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九章 进城(5)
“站住!”吴军黑着脸,“就这样走?”
“还有什么事?”长毛故意装聋卖傻。
想蒙混过关谈都不谈,不赔理道歉甭想走人。
看到吴军态度坚决,长毛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走到熊文斗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起,弟兄们多有冒犯,请原谅。”
快滚,眼不见为净。
三十七
周华明以为家人已经休息,进屋后才知道还有两拨人在客厅等待父亲接见。
母亲已睡,周华明为客人端茶倒水。
听到女儿声音徐卷凤就像服了兴奋剂,顿时睡意全无:“华明——”
周华明应声进卧室。
徐卷凤拉着女儿的手打量:“咋这么晚才回家?……以后晚上回家先打电话,我让同生他们去火车站接你。”
周华明让母亲放心,说这趟车人多安全。
“以为你是三头六臂?”徐卷凤不满,“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多危险。”
“好,我知道了……您睡觉。”周华明说完出门。
徐卷凤随身起床。
叫上女儿一同进厨房……
周守岁将客人打发完后喊了一声“华明”。
周华明从厨房走到客厅:“爸,忙完了?”
“完了。”周守岁疲倦地坐在沙发上,“几时回的?”
“有一会。”
“一会是多长?”周守岁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意识到父亲知道她的事。
是李同生告的密。正巧他到文化局拿书,遇上打斗场面。本想英雄救美人,怎奈没有勇气,看到明晃晃的砍刀大气不敢吭声。……回家后就向周守岁汇报,被定性为流氓斗殴。
正要开口,母亲喊她洗澡。
正好开溜。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周守岁守在客厅等她出来。
客厅大灯不熄她就不出门。
终于熄灯。
这才蹑手蹑脚地出门。
黑暗中有人喊她。
父亲赫然坐在沙发上。
“坐下。”父亲指着对面椅子。
不敢不坐。
“华明,今年多大了?”父亲问。
明知故问?
“十九。”周华明嗫嚅道。
“应该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明辨是非对不对?”周守岁说。
周华明点头。
“交朋结友我不反对,但不能结交一些社会渣滓。”周守岁黑着脸。
谁是社会渣滓?
周守岁突然转变话题:“小熊的手伤得怎么样?”
无关紧要。
“这个小熊,怎么这样不争气,接二连三出事。……你答应过我,不与他来往,怎么又跟他在一起?听说这一次很危险,差一点闹出人命。……我真为你担忧,一个大学生,一个县长千金,居然与这些人打得火热,叫我这副老脸往哪里摆……太让我失望。”周守岁气愤得站起来。
不错,是答应过,但是没有理由说服自己,熊文斗又不是洪水猛兽,凭什么不与他来往?过去你不是一个劲地夸他,现在为什么如此贬他?无非是跟你的女儿谈朋友。熊文斗有什么不好?无非是没有城镇户口。“爸爸,我不同意你的定论,熊文斗不是渣滓。”
公然顶撞老父?
“你!”周守岁的手扬得高高,意味着想打人。
“打吧,我是你生的,无理也有权打我。但是,征服不了我的心。”周华明没有避让,而是挺胸昂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手慢慢放下来。
“爸爸,我知道你心目中的熊文斗不是坏人,你是怕女儿跟他好上,怕他成为你的女婿,因为他出生寒门,没有户口,没有正式工作,没有文凭,不是你心目中理想的乘龙快婿。……我理解爸爸的一片苦心,但是什么都可以改变,现在没有并不等于将来,熊文斗不会永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请您不要贬他,他不是社会渣滓,而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有爱心、非常有才气的青年……”
“放屁!”
声音穿破三幢屋。
徐卷凤披衣现身。见女儿泪眼婆娑,责怪丈夫不该发脾气。
“没有你的事。”周守岁说。
“咋没有我的事?华明也是我的女儿。”徐卷凤拉着女儿要走。
女儿不走。
“你去睡。”周守岁命令妻子。
偏不睡。
周守岁只得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妻子。
“哎呀,华明,咋这么糊涂?”徐卷凤马上站到丈夫一边,“你想想,那小熊跟你不般配。不是我们势利,找对象也得看人,男方一定要比女方强,否则婚姻就不长。你是大学生,起码得找大学生。小熊是临时工,没有户口,没有工作,转不了正就得回家种田。……不是我说你,那么多好人你不找,偏偏要找一个临时工……你一不瞎二不跛,又不是嫁不出去,找小熊这样的人让我们家门楼矮三尺……”
怎么能这样教育孩子?周守岁打断妻子的话:“华明现在的任务是读书,你扯那么远干什么?……烦不烦?”
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得注意方式方法,同一个问题有多种表述方式,直说可能会激化矛盾,绕弯子会起到旁敲侧击效果。孩子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思想和观点,有是非标准,强迫压制只会产生逆反心理,只会越描越黑,只会事与愿违。
“我这是为孩子好。”徐卷凤不服气。
“我知道……你还是去睡觉。”再次下了逐客令。
没有走的意思。
就当开家庭会议。
主持人换了口气:“我承认,刚才说话过激一点,现在我收回对小熊的定论,也尊重你交朋结友的权利。但是,你得答应爸爸,大学期间不准谈朋友。……虽然你已经是成年人,但是,你还是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你说是不是?”
周华明没有接招。
周守岁接着说:“还有两年你就大学毕业,出了社会你就可以谈朋友。……现在我向你保证,父母不干涉你的恋爱自由,爱谁爱什么人是你的权利。你满意我们就喜欢,包括熊文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