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不要跟着我干?”雅利奇说道, “你们在火器营前途有限,你们家里也提供不了许多助力。现在你们还年轻,借着家里的光, 出去了别人喊你们一声少爷, 等将来分家了,你们自己要顶门立户了, 没权没势的谁又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你们跟着我干,我不敢保证你们一定会大富大贵, 但肯定比待在火器营要强。”

“公主说的有道理。”阿克敦附和道,“你们跟公主都是过命的交情,公主不会坑你们。”

阿克敦问雅利奇:“表姨,你打算让他们跟着你干什么啊?”

雅利奇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我还没想呢!”

阿克敦:“……您啥都没想,那还说这个干啥?”

苏泰和抱怨道,“公主啊!求您行行好,别消遣我们了。您连个计划都没有, 我们跟着您喝西北风啊?”

“嘶!苏泰和, 你说这话就是不信任我啊!我从一个小兵, 做到先锋营的将军,我的能力你还信不过吗?”

博敦说道:“公主,不是我们信不过您,您确实会打仗,我们很服气。可在别的事情上面……您就未必有打仗的天赋吧?”

富乐也是这个想法,“公主, 不说别的, 首先您这个骗术就不行, 别人收买人心都得画大饼, 先给一些蝇头小利。您倒好,上来就说自己啥都没有,非让我们跟着您不说,还说我们现在的差事没前途。

我们在火器营没前途,还能按月领俸禄呢!跟着您有啥好处啊?”

雅利奇蹙眉,“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皱着眉长叹一声。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们不打不相识,在无人的荒漠里同甘共苦,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如今我想做一番事业,想让朋友们帮帮忙,没想到你们都不肯。

哎,也对,可能是我不好吧!我脾气不好,交不下朋友,你们不愿意跟着我干,我能理解。放心,我会跟我三舅舅隆科多打招呼的,他现在还管着火器营,我想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舅舅会照顾你们的。”

公主如此烦闷,把苏泰和他们三个弄得很不好意思。

富乐忙笑道:“公主别伤心,其实我们就是……我们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博敦在桌子

博敦赔笑道:“公主,您误会我们了,就凭咱们的交情,您要干事业,我们肯定奉陪。只是……您得说出个子卯寅丑,让我们心里有点底啊!”

雅利奇低头吸吸鼻子,“你不用解释了,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难过的。”

您也不像是不难过的样子啊!您都快哭出来了!

苏泰和急的给怀德使眼色,你跟公主最好,你倒是劝劝啊!

怀德不理他,只管低头夹菜吃。

阿克敦在一旁也跟着着急,他瞪了苏泰和一眼,你们三个,简直不识好歹!公主招揽,你们还敢拒绝,给脸不要脸!

阿克敦劝公主别伤心,“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您想要什么样的只管跟我说,我来帮您找!”

“大外甥,我需要的是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你肯跟着我干吗?”

大外甥也沉默了,他刚升了一等侍卫,他还真不舍得放弃……

苏泰和也瞪了阿克敦一眼,你还好意思瞪我,你不也是不敢跟着公主嘛!

雅利奇呜咽着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苏泰和他们愁的不行。

怀德在一旁幽幽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哭的这么伤心呢!”

阿克敦等人彻底慌了,为了把公主哄好,他们顾不上太多,公主的要求先答应了再说。

“表姨别哭了,我跟着您干!”阿克敦这样说道。

苏泰和三人也连忙答应下来,“对对对!我们跟着您干!公主出马,一个顶俩,我们跟着公主准没错。”

雅利奇伏在胳膊上闷闷地问道:“真的吗?你们是自愿跟着我干吗?”

“是的是的,我们是自愿的。”

雅利奇抬起头,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是自愿就好,等我整理好头绪了,你们就辞了官,跟着我干活吧!”

富乐拍桌道:“公主,你骗我们!”

苏泰和怒视怀德,“怪不得你坐得那么稳,劝都不劝一句!我就说嘛!平时公主稍有不爽,你早就第一个跑去哄了,今天却坐的这么稳当!”

博敦也抱怨怀德,“你也不提醒我们,真不够意思!”

怀德挑眉看他们,“我已经提醒过了啊!我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哭的这么伤心。你们也不想想,公主平时只会让别人哭,她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苏泰和等人都沉默了,雅利奇得意地笑了笑,“知我者,怀德也!”

怀德劝他们识相点,“公主重情重义,她冲着咱们往日的交情好心好意邀请你们,你们就算要拒绝,也该回去考虑考虑,拒绝地婉转一点。若是隆科多大人突然从火器营调走,前途未知,他要你们跟他一起去别处赴任,你们敢拒绝地这么痛快吗?你们就是欺负公主好性,说话都没了分寸。”

怀德是极力维护雅利奇的,在他眼里,雅利奇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泰和等人脸上讪讪的,雅利奇警告他们,“你们已经答应我了啊!都不许反悔!我装哭哄骗你们,你们就知足吧!别让我动武逼你们答应啊!”

雅利奇举手晃晃拳头,苏泰和他们哪敢反抗,一个个都像鹌鹑似的缩着,连话都不敢说了。

雅利奇不满地嘟嘟囔囔,“我真是命苦啊!威逼利诱弄来你们这些没用的玩意,但凡我有个爵位,我也得去拉拢几个进士举人!”

苏泰和等人:呜呜呜,那真是对不起您了。我们不仅不识好歹,还没用!

吃完了饭,雅利奇就打算回宫了。

苏泰和等人要送,雅利奇没让,她有怀德送就可以了。

到了闹市,雅利奇要下马逛逛,侍卫们在后面牵马,雅利奇和怀德在前面散步。

雅利奇问道:“你从蒙古回来,你家里怎么样?”

怀德笑道:“家里当然是为我高兴了,大家的态度都变了,都说我这一步走对了。明明我出发的时候,家里人都不认可,长辈们还骂我不知天高地厚来着。”

“苏泰和他们家里不肯帮他们使劲,你叔叔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的封赏迟迟没定,叔叔们也跟着着急,他们的意思是想帮我疏通关系,求皇上给我封一个好官职。”怀德笑了笑,“不过我拒绝了,我说我会自己打点的,让叔叔们放心。”

雅利奇停下来,“你不用打点了,我这里……”

“呦!这不是五公主和怀德小兄弟吗?”

雅利奇回头,看是谁打断了自己。

殷化行快步走了过来,给雅利奇行礼,“臣给公主请安了。”

“殷将军!”雅利奇笑道,“你什么时候进京的?”

殷化行笑道:“我昨天刚到,今天出来办点事情,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公主和怀德小兄弟。”

殷化行看看附近,“公主,怀德兄弟,那里有个茶楼,我们去那说话。”

三人进了茶楼,要了个包厢,雅利奇让跟着的侍卫们在包厢外面喝茶吃点心。

伙计端上茶点,殷化行给雅利奇斟茶。

“真是好些日子没见公主了,公主回京都变漂亮了。”

雅利奇叹道:“嗨,其实我一直挺漂亮的,就是蒙古的风沙太大,遮住了我的脸。”

殷化行大笑,“此言有理!我不怕公主笑话,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俏小伙子呢!这张脸都是在边疆吹风吹多了,愣是把我从俊俏小伙,吹成了大老粗,哈哈哈哈哈!”

怀德看殷化行五大三粗络腮胡的形象,实在想不出他年轻时候能有多俊俏。

殷化行问道:“公主,您和怀德小兄弟的封赏有着落了吗?”

雅利奇捡着桌上的点心挨个尝一遍,“还没信呢!你应该知道,我的封赏不好安排。”

“是啊!公主您这样的身份,确实不好安排。依着常理说,您这样的将才一定要进军营,可您又是一位公主,当时打仗就罢了,一直让您待在军营,这就不太方便了……”

雅利奇叹了口气,是这么个道理,她是公主,不可能进朝堂,后宫女子不可干政嘛!

殷化行劝道:“公主不要难过,其实不进军营也挺好的。您看看我,这么多年了一直守在边疆,受苦又受累。我有时候都恨自己命不好,我恨自己不是天生的富贵命啊!我要是生在那勋贵人家,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每天约上三五好友,到处吃吃喝喝,那多逍遥自在。

公主您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最羡慕的,我恨不得跟您换换。您现在是皇上最疼的公主,您住的是金窝窝,睡的是蜜罐罐啊!那日子得是啥滋味啊!”

雅利奇被他逗笑了,“殷大人,我是个人,睡的是床,吃的是饭,我的日子跟你的日子都差不多,你不要想太多。”

殷化行叹了口气,“您还是谦虚了,肯定还是有差别的。”

殷化行跟公主说笑几句,扭头又跟怀德说话。

“怀德小兄弟,费扬古将军,孙将军,还有我,我们的封赏都没下来,像咱们这种,估摸着都是在皇上那里有姓名的,皇上可能要亲自赏赐咱们。”

怀德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大人告知。”

“哎,你跟着公主,你的消息肯定比我灵通,我不是要特意告诉你这个,我是想问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殷化行笑道,“怀德小兄弟,我是很看好你的。你年轻有为,那么早就跟着公主,有眼光,也有胆识,武艺才学也很出色,你要不要来我们这里,跟着费扬古将军?”

雅利奇啪叽把点心扔回盘子里,她看着殷化行,眼睛直冒寒气。

殷化行只盯着怀德,对五公主的恐怖眼神毫无察觉。

怀德连连摆手,“承蒙大人错爱,我还有别的打算……”

殷化行叹道:“唉,我知道,你姓钮祜禄,是名门望族出来的,你之前还是十阿哥的伴读,你前途广阔,可能不愿意进军营。不过我是诚意满满啊!如果你肯跟着我们,费扬古将军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官职!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再考虑考虑。

咱们做官,要想晋升的快,积累军功是个好办法。你不是普通的武夫,你是有才学的,等你靠着军功爬到一定的位置了,你再依靠着家里的关系,给你谋个更好的差事,那不也挺好的嘛!”

雅利奇不满地敲敲桌子,“嘿嘿嘿!殷将军,你干嘛呢?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墙角?你挖我的诸葛先生,你是没把我刘备放在眼里啊!”

殷化行忙笑着赔礼,“公主恕罪!不是我胆子大,不把公主放在眼里,是……是公主您将来要嫁人的,您不能总把怀德兄弟带在身边吧?您跟怀德兄弟关系这么好,您得为他想想啊!”

“你少放屁!怀德当然要跟着我了!我的诸葛先生的前途,我自会替他打算,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殷化行正色道:“公主,您别嫌我说话难听,您能给怀德什么前途呢?他跟着您,只能做一个侍卫!顶天做一个侍卫头子!”

殷化行看向怀德,“怀德小兄弟,你是个聪明人,你得为自己想想啊!我明白你和公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但你不能为了这份情谊,就不顾自己的将来啊!”

殷化行又看向雅利奇,“公主,既然您是怀德小兄弟的刘备,那么您不应该,更不能看着怀德小兄弟明珠蒙尘!”

雅利奇一拳锤在桌上,把桌子砸的颤悠,“你不要以为你跟我一起打过仗,我就不会揍你了!”

怀德叹道:“殷将军,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喜欢跟着公主做事,当个侍卫头子也很好。”

殷化行:“你!”

殷化行顿足叹气,对怀德是恨铁不成钢。

“怀德小兄弟,你现在意气用事,将来是要后悔的!”

雅利奇又在桌上捶了一拳,“你再说!再说我打你了啊!让你鼻青脸肿地去见皇上!”

殷化行无奈摇头,“好吧!你们都不肯听劝,我也不必做这个恶人了。公主,咱们接着喝茶叙旧,不聊这些了。”

雅利奇把拳头收回来,“这还差不多。”

三人喝着茶聊了聊近况,殷化行还要请公主去吃饭,雅利奇看时间差不多了,再晚一些宫里就要落锁了,她拒绝了殷化行的邀请。

在回宫的路上,怀德劝雅利奇不要生殷化行的气。

“殷将军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公主别生气。”

雅利奇哼了一声,“你为什么替他求情?我哪有那么小气?我知道的,他都是为了你好。”

怀德笑道:“我知道殷将军为我好,但我也知道,公主对我更好。公主忘了吗?我其实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我没有什么野心,殷将军所说的勋贵子弟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那才是我的理想生活。

我只是……只是很想跟公主一起努力。”

雅利奇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她就知道,她的诸葛孔明是不会背弃她的。

“你放心,为了你,我也得干出一番事业来!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跟着我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怀德劝道:“公主不要太辛苦,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就好。不管将来有没有成就,我跟公主在一起做事就很开心了。”

雅利奇晃晃手指头,“不是哦!一定要做出成就,大家才会对你和颜悦色。你放心好了,跟着我,不管干啥都能成!”

雅利奇摆摆手,跟怀德告别,让他快点回家去。

怀德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离开。

雅利奇回到宫里,跟皇后打了声招呼就憋在房里不出来了。

她让杜鹃磨墨,手里攥着笔,对着桌上的纸开始发呆。

杜鹃叹道:“公主,您想什么呢?您瞧瞧您的姿势,一会儿头枕在椅子扶手,脚拖在地上,一会儿又颠倒过来,脚搭在椅子背上,脑袋杵在地上,一会儿又折起来缩在椅子里。您这样的仪态要是让苏麻喇姑看见了,看她老人家怎么罚你!”

雅利奇坐直身体,“你别吵,我在思考我的事业!”

杜鹃:“那您倒是把思考的东西写下来啊!砚台里的墨水都快干了,浪费了好墨条!”

雅利奇嗔道:“真是不得了,你现在管我管得厉害,年纪轻轻就像管家婆了。”

杜鹃:“……行!奴才闭嘴行了吧!”

雅利奇叼着笔,她靠在椅子里,让椅子两条前腿抬起来,只用后面两条腿支撑着乱晃。

自鸣钟当当当地响起来,雅利奇把椅子放下来,扭头看向自鸣钟。

“杜鹃,外面没有卖自鸣钟的是不是?”

杜鹃不吭声,雅利奇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杜鹃姐姐,我跟你说话呢!”

“您不是嫌奴才是管家婆吗?”

“好吧好吧!我错了,你不是管家婆,求求你跟我说说话吧!”

杜鹃笑了,“奴才进宫这么多年,早忘了宫外的事了。您问奴才这个,还不如问问您自己个,您今天不还出宫去了吗?”

“我出宫是去会友,哪注意这个了?”

杜鹃说道:“我虽没去过宫外,不过按常理推断,宫外是不会卖这个的。这自鸣钟是西洋来的物件,皇上年轻的时候自己拆过这个东西,还把其中的原理琢磨明白了。

后来内务府的匠人也会做自鸣钟了,现在宫里宫外的自鸣钟,有一部分是从外国运来的,一部分是咱们的工匠做的,有些比西洋进上来的还要精致华贵。

这样的好东西,一般都是宫里用,外面有的,肯定也是皇上娘娘赏的,他们自己是买不到的。”

雅利奇捧着自鸣钟开始琢磨,“这玩意拿出去卖,肯定值钱。”

“公主别开玩笑了,这自鸣钟咱们看习惯了,不觉得它金贵,但是在宫外,这不仅是个值钱物件,还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这户人家跟宫里有关系,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雅利奇说道:“其实宫里很多物件都是平常用的,只是沾了宫里两个字,拿出去就身价倍增。”

“是这样的,像是宫里的宫花、荷包、花样子都是好的,传到宫外,大家争相模仿。其实让我看啊,宫里的东西是好,但有些样子远不如宫外可爱活泼。”

雅利奇的心思活泛起来,“你说,如果我开一个铺子,把宫里的东西倒腾出去卖,我是不是得发大财!”

雅利奇摇了摇头,“不!这样格局还是太小了!我得让皇阿玛专门给我封一个官,让他给我授权,让我开一家故宫专卖店!从我这出去的,才是正品,其他的都是赝品!”

杜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公主又发白日梦啦!这怎么可能呢?奴才不是说过了吗?宫里的东西不仅华贵,还是身份的象征,您怎么能把皇上的东西拿出去卖?大家都能用起皇上的东西,那天下还不乱套了!”

“啧!这只是我初步的设想,我这不是还没有详细的计划吗?”

雅利奇拿起自鸣钟在手上摆弄,“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我可以让工匠把自鸣钟做的简陋一点,不要镶嵌宝石,也不能用这些好材料。

我好歹在蒙古立了功,皇阿玛怎么也得给我一些好处,他不给我爵位,那就得给我点钱,不给我钱,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赚!”

杜鹃笑道:“是呢!您这就叫薅羊毛!还是从皇上身上薅!”

雅利奇嘻嘻笑,“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薅羊毛!”

她放下自鸣钟,捡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高兴地笑,一会儿又皱起了眉。

杜鹃无奈地摇头,去小厨房给她端来一碗甜汤放在旁边。

雅利奇在纸上涂涂改改,一直忙到后半夜。

她看着满纸的计划书,心中得意。皇阿玛,我就不信了,这还拿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