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与五房互相看了看,摇摇头。
现在一片默然,仿佛一根针掉在地面都能听到。
族长苏步起咳嗽一声:“既然各房没有意见,那么重新修建。”
他为了保住他儿子转运使的位置,不惜要把苏家最后依赖的土地卖掉。
四房与五房脸色大惊,急忙向着二房与三房望去。
二房是副族长,一向与族长作对,怎么没有说法。
此事乃是三房所为,难道三房自己打自己的脸?
二房看了看三房,这是你三房惹出来的事情,应该你三房来解决。
三房自己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竟然突然由原来的大功臣变成大累赘。
他感觉说话不对,不说话也不对。
说话就是为自己行为狡辩,不说话乃是承认自己错误。
自己应该怎么办,自己本来为家族办一件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积善积德之事,而且此事也经过宗族会议同意的。
没有料到,经过官场斗争下来,好事竟然变成坏事,功德变成痛苦。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着二房望去,想看看二房有什么意见?
二房看到三房目光竟然向着他投来,不禁眉头一皱,难道你这个三房就是自己功德也不要了吗?
如果是这样,三房看来没有与大房二房相争的实力。
“二房还没有发表意见,族长岂能就如此下结论。”二房想了想,最后不是不甘心说道。
虽然其他人没有说话,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副族长,份量还是非常重的。
苏步起不禁大怒,但是他修养到家,尽量用和气的声音说道:“苏家两大,也不能与朝廷两位相公相斗,这完全不值得。两位相公拥有朝廷大义,蚂蚁岂能撼到大树?”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兵营如此,朝廷也是如此,难道两位相公能够在朝廷上呆上一辈子不成?”二房苏步清不甘示弱,立即举例反驳。
听到二房此话,其它各房互相看了看,纷纷点点头。
看到二房把各房情绪调动起来,苏步起心里暗叫糟糕。
但是他是族长,自然有族长权威。
他冷冷打量他一眼,语气讽刺:“铁打营盘流水的兵,朝廷当然不是两位相公的,但是目前不是两位相公掌控之中,苏家能够躲避吗?”
“苏家当然不能躲过,不过苏家修建驰道占理,岂能说重修就重修?难道族长非要把整个家族土地卖掉,去讨好两位相公才甘心?”二房被大房逼到角落,忍不住说出诛心之语。
果然听到此话,四房五房脸色三变,望着族长:“族长,此事事关整个家族命运,得三思而后行。”
“恳请族长三思而后行?”二房见到四房五房发表意见,趁机说道。
他此时不禁看了看三房,这个本来是三房之事,三房为何竟然不说话?
就是四房五房也觉得奇怪,三房今天想扇自己的耳光?
三房看到三人的目光,知道自己必须说话。
他咳嗽一声,扫视现场所有之人,淡淡说道:“老朽认为,对于两位相公威逼,苏家有三种选择。”
听到有三种选择,现场原来吵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聚集在三房身上,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三房但说无妨。”就是族长苏步起也没有料到,苏家竟然还有三种选择,说完之后,放下茶杯,目光盯着他。
三房苏步德喝茶润了一下喉咙,然后缓缓道来。
“第一,苏家把所有土地卖掉,重新翻修驰道。”
说完之后,他打量现在众人一眼,除了大房之人有些高兴之外,其余之人都是愤怒不已。
“显然,这一条道路行不通,把土地卖掉,难道吾等去学行乞讨之事,显然这一条路行不通。”说到这里,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原来说此话乃是堵住大房的嘴巴,众人互相看了看,明白他的意思。
大房所有之人愤怒不已,他们就是想利用族长权力,把其它各房绑架在一起,没有料到竟然被三房直接否定。
他们愤怒之余,有人就要开腔,立即另外之人制止,并指了指三房。这个冲动之人乃是苏寒青的儿子苏晓义,他希望父亲能够呆在那个位置。
想到三房还有其它建议,他只好点点头,表面上一心一意喝茶,其实是一心一意听三房如何想法子。
三房苏步德看到大房有人举动,早已料到。
他点点头,继续淡淡说道:“其二,苏家已经修建一半,可以继续目前这种方式修建。”
说到这里,他向着所有之人看去,只见大房人个个眼里都是怒火,但是三房之人个个高兴,脸上露出笑容。
三房毕竟还是三房,帮助三房之人说话。
“但是这个也有风险,让苏家卷入两个相公与赵平争斗之中。这个得失,请各位思考一下。”他打量三房之人一眼,只见三房之人脸色大变,其它各房之人陷入思考之中,不断称量此举得失。
四房与五房互相看了看,点点头,觉得三房说话也算得上公正。
大房与二房互相看了看,双方都露出警惕目光,三房这是什么,难道想凭着赵平作后盾,相与他们争夺族长位置吗?
看到大房与二房不善的面容,三房轻轻啜茶一口,显得极有风度。
他扫视众人一眼,咳嗽一声:“老朽还有第三点。第三是什么呢?苏家可以答应重修,但是要求官府必须补偿。补偿的原因非常简单,官府当时没有说按照那种驰道修建。现在已经修建一半,要求重新修建,当然官府必须补偿。”
苏步德说到这里,突然嘎然而止。
法子他已经提出,就看看现场各位如何讨论。
“三房说得有理,既然官府要求苏家重修,那么必须相应补偿。”四房与五房立即表态,觉得这个既没有违背两个相公的意思,又不会让苏家受损。
二房苏步清一边喝茶,一边陷入思考之中。
他啜茶一口,也跟着表态:“三房说得有理,官府要求苏家重修,必须补偿。”
族长苏步起脸色大变,五房之中四房都支持这个法子,难道他能够推翻吗?
这个可是关系整个苏家生存的切身大事,没有人愿意把自己保命的土地卖掉。
“官府要求重修,那么官府必须补偿。”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步起这个族长被迫表态,终于一锤定音。
现在几十号人,除了大房之人有些怅怅不乐之外,其余之人松了口气。
其实这个驰道仙水泥只修建一半,如果改建也只有一半,并没有把所有土地卖掉,只需要卖掉一半土地即可。
但是,在耕读世家眼光里面,土地就命中根子,哪个愿意把保命的土地卖掉。
现在三房提出这个建议,确实也保证苏氏的土地,也能够满足官府的要求。
陈氏家族议事堂。
陈发财在陈钦面前痛哭:“主簿,官府要求重修,小人就是砸锅卖铁也修不起。”
陈家承建的不多不少,刚刚五里之路,目前已经修建差不多一半。
为了保证驰道不出问题,他还专门请了鲁班的后人来修建,可以说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他本来想给家族一个振兴的机会,但是万万没有料到,官府竟然改变了主意。
他们这次修建的确实是积善积德之路,用的全部都是上好的石料。
这些石料驰道附近没有,还有请人把石料从山上开采,开采之后又要请人把石料从山上用平板车拉到工地。
可以说,陈钦不但没有赚钱,反而可能亏损。
不过家族知道这是一件积善积德之事,也是给家族扬名立万之机,所以家族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
万万没有料到,官府突然要求按照秦始皇驰道重新翻修。
陈钦一听官府突然要求按照秦始皇驰道修建,自杀心情都有了。
“子福(陈发财字),不用砸锅卖铁损失的钱财。这个损失由老夫一力承担。老夫让整个家族受损,老夫不想活。”陈钦一边说着,一边头部就向屋里柱子撞去。
听到陈钦要自杀,陈发财急忙抱住他。
陈钦拼命挣扎,但是陈发财双手紧紧勒住他,一点不敢有松懈。
“够了!事情还没有坏到哪个地步。”此时,柱着一根拐杖的族长陈兴从他的屋子出来。
陈兴已经花甲,脸上皱纹不少,额头上面大半都是白发。
他腿脚不太方便,但是精神不错。
在仆人的扶持之下,他坐在族长椅子上面。
陈氏家族也有两百多人,在议事堂的则有十多人,他们代表陈氏家族来参与讨论。
听到族长说,陈钦停止挣扎。
陈发财也松了口气,与陈钦一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目光望着族长。
陈兴扫视在场之人一眼,看见所有之人目光望向自己,眼里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必须给现场之人说清楚,咳嗽两声说道:“怕什么怕,就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族长,你老人家就不要安慰在下,在下拖累整个宗族,已经成为宗族罪人,只有以死了之。”听到族长这么说,结果同样没有好法子,心灰意冷之下,他又想到自杀。
族长瞪了他一眼,手里拐杖重重顿了顿,发出砰砰的声音。
陈钦心里一惊,暂时放弃自杀的想法,望着族长。
陈兴望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苏家不就是高个子吗?他们修建是二十里路,算起来如果翻修,亏损肯定比陈家严重。”
“族长,苏家家大业大,又是世家,岂是吾等小门小户能够比拟,族长,在下就是家族的罪人。”说完,陈钦不停捶打自己胸口,呜咽失声痛哭。
他失声痛哭,让其它人也不好受,个个垂头丧气。
陈兴摇摇头,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苏家再家大业大,但是已经捐出千贯,又是从内江搬迁回来,还有多少家产。他要翻修,除非卖掉耕地。”
说完,他的拐杖又重重顿了两下,发出砰砰沉重的声音。
听到在场之人议论纷纷,他干脆来拐杖声音来制止。
“族长,话是有理,可是苏家万一要硬抗呢?”陈钦心里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但是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在场之人听到两人对答,感觉自己心里仿佛过山车一样,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痛苦。
他们希望是这样,可是万一希望变成失望了呢?
此时,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少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马鞭,步伐匆匆。
陈钦认得,此人乃是陈兴的长孙陈探,不知他为何要闯进来。
要知道,这是宗族大会,他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陈兴看到孙子进来,脸上表情一紧。
不过他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只有沉声问道:“小探,消息打探了吗?”
陈探有什么消息,竟然值得向族长禀报,在场之人互相看了看,个个面面相觑。
没有知道小探打听什么消息,互相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禀告祖翁,消息已经打探出来。”陈探单腿跪下,恭恭敬敬抱拳回答。
陈兴点点头,脸上有些不自然,陈钦听到感觉族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兴虽然年齿已大,但是依然眼福清澈,目光炯炯望着陈探:“什么消息?”
“禀告祖翁,苏家同意重新修建驰道,但是要求官府补偿。”陈探拱手一礼,一脸兴奋地回答。
陈兴表情终于轻松下来,脸上不知不觉露出微笑继续问道:“理由是什么?”
“官府开始没有统一标准,他们苏家又修建一半才要求重修,重修的费用当然由官府补偿。”陈探高兴之极,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陈兴松了口气,他只是推测,但是没有证据来证实。
现在孙子骑马打听消息,终于证实他的推测,心里不禁大喜。
陈氏宗族的人脸上表情也轻松下来,个个堆满笑容。
族长果然说得对,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陈发财更是大喜,对着陈钦祝贺:“恭贺过关。”
“只能说暂时好转,离过关还远。官场的水太深了。”陈钦摇摇头,叹了口气:“苏家把麻烦交给官府,就看看官府如何应付。”
陈发财听到这里,一时不禁目怔口呆。
他没有料到,苏家这个世家,难道不能对付官府吗?
难道,事情如此复杂,复杂得超过自己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