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提到徐元淳

“刚刚在想什么。”

陆子期一边问, 一边拿起帕子自然地给音音轻拭嘴角,好像她还是个小姑娘。

马车角落的串儿嫁给了陆家一个得力的年轻掌柜,孩子都两个了, 如今白天在小姐这边当差,晚上家去。此时她张了张嘴想稍稍提醒一下,再是亲近,毕竟如今年纪都大了。

陆子期抬眸看过来, 轻飘飘的一眼扫过,串儿还没张开的嘴一下子闭得更紧了,讪讪垂了头,看着旁边没心没肺的橘墨,真是羡慕这孩子心大呀。

音音听哥哥问,把跟姐妹的小别扭说了, 放话自己三天之内绝不会理会赵红英, 想到不管孙姐姐还是赵红英都不以为然的样子,音音咬牙:“这次绝不!”

陆子期随口嗯了一声。

音音不依,眨着漂亮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哥哥也不信我说到做到?”说不理她就不理她。

陆子期还真不信, 他答:“信。”

谢念音心满意足拿起另一块点心, 轻轻一咬,内里是浓浓奶香外皮酥得掉渣, 她忙伸手抓帕子要接住, 旁边陆子期已抬手帮她接住掉的点心渣子了。

吃了两块点心漱过口后,音音就把诗会好些事告诉哥哥,陆子期一边听着妹妹的闲话, 一边思量生意上的事儿。通过往边关送粮, 这些年他们能拿到的盐引越来越多, 生意越做越大,纵然有得力的人,也耗费了陆子期不少心力。

突然,听到身边人软软的声音提到了一个名字。

脑海中种种盘算一顿,陆子期不动声色看向了谢念音,就听音音继续道:

“以前只听人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这人呢。”

这么近?多近....

如今妹妹大了,陆子期要操心的事儿难免多了,此时听到妹妹提到一个外男名字,心绪很是复杂。

“哥哥,我发现了他读书的秘密之地,你想不想知道?”临城都知道,读书事上,能压哥哥一头的就是徐元淳。偏偏就这么巧,她偷偷溜出去爬树的林子就是徐云淳读书的地方。

“不想。那里人少,你也不能再去了。”几乎想都不用想,陆子期立即回道。

“哥哥说了,只要带着橘墨,不跑远都不要紧的。”不说橘墨的功夫,就是她的鞭子如今使得也很是顺手,别说遇不见恶人,就是遇见,送他一顿鞭子保管让他再不敢作恶。

陆子期瞧着妹妹一时无语,他是这么说过没错,暗中也有人不远不近跟着。妹妹爱玩,他并不想拿那些愚弄蠢人的规矩拘着她。可,怎么就碰到那个徐云淳了?

旁人总是提到徐云淳,言语间都道两人可以算得上对手。只陆子期自己知道,他们不在一条赛道上,所求不同。故而两人虽都在同一个书院读书,陆子期其实还真不曾注意过这个人。

他不动声色询问了几句,就弄明白了,原来音音说的“近”,是树上树下的关系。

音音笑道:“他真的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就在树上藏着,有次还在上面吃点心呢,他都一点不知道上面有个大活人。”

听到这个“有次”,陆子期眼皮又是一跳,这还不止一次.....

“怪不得他能跟哥哥并称临城双美,确实长得俊,就是呆了些.....”

尽管陆子期还是含笑的,音音已敏感意识到哥哥好像不是那么高兴,她小心翼翼道:“我一句话都不曾跟他说过,不算私会外男吧?”

听到“私会”两个字,陆子期额角控制不住一跳,立即道:“胡说什么!”

看到音音微微一缩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严厉了。陆子期微觉棘手,从小他就不曾教过音音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是不是纵得她太过了一些.....可此时音音只是这么一缩,他就舍不得把那些规矩套在她身上。

陆子期轻轻揉了揉额角,温声道:“这什么都不是,就是你躲起来玩,下面有个人,刚好是——徐云淳。”

第一次,陆子期觉得“徐云淳”这三个字说出来都觉刺耳。

“也可能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在那里歇脚,也可能是杀猪宰鱼的屠夫经过那棵树下。”

总之,就是平常得很。陆子期可不想让音音往什么男女缘分上联想,想都不要想。音音私底下读过的那些话本子,全都是才从一个巧遇开始,于是不管怎样的佳人都开始春心萌动了。

他的音音不可以。话本子上的佳人一个比一个蠢,他的音音可不能犯了傻。

音音这边,一听到平常得很,她就放心了。她也觉得平常得很,还怪有意思的,毕竟那可是能跟自家哥哥齐名的徐云淳啊。之所以后来她还偷偷去,就是想为哥哥打探敌情的,知己知彼她哥才能百战不殆。

陆子期看音音并未多想,这才缓缓吐出一口闷气,轻捻着腰间玉佩。

两人回到了清晖院,先是钟城把外面的消息一一给大公子汇报,再是钱多也把汇总的陆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报到公子这边。

如今陆老爷的后院已经有三位姨娘,那是一个比一个美,孩子却只添了一个。

陆家的大少爷还是大少爷,陆家原来的小少爷已不是小少爷了,如今要称二少爷。陆家如今的小少爷是周姨娘,也就是当年那个疯魔秀才的女儿生的,如今也快八岁了,伶俐乖巧,很是得陆老爷欢心。至于二少爷陆文举,自打开蒙读书至今也有十几年了,前两年也考中了秀才。

商贾人家子弟,这样轻的年纪能中秀才,论理也很是了不得了,只可惜他前面有个光彩夺目的大哥。要不是先生始终坚持压一压稳一稳,三年前陆子期就该参加秋闱的。人人都说陆家大公子是必中的,在必中举人的大哥面前,一个秀才就实在显不出来了。

“这两年看着,那边夫人——。”接下来的话,钱多一个下人不好说。

“学乖了。”陆子期看着院中盛放的桃花,漫不经心地接上。比他想的慢一些,但到底是学乖了,知道不能闹,要顺着。可惜呀,晚了,他就等着这一年呢。

这一年,如今的陆夫人,正是当年遇到陆老爷时,他娘亲的年纪。陆老爷呀,也该在陆夫人这个年纪,再遇一个正值十七岁的倾城佳人了。

陆子期转头,“人怎么样?”

“公子放心。”钱多一笑,“从她爹娘到这位姑娘,就没有不同意的。要不然,这人都到了咱们临城了,那边院子也不可能被瞒得滴水不漏。”

“愿意就行。”心甘情愿的人才能用,陆子期修长白皙的手挑了一枝桃花,很快旁边丫头就递上来剪刀,他剪了吩咐:“给小姐送过去。”

音音喜欢这样明媚热闹的花枝。

擦了擦手,陆子期对钱多道:“准备着吧,就是今年了。”说着带了笑,“到时候这老爷佳人该怎么遇见,知道吧?”

钱多低头,回复:“公子放心。”

—— ——

此时□□房里,孙夫人也在筹谋,按理说送出去一个庶女能笼络守备家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老爷说的也在理,孙家女儿不做妾这个规矩不能破,一旦破了,孙家嫡女婚嫁都会受影响。

她叹了口气,头疼得很。孙家早就穷得只剩下规矩了,这些年都是靠着她苦心打理,才能勉强维持住体面。说得好听,夫君的兄弟在金陵做官,可堂兄弟再是一家人那也不是亲兄弟,人家有银子怎么都给不到他们房头来。如今应酬来往,哪里不要银子呢。

眼前就等秋闱了,她就盼着自己儿子能考出来,这才算真正起来了。至于孙菲尔这个庶女,确实出色,把她两个女儿都比下去了。孙夫人也不是那等心黑的主母,这样出色的庶女如果能嫁个好人家,也是孙家的体面。

只是怎么就惹了守备家公子的眼了,要知道那位可是临城有名的霸王。实在扛不住,再是有“孙家女不能做妾”的规矩,只怕也得把这个庶女送去做妾了,这规矩变成“孙家嫡女不能做妾”也不是不行....没有办法的办法,守备公子是得罪不起的,总不能真的牵连到她的女儿呀!

孙菲尔房中,她正攥着绣花绷子出神,面色微微泛白。今日诗会散了,门房又收到了来自守备公子的礼。

旁边丫头急得什么似的,却见小姐从回来始终一言不发,她忍不住道:“小姐倒是快想想法子,要不再去跟姨娘说一说,让姨娘去夫人那里探探口风?”

孙菲尔惨淡一笑,她娘要不是有孙家女儿不做妾的规矩压着,只怕巴不得把她送入守备家,搭上了这条线,她亲弟弟也算有人撑腰了.....至于母亲,更不用说了,她留着有用就会被留下,要是留她的麻烦超过她对孙家的用处,母亲也不会强保她。

“或者跟陆家小姐说一说,都知道陆家大公子好本事?”丫头是真为自家小姐着急,想了半天除了家里人,真正能指望的好像也就是陆家小姐那里了,毕竟听说就连知州大人都对陆家大公子高看一眼。守备家公子再厉害,总不能大过知州大人吧。

孙菲尔攥着绣绷,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她的丫头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自古民不与官争,陆家在临城再是风光也还是民,而守备公子可不是愿意跟人好好说话的人。要是为了音音,陆家大公子也许愿意对上守备家,为了旁人.....

菲尔的手攥得都有些疼了,这才松了松,黯淡道:“总会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

—— ——

清晖院书房中,音音正检查书童收拾出的书箱,明日哥哥该去书院读书了。他们两人没有女性长辈操心这些琐碎事情,音音早早就把这些事情管了起来,尤其是哥哥读书和外出,她更是每次都带着橘墨仔细准备。

书案后陆子期温习着早就熟背的经义,从书册中抬头,瞧着音音一件件检查过来,就连他用的砚台也要仔细看过,就听音音突然道:“哥哥,徐云淳怎么连一块像样的砚台都没有?”

音音问得随意,也是看到哥哥正用的砚才想起徐云淳那个破了角的砚台,就她从高处肉眼可见,不光是缺角的问题,那种砚台只怕研墨都费力,出墨还差得很。

再次从妹妹口中听到徐云淳这个名字,陆子期又是眼皮一跳,不觉微微皱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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