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禁忌区域,便会有邪恶的事物降临。——斯蒂芬金《废村》

一具女尸浮在水底,嘴角带着一种特殊的笑,腐肉片片散落,露出森白枯骨……魏央从梦中惊醒,瞪着山路前方。梦醒一刻,意识有种不真实的虚幻,他感到太阳穴鼓鼓跳动,脑门上起了一层细麻麻的汗。魏央吸口气,一股冷冽的水腥味冲进肺腑。

汽车停在碎石土路边。海拔表显示:3100米。

山野静谧,鸟鸣声啾啾四下起伏。魏央坐在汽车驾驶室,透过车窗望见夕阳从云缝中迸出一抹绯红亮色,近处高鹗的大山阴蓝黝黑,秋林黄灿灿刺眼。

天与地形成强烈的明暗反差。

盘山路在前方树林中时隐时现,狰狞巨石从右侧崖壁倾斜伸出来,张牙舞爪让魏央倍感压抑,就像之前短暂的浮尸噩梦。这一整天,他开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远离城市,持续走了近9个小时,深入中缅交界绵绵山脉,在这条荒无人烟的山路颠簸前行。

目的地是一个凶邪的废村。

废村原名丙沙寨,一个世纪前,它曾是中缅边贸重地,通往藏地的茶马古道从村寨穿过,马帮铜铃清响数百年,商贩的鞋底磨光青条石,马蹄凹印清晰可见,在80年代后,这里又成为国际贩毒通道,各色人群混杂聚居1万余人,赌博、**和持械斗殴,大肆盗伐和走私黄梨木,昌盛一时,但到了1992年,村子在朝夕间没落。据说村寨下潜伏着一条可怕的地质滑坡带,房屋倾塌时刻迫近,执法者将丙沙寨的村民迁离,村庄失去喧嚣,亚热带植物密布山谷,吞没道路,在院墙和屋檐下肆意生长,覆盖了文明的生机。

它成为一个被人类遗弃的废村。

近一年,不知为什么,残留在废村的孤寡老人和婴孩连续失踪,多达七、八人,查无尸骸,山高林深难觅凶犯。民间传闻此地邪恶,山魈出没作祟。在月夜,有人见到高大的长毛怪物伏在山崖,撕裂活人,掏肠破肚啃噬骨肉。

狼头执意要魏央带他进山查探废村,为小说创作寻找灵感。

狼头是知名恐怖作家,电视台法制专栏邀请他上节目,魏央作为策划人是主要陪客。这类名人访谈通常虚多实少,追捧人气,赚的是眼球效应,在屏幕上胡侃乱吹一番,照例要应酬名人吃喝游玩。狼头不落俗套,专好收集各种凶杀奇

闻,到命案现场感受尘封难洗的血腥。

狼头对凶案感兴趣,杀戮越变态,越痴迷。

魏央揉着额头走下车,浓郁的茅草土腥味刺激着神经。他最近被恶事缠身,心焦神疲,厌烦这趟该死的荒野自驾行,一路上,强烈的阳光让他几乎难于压制烦躁不安的情绪。

“上车,走啦!”

魏央点燃支烟,大口吸着提神,挥手招呼在路基斜坡下树林拍照的狼头。这趟出行共5人,魏央和狼头还带来3个美女。此刻,女人们众星捧月围着这位恐怖作家,作他的客串模特。她们妆扮时尚,名叫阿布、李妮和苏妃。

阿布是读大三的学生妹,狂热崇拜狼头,辍学一路追随,为他卖萌献身。

李妮是魏央的小女友,待业在家,和他同居一年多。

苏妃成熟一些,是电视台晚间新闻女主持人,面容靓丽,气质冷艳袭人,芳名远播赛过台长,未婚,绯闻多过新闻,但据魏央所知,嗡在她裙底腿缝前献媚、耍酷、晒富的公苍蝇无数,能叮上一嘴者却稀罕。想不到这次出行狼头开口邀请,苏妃却欣然跟从而来。

“好咧!再拍一张。”

狼头口里回应着,蹲在落满黄叶的泥地上,手持莱卡相机往上仰拍阿布的两条修长嫩腿,镜头反光点印戳到她的下体热裤,狼头招呼身旁的李妮为他遮荫,拿枝叶作构图前景道具。

“向左边移一点”

“左、左……OK!”

狼头说:“这一张靓照绝对秒杀美空超模。阿布!你的腿是跨海大桥,从**延伸,横渡碧波,直达男人肚脐下三寸丹田气海。”

阿布翘着**说:“我只插狼头哥哥,嘻嘻……”

李妮嘟嘴说:“我也要拍。”

狼头指着孑立公路上魏央,哈哈一笑说:“你去找老魏要……他干死你。”

苏妃在一旁微笑,媚眼如丝。

魏央注视着女孩们围绕狼头嘻闹,咽了口吐沫,心里忽然冒出几分嫉恨。

狼头是魏央的大学师弟,同为中文系毕业,各奔前程多年,原本很少联系,交情薄细若蜘蛛丝,如今狼头在文化圈混出头,名气灼人,引得魏央眼热,多次奉承,终于邀请到这位大作家来电视台上访谈节目,算是给足魏央面子,让他深受领导赞许,在同事面前立马杨威。狼

头的恐怖小说题材新颖,惊悚变态,让人读了不寒而栗欲罢不能。近两年,他的小说畅销热卖,版税收入不菲,各地崇拜者众多,其中不乏疯狂迷恋他的幼齿女粉。

类似阿布这样的女孩,狼头勾勾手指能让她跪倒,腿根子冒火。

魏央用力吸一口烟。

厮混在学校文学社的那几年,魏央身为社团主席、先锋诗人,名气远胜狼头,在他眼里,狼头只是个随意拨点的跟屁虫,不料5、6年晃眼一过,如今他却要仰望狼头,挤着笑逐臭。当然,魏央必须收敛厌恶情绪,奔前忙后,扶鸟把尿哄他高兴。魏央盘算着在行程中找个恰当的时机,开口向狼头借30万钱应急。

魏央急需一笔钱还赌债。

两天后,如果手头上没钱交给催债人,他死定了。

辱骂、围殴、剁手指、来电视台骚扰……随便哪一种逼债方式,魏央都经受不起。他是个死要脸皮,活要风流享受的人,本来凭他处事油滑能力,拉拢人脉关系的机灵劲,毕业混到现在虽然不如狼头,但有车、有房、不缺女人,月薪近万地位也不差……但自从去年底被哥们拉下水,一头栽进地下六合彩的泥坑,深陷不能自拔,污水淹过了天灵盖。车贷、房子按揭、5张信用卡欠账单、赌博烂债利滚利……像无数柄杀人不见血的尖刀,刀刀刮肉剔骨要他命,到这个月头,魏央总共负债120万,巨额债务重压如山,让他胸口透不过气。

“魏主任!开着好车泡靓妞,出入高档酒楼……还他妈哭穷,哄鬼啊?后天再不还钱,剁了**塞你嘴里。你记住:后天,新闻联播时间,要现金……”

那些吸血鬼用皮鞋尖轮流着踢魏央的软肋,冷笑扬言:48小时内最少要收30万。

魏央用尽法子找熟人朋友筹钱却一无所获,人人奸猾似鬼,情凉如秋风,没辙了,他只能捞狼头这根救命稻草,搞点钱应付凶相毕露的催债人,不然,他也不用再返程回家,干脆隐身大山做野人得了。

“他会不会伸手拉我一把?”

魏央思虑多次,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向狼头求助。

天色迅速昏暗下来。魏央抬脚重重踏熄烟头,看了一眼满脸嬉笑的李妮,克制着愤怒情绪坐上驾驶室。魏央想:女人眼大无知,快乐来得简单,却不懂得男人在外为她承担了多少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