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鞋印斜后方还有一个印子。”吴方泊喘一口看向周往。

“你看,就在高跟鞋的鞋印旁边,有几个近似月牙型的痕迹。”

“嗯,我最开始也注意到了这些痕迹,之后我一直在想这是什么东西……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另一只高跟鞋留下的鞋跟印。这个女人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以一种类似于【稍息】的姿态站着,这样的站姿是最不费力气的,也是很多人下意识的习惯站法。”周往说。

“鞋跟印怎么可能是月牙型?”吴方泊摇摇头。

“因为这个鞋印明显收到过破坏,前脚鞋印几乎只剩鞋头,后脚鞋印被扫过的拖布毁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它最完整的样子是怎样的,我们也没法知道。”周往耸了耸肩。

吴方泊点点头,接受了周往的观点。

“这两个鞋印的具体位置不算靠近。”吴方泊接着往前直视,用目光潦草度两了一下这两个鞋印的距离。

从仓库门口到仓库尽头,大概有个三米距离。

“尽头的鞋印鞋头朝门,门边的鞋印鞋头则朝向仓库内。”周往补充。

“从方位上看,这两个人似乎是在面对面谈话。”吴方泊立马接过话。

“凶手与陆俊宸的谈话吗?”他提出疑问。

“嵘城公安局里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们可以通过鞋印侧写出鞋印主人的体型特征,我可以请他们出山帮我们一把。”吴方泊紧接着转头看向周往。

“如果最后分析得出皮鞋主人的体型特征与陆俊宸相似,应该就能断定仓库里头人是陆俊宸。”他说。

“我和你有不同的看法,就算皮鞋的主人最后可以断定成陆俊宸,这个高跟鞋也不可能是凶手的鞋印——因为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根本不可能是个女人。”周往立刻接过话。

“你想一下,王思铭案里我们已经在办公室里对凶手进行过一次形象侧写——要想把王思铭整个扛起,把尸体从一楼客厅转移到二楼浴室,必须是一个和王思铭本人体格相当的男人。”周往看着吴方泊说。

“这场连环杀人案目前没有发现模仿作案的证据,所以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周往最后说。

“所以我怀疑,仓库里头那个男人的鞋印才是凶手的。”

“那这个高跟鞋鞋印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她居然在和凶手交谈……”吴方泊扶了扶下巴,思考了几秒。

“是同伙。”他重新抬头,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你说的同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个高跟鞋印原本就在这里,只是恰好在这个方位,又因为位置实在太偏,恰好被凶手不小心遗留了下来。”周往看向吴方泊,伸手示意他先放宽心。

“这里原来可是个正常营业的蛋糕店,出出入入的人很多,而光是看鞋印轮廓,又没办法准确知道痕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这两个鞋印的方向是面对面的,也不代表他们真的在谈话。”周往接着说道。

“今天上午我们也分析过了,这个案子最终牵扯出的是一个犯罪团伙。”吴方泊说。

“我知道这背后藏着个团伙。”周往打断了他的话。

“但我我还是劝你,现在最好还是以【一个凶手】的方向查这个案子,因为一个凶手已经让你力不从心了。”周往说罢轻咳了一声。

“我的意思不是你菜,而是要告诉你,这疑难悬案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遇到的凶手太聪明了,而且他一定做过很多前期准备,确保自己从下手到后处理都万无一失。我们追了他这么久,等到他犯下了第三个案子,才勉强看到他一些破绽。”

周往顿了顿,“就算这个案子真的是多少作案,我也建议你,采取逐个击破的方式处理,先抓这个男人。”

吴方泊盯着周往看,他此刻思绪万千,却把这些疑惑都塞进了心里,表面依旧平静如水。

他觉得周往是在刻意引导自己不要再继续深入此案,仅仅扫清表面的灰尘就好。

他太矛盾了,面对周往,猜忌与信任总是在交替出现着,他不得不去联想那辆呼啸而过的黑牌车与周往之间的关系,却又放不下这些天来与周往相处打闹的种种。

如今发生的所有——周往的无故的沉默,又或者是错愕的打断、故意的回避以及费解的引导……一切的不可忽视的小细节,都在慢慢摧毁吴方泊的信任,让猜忌肆意侵略成为胜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吴方泊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后厨的冰箱有什么情况吗?”周往又问。

痕检科的警官抬了抬头,吴方泊顺势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回答周往的问题。

“我们暂时没有发现冰箱里有什么可疑痕迹,里头没有异味、没有组织碎屑、也没有血迹反应。”警官回答。

“居然什么都没发现?”周往紧皱起眉头,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很肯定蛋糕店的后厨仓库是拍摄陆俊宸尸体照片的地方,既然第一案发现场在这里,并且离仓库几步之遥的后厨就有冰箱,这个大冰箱应该就是凶手藏尸的最佳选择。

罪犯在藏储尸体时通常遵循就近原则,也就是利用最省力、最省时、最保守的方式藏尸。只要这个罪犯不是天生作死,或者是追求什么具有象征性的仪式感,他绝对不会扛着尸体到处晃**。

但是,现在这个最有可能被凶手用来藏尸的冰箱,居然没有任何一点异常?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藏尸地,会不会根本不是这里?”吴方泊皱眉说。

“如果藏尸地不在蛋糕店,就意味着凶手要抱着这么大个尸体转移到别处去,这个举动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周往微微摇了摇头。

“罪犯通常会选择用最少的步骤达到他的目的,避免所有无用的步骤,这是非常著名的心理学原理——奥卡姆剃刀原理。”他说。

“你都说了,那只是通常。”吴方泊回答。

“如果凶手笃定了你会信奉教条,就会反其道而行之,刻意做一些你认为多余事儿,这样就完完全全打乱了你的推理。”他说。

周往一时语塞,现在的线索全是散的,什么都串不起来。

“我回去多筛几遍监控录像,没办法,只能广撒网。”吴方泊很是无奈。

“今天就先这样吧,收队。”吴方泊哑言说道。

吴方泊得回警局整理线索,周往不打算继续打扰他工作,便在蛋糕店与他告了别。

一个小时后,周往回到了别墅——

他缓缓推开玄关的门,一个不经意的低头,看到门口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梁萄在?”周往皱了皱眉头,轻轻把门关上了。

他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顺势歪头看向了客厅。

奇怪?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梁萄?”周往朝别墅里喊了一声。

紧拉着窗帘的客厅安安静静,周往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游**,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不可能,梁萄的鞋子还在门口,她人呢?】周往皱了皱眉头,将皮鞋换了下来,快步走进了客厅里。

“梁萄?你在吗?”周往又唤了一声。

周往扫视客厅,低头看到茶几上随意摆放的马克杯,杯口处印了个淡淡的红唇印。杯里的茶没喝几口,颜色已经被泡得浓厚。

“杯子里的茶应该是梁萄泡的,她还没来及喝几口,人就走了……”周往深吸了一口气。

房子里的安静逐渐凝固成耳朵里不可琢磨的杂音,被窗帘削弱的暗黄阳光附着在明晃晃的白墙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和不安感迸发而出。

梁萄的鞋子在客厅门口,人却不见了。周往极富想象力的脑子里,立刻臆想出各种惊悚的绑架画面,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

“梁萄!梁萄你在哪?”周往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他开始极速迈开步伐,想要往二楼奔去。

周往刚一步踏在楼梯上。

“哎周老师!您回来了!”梁萄的声音终于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