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家丑外扬
金州城四周被山包围,象一口大锅。一到冬季,遇见老天不下雪的时候,空气就格外沉闷干燥。灰尘在空中飘浮,汽车尾部冒出的气体郁积在人们头顶上空成厚厚的雾霭。肮脏的空气严重伤害人们的身体,大街小巷总有人在不停地咳嗽,地上随处可见有人吐出的浓痰,用手指掏鼻孔,指甲缝里都是黑的。人们聚在一起最多的话题就是空气污染和孩子老人的身体,然后诅咒天空,诅咒现代化的汽车,盼望着下场大雪。
胡利衡在程山的陪同下前往南非考察,贾为民又升级成为公司的总管。有些变化的是他不似以前那么认真,每天只是敷衍着转一转,查查人数,多半时间与人闲聊。
这天上午,太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朱婕办公室,张铁军坐在沙发上被阳光罩着,正和朱婕聊着政府准备开挖野桃山让空气流通的事。
贾为民推门进来,还穿着那件黑色的皮夹克,后脖颈缩在毛领子里,笑嗔道:“我说咋没见你小子,原来躲这儿晒太阳。”
“这儿舒服,象春天的阳光。”
贾为民一坐到阳光照耀的地方,联想起西北山村蹲在崖畔上晒太阳的老头,笑道:“就是舒服啊,怪不得山里的老头就爱靠着土墙蹲地上晒太阳,晒得身上的虱子到处跑。”
“那才是享受呢。你没听那首歌里唱的: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门前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家我的家。其实那家里有啥?不是风就是阳光。怎么样,贾书记?有没有兴趣我们也找个崖畔畔体会一下。”
“神经病!”贾为民骂道。
张铁军“嘿嘿”地笑。
贾为民又对朱婕说:“啊呀,这老天不下雪,我的嘴又上火,就想喝浆水,你家还有没有?”
“早没了,秋天天一凉我就收了坛子。”
张铁军逗他:“烂嘴,看你还骂人不?”贾为民不搞阶级斗争了,人和善许多,大家都敢放肆地和他开玩笑。
贾为民摸摸嘴角说:“老婆子说冬天要补,让我喝羊汤,他妈的补的上火,这他娘的咋整啊?”
朱婕说:“听说去野桃山的路上开了一家浆水面专卖店,生意特红火。要不,我请客,你买单?”
“他娘的你也会开玩笑了,凭啥你请客让我买单。嘻嘻,我请客。”
“好啊好啊,明天就去。”
张铁军吓唬他们:“小心野桃山的鬼魂缠住你们。”
“我才不怕鬼,鬼怕我。”贾为民得意地说,又骂道:“他娘的也不知什么人出的主意,山炸开了,老天还是这德性。”
张铁军正色道:“炸山引风的计划看来是失败的。但是有人发财啦。”
“谁?”
“说不上是谁。野桃山原是坟场,谁愿意老祖宗被炸啊,所以人们都去迁坟,迁一座坟得花2000元。”
“乱弹琴,政府难道就没有好法子。”
“有啥好办法?只有盼着天下大雪。”
朱婕乐呵呵地听他俩逗嘴,插话道:“金州已经是卫星上看不见的城市,听说联合国还以为金州在地球上消失了呢。”
“叮铃铃……”电话铃骤然响起,朱婕一把抓起听筒:“喂,你好?”
“是朱主任吗?我是何干。”
“哦,何经理啊,你好……嗯……我们还行,就是空气太脏,我们正骂着呢,很羡慕你们那里的空气。嗯……胡总吗,他去南非啦,有什么事吗?”
何干迟疑着但又很焦急地说:“呀,这可咋办?”
“怎么了?”
贾为民和张铁军听出是何干,停止说话,注意听着。
何干仍然焦急地说:“这咋办?”
“到底什么事啊?”
何干许是的确没注意了,才说:“刚才我接到三亚公安局电话,胡总的儿子被收容,让家人保释。你说,这咋办?”
“为啥收容?”
“这……”何干吱吱唔唔。
张铁军大声嘲笑道:“收容?只能是因为**呗,还能为啥?”
贾为民补充说:“再就是抽大烟。”
朱婕明白了,说:“那跟他妈说啊。”
“不妥不妥。”何干连声反对:“越姨要是知道,非气死急死不可。要是让小军媳妇知道,他那个家都保不住。可是这么大的事不通知他家人又显得我不负责任,真让我为难。”
朱婕出主意说:“贾书记在这里,要不你跟贾书记商量一下。”说着把听筒给了贾为民。
贾为民直通通地问:“到底为什么事被收容?嗯,嗯,要不这样吧,我找他女儿女婿商量一下,让他们去,你也去。嗯,就这样,我尽快通知他们。”
他把话筒一撂,狠狠地骂道:“操蛋!”
“谁呀?”张铁军问。
“胡小军,去年过年时我还见过他,好好地一个人搞成这样。”
“是被扫黄的扫进去了吧!”
“可不是,扫进去才发现这小子还是个瘾君子。以前是吃喝赌,跑到南方又加两样,这下是五毒俱全。也不知做父母的咋想的,把个儿子教育成这样。嗨!”贾为民说完叹着气走出去。
张铁军摇着头说:“家里只要有一个抽大烟,那是万贯家财也会被抽尽。”
“上戒烟所可以戒掉的。”
“那是暂时的,人一旦吸了那玩意就没了人格,一诱还会吸。他这个儿子没希望了。”
“报应。”朱婕低头嘟囔,张铁军明白她的意思,咧嘴笑了一下,二人都没有好意思说出来的是胡利衡处心积虑的揽权捞钱,报应到他儿子身上。
心里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张铁军说:“该何干倒霉啦。”
“嗯?”朱婕不明白:“为什么?”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干这一张扬,我们都知道了,胡利衡的脸面丢尽啦。”
“哦,你说他会咋整他?”
“整他倒未必,从经济利益上看何干是受他庇护的。谢乃文在香港旅游公司的佣金被挪多少现在连谢乃文都不知道,只有何干和他们那的会计知道。听说他那个会计是胡老大的亲戚。”
“安南?听说是他女婿的弟弟。”
“嘿,这人真会做事,趁着有权使劲安置自己的人。真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张铁军幽幽地说。
“可不是?他已经从外面调进10人,听说一个人要花这个数——”朱婕竖起食指说:“1万。”
张铁军笑道:“他们送多少我不知道,反正都是与他有经济利益关系的人。”
“你说,以公司目前经营状况看,公司还能撑几年?”
“听洪科长说,大概还能撑二三年。”
朱婕又问:“如果是钱总经营呢?”
“钱总是地主富农作风,深挖洞广积粮。”
“如果是你当总经理呢?”
张铁军眯着眼请沉思一会儿,很果敢地说:“我将改变公司历史。”
“所以你不能再沉默,为了公司和大家,你得站出来,想法把他撵下去。”朱婕真诚地说。
张铁军“霍”地站起来唱道:“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向北斗,该出手时就出手。”
阳光西移,屋中光线暗下来,朱婕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用手煽煽他留在满屋飘**的烟,自语道:“这才是真正的张铁军呐,一头觉醒的狮子,他是公司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