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

连时宜在内,本来都对去幽州一事放弃了希望。

哪知孟鸣柳竟主动在朝堂上给了台阶,周景懿也就顾不得有没有诈,直接应了下来。

但一路上都为此忧心忡忡。

可在京城里被关了十几年的人,骤然出京,赏到的自然山水,见识的人文风俗,都令她新奇,总算稍解她的懊恼。

只有时宜清楚,这或许根本就不是孟鸣柳别有用心的设计。

那日多重反转的对峙,孟鸣柳出人意料的邀请,和她拒绝他之后,他走时那句“本官这儿,永远给你后悔的余地。”

一直在时宜脑中挥之不去。

她大概有些猜测。

所以,去幽州的路上经停兖州时,给孟鸣柳写了张字条。

兖州曾是孟鸣柳做首辅之前治理过的地方,这遭一看,也的确大有政通人和之象。

她便仔细写了写兖州见闻,最后赞他治理之能。

然后从他安插在周景懿身边的人里随便挑了一个,把字条交给他,让他交到孟鸣柳手上。

他怎么给远在京城的孟鸣柳,这就不是时宜该管的事了。

她写的到底算用了心思的。

首辅大人的回复倒是简单明了。

「善」

哈……

虽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但看着一张信笺上龙飞凤舞一个善字, 时宜还是把纸揉皱了。

这种回应放在别人身上一定有敷衍之嫌,说不定还会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曾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可若是孟首辅做出来的事嘛……

那说不定已经是他能给到的最高规格的认可了。

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孟鸣柳从不需要讨好和温柔安慰。

他只需要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人,敌人也好,同伴也好,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对他通过实力取得的一切,表达真诚的认同。

他不要自下而上的服软或钦佩,他要的是平等的,或者说——来自同类的肯定。

至于,允她去幽州,时宜倒不觉得像孟鸣柳这样的人,会向同类表达示好。

以他恶劣的性格,大概是觉得她还太弱,赢了也没意思,不如稍微让几步,给一点成长空间。

他喜欢势均力敌的敌人,更喜欢看势均力敌的敌人败倒在他手下。

但看着前方源源不断递来的幽州情报,时宜觉得,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幽州

当地有名的酒楼香缇

周景懿觉得在当地人比较多的地方,可能可以找到一些线索,至少有利于获悉诸如民俗风情一类的东西。

虽然时宜怀疑她只是馋了,但介于自己也很好奇香缇,于是答应的很畅快。

送来的有如雪花般的信息中,有一条差点被湮没。

可一踏入酒楼,看到最中心正左右逢源,落落大方地接待客人的红衣女子,那条信息一下就被时宜捞了回来。

“几位客官,您里面请,二楼有包间。”

她们一行六七人一入内,那女子立刻迎上来,看起来不到四十的年纪,笑容亲切却不显得谄媚,行事利落。

此人应当正是……香缇的老板。

女子经商不算非常罕见的事。

但若是出身官宦之家,抛头露面仍是大忌。

偏偏,香缇的这位女老板,据传从前是某位官家小姐。

而且曾入过衙门,还蹲过大牢。

这样的人开了酒楼,竟然能将生意做的如此红火,本就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

按说如此际遇,不会没有人知道她背后的故事。

可时宜再令人去查她开酒楼之前的际遇,却一无所获。

时宜本有心一问,但人家老板全程热心又妥帖,见他们是外乡人,还亲切地给他们介绍了幽州当地的事。

“这哪里像是会暴乱的地方?莫不是官府蓄意欺诈。”宋晏礼吃着菜,压低了声音说话。

这也是时宜的疑惑。

前一阵的暴乱是压制住了,但朝廷都不知缘何起的混乱,更不可能对症下药。

引发暴乱问题既然依然存在,那幽州就算不是一片潦倒,也不能这么……安居乐业吧。

香缇的菜确实是配得上它名气的水准。

但时宜心里压着事,潦草用了几口就想去一楼。

蹲在大堂里,打入内部,探听点平民百姓真情实感抒发的内容。

结果下楼梯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那老板娘。

“才上了几道菜,客官怎么就下来了?”她很是客气的样子,又为上菜慢连连致歉。

“可是菜色不和您口味?您几位看起来便不是寻常人家,想来素日是用惯了山珍海味的,咱们这儿却是供不出这些……”她越说越加愧疚。

“但您若有吩咐,尽管与我说了,能置办到的,我定往后厨去通传。”

“不不,”时宜笑起来,找个理由试探,“这菜我家主人吃了很受用,我都想仿了这幽州的口味回去,自己开家酒楼呢。”

老板娘闻言松了口气,连连摆手笑,“您真是太过夸奖了,香缇能有今日,还是乡亲们可怜我,多加照顾的缘由,这菜您若是喜欢,我便让厨子写了制法给您,您府上来日也能尝到。”

时宜谢过她好意,假装不经意地往为何多加照顾的缘由上问了一句。

老板娘竟毫不遮掩,就将来龙去脉侃侃道来。

“我从前杀了人,进过狱,是乡亲们写了联名状,把我救出来的,后来知道我这事的人多,我开了酒楼,大家都来照顾生意,这才有香缇的今日。”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用了饭,宋晏礼下楼,就见时宜靠在后院树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觉得暴乱会因为什么缘由,发生在一个愿意帮一个女子写万人联名状的地方?”

时宜正抱着膝,此刻见了他,稍眯起眼抬头。

“这就得看,这女子是犯了什么事,才引得人要写联名状助她了。”

宋晏礼抿抿唇,干脆也掀了袍子和时宜一起蹲下来。

“遭受夫君数年毒打后,一日她夫君吃醉了酒,又来打她,女子在反抗时,不慎杀了自己的夫君,因此而入狱。同乡人不仅用联名状打动县衙,放她提前出狱,还助她开酒楼以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