女人会把到手的权势地位往外推?她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能是皇贵妃,就坚决不做贵妃,能做皇后,就坚决不做皇贵妃。
“朕知道。”康熙忙伸手挡在曹玥的唇瓣前:“朕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是朕想给你最好的。”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习惯了这个女人的陪伴,无论是在他心烦意乱时为他弹琴奏乐,还是在晚膳后两人在景仁宫的小书房里谈诗论经,亦或是临窗下两人执子对弈的模样,都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从前不觉得,如今经历了一遭生死,只觉得从前那些再令他觉得寻常不过的事情,竟是如此美好。
在别的嫔妃那里,他从来就感受不到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也就愈发显得曹玥的可贵之处。
曹玥红了眼眶,一副感动至极的隐忍模样,让康熙好一阵安慰:“瞧你,朕只是想让你高兴,可不是让你落泪的。”
曹玥娇蛮道:“妾不管,是您惹哭了妾,您就得哄着妾。”
康熙从未见过曹玥这般模样,自是一阵新奇,心里更是软乎乎的,她越是如此,才代表她越是与他亲近。
他摸了摸曹玥嫩滑的脸庞,爱不释手:“好,朕哄玥儿。”
安凝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个儿的小肚子,一脑门子的不解。
她记得她晚膳就匆匆用了两口就来伺候了,没用多少来着,怎么这会儿竟觉得有些撑?
安凝还没彻底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得皇上斥退的声音,她头也没抬,连忙出去,招呼着外面站着的四个宫女一起退下。
梁九功早已到了正殿旁的角房里歇息,只有安顺在外头守着。
见安凝出来,安顺忙往她身边挪了几步,眼神往殿里看了看,低声道:“主子们不用伺候了?”
安凝嗯了一声,随即脸上浮现了愉悦的笑。
安顺见状,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儿让姑娘这般高兴?”
近些年来,安凝也就是在娘娘跟前才不会对自己的情绪加以掩饰,在旁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不说有十成十,大多情况下是轻易不会让人瞧出了心思的。
安凝斜了满脸好奇的安顺一眼,丝毫要分享给他的欲望都没有:“怎么,难道你今儿不高兴?”
安顺忙道:“那哪儿能呢,娘娘大喜,奴才自然是高兴的。”
碰了个软钉子,安顺也不敢再打探了,老老实实的守在外面。
安凝这才收回眼神,方才皇上说要封娘娘为皇贵妃这事儿,在皇上还没有真正下旨时,这话是绝对不能从她嘴里传出去的。
至于刚刚同样在殿里伺候的四个宫女……
安凝抿唇瞥了她们一眼,当着安顺的面儿厉声敲打了她们一番,直到看到她们脸上害怕的情绪,安凝才收了声儿。
自这日起,安凝没有一日不在盼着晋封曹玥为皇贵妃的旨意,只是她盼了许久,盼到五贝勒,太子,七阿哥和八阿哥分别成了婚出宫开府,在前朝领了差事站稳脚跟,九阿哥和十阿哥十二阿哥陆陆续续也娶了嫡福晋,眼看着又要进行大选,为十三贝勒选嫡福晋,那道圣旨依旧没有任何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