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身后站着的, 除了伺候荣妃的宫女,就只有三福晋。
而能让田氏一个秀女如此畏惧胆怯的,区区宫女自然做不到, 那么就只有一人了。
一时间, 众人看向三福晋的眼神颇为微妙。
三福晋方才还松惬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 田氏这个贱人竟然敢信口雌黄,还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肮脏眼神看着她,让旁人都怀疑她。
不止三福晋脸色不好,荣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且先不论这件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只说田氏一个小小秀女,毫无证据就敢做此举动, 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荣妃重重的拍了下手边的小桌,怒喝道:“放肆,田氏,你若是有话, 直说便是,做什么一副委屈的模样?难不成两位贵妃和本宫苛责你了不成?”
荣妃生怕自己的分量不够, 还把曹玥和温贵妃给拉下了水。
曹玥叫荣妃过来, 本就是打着让荣妃和温贵妃对抗的心思,所以帮着荣妃是毫无疑问的:“荣妃说的不错, 田氏, 有话只管说来。”
田氏犹犹豫豫了半晌, 这才轻轻抽泣着道:“还请各位娘娘明鉴,奴婢方才落水时, 的确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还清楚的看见, 那会儿只有三福晋和她的贴身宫女站在奴婢身后。”
她并未直说是三福晋推了她,可她话里话外,却都透着这个意思。
先说有人推了她,又说只有三福晋站在她身后,就差没明着说了。
三福晋气的身子直抖:“胡说八道,田氏,你自个儿没站稳落水,还害得钮钴禄秀女也落了水便也罢了,可你不能为了免受责罚,就空口白牙的胡乱污蔑本福晋,你可知道,污蔑阿哥福晋的后果?”
田氏似乎被三福晋给吓到了,忽地又改口:“是……是奴婢记错了,站在奴婢身后的不是三福晋……”
田氏如此做派,更是将三福晋气了个仰倒。
温贵妃捏着帕子遮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好戏。
被秦楼楚馆的嬷嬷们调*教过的女子的手段,果然不是那些自诩正室福晋的女人比的了的。
温贵妃一边不屑田氏的手段,一边却在心中不断称赞:“田氏,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三福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会害你?”
荣妃死死捏着团扇,咬牙道:“温贵妃,您这般问话,怕是多有不妥吧?”
温贵妃这么一说,岂不是就认定了是三福晋推了田氏?
温贵妃睨了荣妃一眼:“哪里不妥?众目睽睽之下,田氏落水时,三福晋到底是不是站在田氏身后,问一问旁人不就知道了?”
说着,温贵妃看向在场的秀女,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最终掠过瓜尔佳氏,落在了西林觉罗氏的身上:“西林觉罗秀女,你来说说,当时三福晋究竟有没有站在田氏身后?”
西林觉罗氏与钮祜禄氏有姻亲,向着温贵妃说话是必然的:“回温贵妃娘娘,奴婢也并未看的太过仔细,只是钮钴禄妹妹落水后,奴婢曾看到了一抹红色从旁一闪而过,旁的却是没有注意到。”
秀女的衣裳颜色都是青色的,红色在青色中,很是显眼,而三福晋今儿穿的衣裳,正是红色。
温贵妃点了点头,示意西林觉罗氏退回去,同荣妃道:“这可是有人证在场的。”
荣妃气极反笑:“既然温贵妃您都这么说了,那臣妾也有话要说,臣妾若是不曾记错,这西林觉罗氏与温贵妃您的母族渊源颇深,她的话又怎能相信?”
温贵妃脸色一变,刚欲呵斥荣妃,曹玥轻柔的出声:“两位姐姐莫要再争论了,既然西林觉罗氏的话不可取信,再换一人问就是了。”
“瓜尔佳氏,当时的情形,你可曾看到?”
被曹玥点名之前,瓜尔佳氏一直是低着头,眼睛规矩的盯着地面,耳朵里无论听到了什么,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猛地被曹玥提及,瓜尔佳氏也只是不慌不忙的微微抬头,仪态规矩周全的屈膝道:“回昭贵妃娘娘,奴婢未曾注意到。”
虽然钮钴禄秀女和田氏落水的事儿是她和三福晋共同算计的结果,但那也是因为钮祜禄氏先起了算计她的心思,她不过是和找上门来的三福晋合作,将计就计罢了。
若非如此,今日落水的人就是她。
她一旦落水,无论结果如何,即将到手的太子妃的位置,是一定会化为泡影的。
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谁要是敢抢,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对于瓜尔佳氏的话,曹玥也不意外,任谁都不想趟进这趟浑水里,没得惹了一身腥。
而且就凭瓜尔佳氏心照不宣的身份来说,曹玥就没打算真的从瓜尔佳氏口中问出什么来。
正当曹玥准备再点下一个秀女的名字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诧异的叫声:“十三阿哥?您怎么在这儿?”
只这一声,成功的把曹玥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绛雪轩外,一景仁宫的小太监点头哈腰的挡在十三阿哥身前,谦卑极了:“十三阿哥,昭贵妃娘娘在里面,您是否要给昭贵妃娘娘请安?”
小太监的声音不小,毫无掩饰,做贼心虚的十三阿哥慌忙就要伸出手去捂小太监的嘴,到底还是晚了。
十三阿哥正准备趁曹玥还未出来时偷偷溜走,自个儿背后的衣领子就被人给拎着了。
曹玥的声音阴恻恻的:“小十三,本宫记得今儿上书房并未放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三阿哥甜甜一笑,扭着身子,小手扒拉着钳制着自己后脖子的手:“额娘,您先松开儿子,您这样拎着儿子,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儿子的脸往哪里放嘛。”
别看十三阿哥才六七岁,可就是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要脸面了。
曹玥的余光扫了眼身后那群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人,也不想让她们看了自己的笑话,便松开了十三阿哥,暗暗在他耳边咬牙道:“敢逃课,看回去后本宫怎么收拾你。”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逃课逃了也就逃了,真正让她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十三阿哥来了这么一出,秀女落水的事儿说不准就要把十三阿哥给牵扯进去。
自己被人利用倒也罢了,可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不想他也被人利用。
十三阿哥只觉得自己脖颈后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抖了抖脖子,被松开后异常乖巧:“额娘……”
曹玥没搭理他,直接叫安顺送十三阿哥回去。
安顺弓着身子,正要请十三阿哥回景仁宫,荣妃突然道:“等一等。”
“怎么?”
曹玥转身看向荣妃,唇角的笑没有一丝温度。
“没什么,臣妾不过是想问十三阿哥两句话罢了。”
荣妃像是没有察觉到曹玥的假笑,扶着三福晋的手臂上前两步,看向十三阿哥的眼神中带慈爱:“十三阿哥,你方才是在荷花池旁的假山里吗?”
十三阿哥眸光轻闪,小手拉着曹玥的手,手指轻轻在曹玥的手心里挠了一下,然后仰着头不好意思道:“是啊,儿臣一个不小心在假山里睡着了,直到现在才醒,都错过了上书房上课。”
曹玥伸手重重的在十三阿哥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若是你皇阿玛知道你逃课,定然会狠狠打你板子。”
十三阿哥佯装害怕道:“额娘,皇阿玛要是真的罚儿子,您可要替儿子求求情啊。”
“求情?你还敢让本宫替你求情?本宫不亲自动手教训你,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还不赶紧回宫去反省?”
母子俩一唱一和,让荣妃只问了一句就难以再继续问下去。
安顺顺势把十三阿哥带离了众人的视线,曹玥看的很清楚,小十三什么也没说,三福晋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由此可见,三福晋在这件事里的确不干净。
曹玥抬手揉了揉额角,一副疲惫的模样看向温贵妃:“温姐姐,如今两边各执一词,且两边均无确切证据,要处理此事,本宫也很是为难,不知温姐姐可有法子?”
“这……”温贵妃为难的摇了摇头:“本宫也着实为难。”
过了一会儿,曹玥轻轻呼出一口气,眉眼稍松道:“左右钮钴禄秀女和田秀女今日不小心落水,也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依本宫之见,不若就此作罢?皇上为了前朝政事烦心,咱们在后宫,属实不该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皇上费心了。”
就此作罢?
温贵妃眉眼一凉,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息事宁人的。
只是她若是不同意的话,也得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但显然她此刻不论扯出什么理由,都比不得皇上更重要。
想到这儿,温贵妃就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妹妹考虑周到,本宫自然没什么意见。不过有件事,本宫怕妹妹不知,还是得同妹妹说一声才好。”
曹玥没出声,静静地等着温贵妃接下来的话。
温贵妃顿了顿,目光落在三福晋身上:“不久前本宫在去景仁宫的路上,正巧碰到田氏冲撞了三阿哥和三福晋,当时三福晋心善,并未与田氏计较,本宫也就未曾多管。如今想来,却是多有不妥。毕竟是待选秀女,被三阿哥碰了身子,哪怕不是有意,于田氏的名声也是有碍的。而田氏落水,也是受了委屈,不如本宫就替田氏做主,把田氏赐给三阿哥做个格格,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荣妃,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