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只有周往自己,他好似强撑着最后一点形象,好不容易回到一个不用示人的世界。这时他终于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吴方泊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小子不应该一杯倒啊?这威士忌可比红酒度数要高得多,哪有人喝得了威士忌却喝不了红酒的?”

吴方泊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周往的高脚杯端到了面前。

“不对......等等,我怎么没闻到酒味啊?”吴方泊看着面前这杯透明晶亮的**,猛地一愣。

他也顾不上这么多,小抿了一口周往杯子里的**。

“我靠!白开水?这家伙是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的?用宽口高脚杯装白开水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杯口还卡几片做作的柠檬片?”吴方泊一惊。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瞧了周往的装腔作势,就连喝个水都喝出了贵族品鉴八二年矿泉水的做作架势。

吴方泊实在是无奈,但还是不放心地跟着走向了厕所。他双手环抱着,侧身挨在了厕所紧闭的门旁。

厕所里的周往将自己撑在洗手台上,摸索着打开了水龙头。

颤抖的手捧起一汪冰冷的水,狠狠撞碎在了脸颊上。

他并不觉得自己想吐,只是身体越来越沉,好像被搅和进一个混沌的漩涡一般。

“不是吧……我不就喝了一点点酒吗,反应怎么会这么大,那么快就撑不住了?”周往急促地喘着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迸发的情绪,会加快血液流动以及新陈代谢的速度……我还以为,就算我有不适反应,也至少能等到吴方泊离开的。”他微微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眼都是通红的血丝,此刻的思绪断断续续的。

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充斥在周往的耳膜里,乱了节拍的心跳仿佛要刺穿胸膛。

“周往,不能喝你直说啊?我可没想来欺负你的啊......”吴方泊的声音是完全模糊的。

周往觉得整个世界跟着开始天旋地转,白亮的灯光开始在涣散成模糊的闪烁。

“算了,我其实早就撑不住了,人生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干脆让我就此倒下,反而还轻松一些。只是对不起吴方泊,我就这么停下心跳,要给他添麻烦了......”

周往的力气正消磨殆尽,连最后一点撑起腰板的力量都要没了。

“你还好吧?你这酒量实在是小的感人啊?要不要哥给你整点蜂蜜水醒醒酒?”吴方泊挨在厕所门边上,他听到厕所里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流,就是没听到周往有什么动静。

“砰——”忽然厕所里传来周往倒地的巨响,接着是一阵玻璃杯摔打在地,支离破碎的声音......

“周往!周往!”吴方泊终于意识到事情比自己以为的严重得多,他二话不说撞开了厕所的门。

只见周往脸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厕所里的洗漱杯被倒下的周往顺势撞倒,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

“周往你醒醒啊!这是怎么了!”吴方泊一下跪到在地,扶着周往瘫软的肩膀破音大喊起来。

他一个不经意地转头,看到厕所的架子上放着瓶帕罗西汀。

这是一种用来治疗精神类急病的强力药物。这类神经抑制类药物绝不能与酒混食。

“躁郁症?周往他有躁郁症!他难道在我来之前吃过药?可他吃了药为什么还要喝酒!他这根本是在寻死!”吴方泊看到那药瓶子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周往原本喝的是杯白水,他这样靠大量药物控制情绪的人,是绝对不能喝酒的。现在想想,吴方泊确实从来没见过周往喝酒。

吴方泊看着满脸煞白倒地不起的周往,慌张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手机那头响了几声让人心如刀绞的等待接通铃响,终于被医院接通了。

“120吗?我这有个吃了未知剂量帕罗西汀又喝了一大杯酒的疯子,山鹿苑别墅区1901号,请你们赶紧过来!”吴方泊喊道。

吴方泊就是再心急,报地址说情况的思路还是足够清晰的。

“你他妈有病啊周往!吃药了你和我说啊!不喝酒咱们就不喝啊!在我面前自杀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刚和我结婚的吗?”吴方泊跪在厕所的地上,把周往紧紧抱在怀里。

地上怀表的指针咔哒咔哒旋转着,那个声音冰冷又无助。

“你凭什么把生命当儿戏,我又没有逼你,你是要反过来把我逼死吗!”猛然之间,泪水坠落到了周往苍白的脸上。

“你是觉得就算自己死了,也没人在乎没人心疼是吗?你就是个疯子周往!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白亮的灯光悬在头顶,吴方泊开始跟着那老旧的怀表,默数着等待的秒数。

嵘城市医院的出车效率非常高,很快意识不清的周往便被送进了就近的医院。

幸好周往喝下的红酒不算多,加之送医及时,周往最终是脱离了危险。

吴方泊在医院里守了周往一整夜,他没想到周往会有这么剧烈的应激反应,更没想到他浑身上下千疮百孔,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

晚上的洗胃后劲很大,周往脸色有些苍白,一动不动躺在病**好久。

如果时间能往回倒,吴方泊打死也不会带着瓶酒去找周往。

病**的男人还在熟睡,他的怀表被吴方泊顺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趁周往还没有醒来,他摸索着拿出了这个怀表。

那是一个老式的机械表,外壳的镀金已经磕碰褪了色,表盖上还有几个不太明显的凹痕。

当吴方泊打开那怀表,立马皱紧了眉头——他看到的一个满是刀痕的表盘。那些划痕没有任何规矩,倒像是周往疯狂发泄留下的印记。上面每一条都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割得白色的表盘乱七八糟。

表盘圆周上的数字没被划花,那阿拉伯数字的样式和王思铭家中的一模一样,只是数字下没有镶嵌钻石。

“他的怀表上没有【教皇之冠】,这套钻石是8.27走私案的象征,这说明周往根本没有参与到当年的走私案里去。”吴方泊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怀表……”

接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十倍放大镜,对准了表盘上“12”的数字。

镜头往下慢慢移动,无数被放大的杂乱划痕映入他的眼帘,吴方泊仔仔细细地分析着这些痕迹,想要在其中找到能证实自己想法的细节。

他果然看到那三个字母些许尚未被划痕覆盖住的边角——

GUN。

“他果真是一个和GUN组织有关的人!”吴方泊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标志,让一切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等等——”吴方泊这时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怀表,“我怎么感觉周往的怀表比王思铭的重呢?”

吴方泊是一个记忆力极佳的人,任何的细节像是能长进他的脑子里,有必要的时候这些细节记忆可以随时被调用。

“这么说,这怀表是有别的机关……”

吴方泊拿着那怀表不停旋转打量着,最后发现这个怀表其实有两层,表盘周围的缝隙设计了一个小凹槽,可以用指甲轻轻地把表盘抠开。

翻开表盘的下一秒,他看到怀表后盖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周暴和周常!”吴方泊立刻反应过来。

这两个罪犯的照片会出现在周往随身携带的怀表里,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关系。

吴方泊立刻想起卷宗照片上,那凌乱的衣柜里多余的衣架。他看着怀表上的照片发呆,灵魂像是掉进了回忆的漩涡里。

他想起更多更多周往身上令人匪夷所思的细节,想到他们一同经历的大小破事……

一切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怪不得!怪不得周往会被人盯上,飞驰的奥迪车差点要了他的命。怪不得他老早就知道王思铭和陆俊宸在做走私的勾当。

因为他是周往,他是红标国际通缉犯周常的儿子,也是周家被GUN组织灭口后留下唯一的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