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钦的话,徐跃不禁眉头一皱。
现在找他进行积善积德人太多了,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娘子谢灵蛾的老家是威州(四川理县)之人,其叔叔谢方少也找上门来。
这是谢家之人,幕僚徐谋说徐家也要来参与积善积德。
这是自己本家,当然不能拒绝。
苏氏是灵泉县第一大户望族,苏寒青又是转运使,能够拒绝吗?
虽然自己有祖翁与娘子伯父作为后台,但是毕竟山高皇帝远。
苏家作为灵泉县最多的大户,捐款最多,参与积善积德当然不能拒绝,可以适当考虑。
但是相关苏氏仗着苏寒青是转运使,开口就是二十里路,让自己心里极不舒服。
如果没有徐家及谢家,你苏氏能够在转运使这个位置坐着吗?
本来正是你们苏家应该正是报答徐家及谢家时候,没有料到你们反而来提条件。
这还没有完,他的一群手下也不甘寂寞。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手下这些典吏也要参与积善积德行为。
一群不入流的小吏竟然也想参与积善积德,徐跃想一脚给他们踢去。
可是幕僚劝说,这一群典史小吏才是真正的地主。
他们可能成事不足,但是败事绝对有余。
小吏的话可以不听,但是幕僚的话却不能不听。
关键的是,这一群典吏还给自己一个金鼠。
最后还是想了想,整个驰道八十里路,让他们参与倒也没有什么。
打发了小吏,同窗钱多多也找上门来。
钱多多不但与自己是同窗,与自己关系极好。
自己以前背着娘子偷偷上青楼,钱全部都是钱多多给的。
钱多多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现在只提一回要求,这个人情必须还。
打发了钱多多,眼前这个陈主簿也想参与积善积德。
他对自己可是忠心耿耿,自己当然不能寒心。
看到徐跃没有答应,陈钦脸色苍白。
他可是对着族长拍着胸口,说一定会有机会参与的。
自己已经对徐跃足够中心,还为他筹集大量的积善积德款。
徐跃虽然在思考,也不时打量陈钦的脸色。
想到这里,徐跃点点头:“可以,有五里驰道,不过必须修好。”
“谢谢大人,下官一定要把驰道修好。”陈钦不禁大喜,自己终于可以回去向家族交待。
陈钦走后,徐跃不禁痛苦揉了揉额头。
他以为办一件事情难,没有料到如此之难。
万事开头难,但是最难的是还是钱。
还好他灵机一动,以积善积德款为大义,带着老百姓捐款。
但是老百姓毕竟大多不富裕,三万百姓勉强捐款五万会子。
无可奈何之下,他豁了出去,要求大户捐款。
但是灵泉县的大户也不多,加上胡人洗劫,连同苏家在内,勉强加起来一万贯会子。
可以说,徐跃这次,几乎把灵泉县的民众大户的钱搜刮得一干二净。
但是这还没有够,灵泉县最富裕的作坊还没有计算进去。
对于其它人,徐跃可以以积善积德款为大义。
但是这一套对于赵家庄根本就没有作用,因为赵家庄早已做了许多积善积德之事。
这是本来是官府做的,如灵泉县到桃源镇的仙水泥大道,还有桃源镇的桃源湖。
这些都是耗资巨大的项目,远远超过官府一年收入。
但是赵家庄硬是没有要官府的钱,而是不声不响做了。
现在桃源镇及桃源湖已经几乎成为陶渊明诗的世外桃源,甚至吸引成都四川等游客来游玩。
什么是积善积德,这个才是积善积德。
什么是上善若水,这个就是上善若水。
什么是厚德载物,这个就是厚德载物。
本来赵家庄可以不用理他,因为官府现在要做的,赵家庄早已做了。
如果赵家庄不理他,徐跃也没有法子。
“赵家庄果然是厚德载物,捐助的铜钱及物资的价值,几乎与整个灵泉县相当。”看了看赵家庄捐助清单,即使对于赵平有偏见,徐跃也不得不承认。
徐谋看到徐跃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大人,其实此事有些难办。”
“叔翁,为何此事难办?”徐跃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有些恼怒望着徐谋。
两人在公开场合以职务称呼,但是私下两人按照辈份相称。
难道,他没有看到本知县做得不对吗?本县为了这个驰道,可以说九牛二虎之力已经使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有些恼羞成怒坐下。
如果一个小吏,他早已发作了。
但是此人却是自己的族叔,他不敢发怒,只得闷闷不乐坐下。
他端起茶杯,仿佛没有听到徐谋说话,一心一意喝茶起来。
徐谋知道说话有些重,但是此话必须说出。
他来到徐跃身边,也泡茶一杯,一边喝茶一边耐心说道:“大人,如果以前驰道没有修好,还可以指责赵家庄为驰道不尽力,但是还能说这个理由吗?”
徐跃听了此话,心里不禁一惊。
他以为自己筹集了款项,已经成功了大半。
没有料到,真正的工作才开始。
现在全县的几乎所有钱都在这里,全县的希望也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才感到身上沉甸甸的压力。
“谢谢叔翁。侄儿明白。”徐跃拱手一礼,此时终于明白徐谋的良苦用心。
徐谋见到一边抚须,脸上露出微笑:“汝与吾乃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叔翁,现在有如此多人要参与积善积德之事,侄儿一时无解,还希望叔翁为侄儿多多谋划一下。”这个驰道仿佛《西游记》唐僧肉,人人都想来咬一口,让他苦恼不已。
徐谋想了想,点点头。
这个关系方方面面的利益,确实比较难处。
他放下茶杯,围着案几走了几步。
徐谋突然停下,望着徐跃:“大人,这个要通盘考虑。徐家与谢家在大人付出极大心血,必须要回报,现在是回报的时候。”
“叔翁说得有理,侄儿明白。”徐跃点点头,“如果没有徐家与谢家,也没有侄儿今天。”
看到徐跃同意,徐谋能够答应此事,显然有孝心在里面,也不枉然谢家与徐家的投入。
“大人,苏家必须考虑。”徐谋接着提示。
徐跃听到此话,,有些不乐意,摇摇头:“叔翁,如果没有徐家与谢家,能够有苏家的今天吗?”
在他看来,现在正是苏家报答徐家与谢家的时候。
徐谋摇摇头,侄儿还是太年轻了,目光短浅一些。
“大人,苏家是欠两家的人情。可是大人想过没有,人情用了一分就少了一分。如果大人非要苏家不参与,苏家自然就认为他们已经把两家人情还了。”徐谋耐心地一一分析,“大人,有没有想到,如果苏家觉得已经把两家人情已经还了,他们还是什么想法?”
“叔翁,即使苏家是转运使,可是上面不是还有祖翁及叔岳父他们吗?”徐跃虽然听了吓出一身冷汗,依然不甘心辩解。
在他看来,反正上面有两位长辈罩着,只要他不做出叛国之事,应该问题不大。
徐谋摇摇头,耐心说了下去:“大人,官场凶险万分,哪里有不倒翁的?大人可曾想过,如果万一谢家及徐家被人排挤出了朝廷,大人怎么办?”
“秦相公不是在官场呆了十多年吗?”徐跃心里依然不服气,干脆以秦桧为例子。
徐跃果然太幼稚,还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徐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语气极为耐心:“大人,秦相公之所以牢牢把握朝廷,乃是用金国为后盾。汝知道小圣人是如何骂秦相公吗?天下第一号大汉奸,第一号大奸贼。”
徐跃听到此话,心里顿时一凛,心里激动之余,忘记这个奸相这一招。
看到徐跃没有再辩解,徐谋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丝心动,看来劝解有了效果。
但是他没有回答,显然还没有被自己说服。
“大人,汝现在应该自己给自己铺路。”徐谋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劝说。
徐跃觉得叔翁思路太跳跃,刚才还谈论祖翁与叔岳父的事情,没有就转弯到自己身上。
他放下茶杯,摇摇头,望着徐谋不禁苦笑:“叔翁,侄儿刚刚进步官场不久,还得依靠祖翁及叔岳父,哪里还能够给自己铺路?”
“大人,这个路子就在驰道。以驰道为关键,条条道路已经出现。大人,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必须抓住。”徐谋恨铁不成钢,急忙提醒说道。
徐跃一脸苦笑:“叔翁,侄儿被各种公务压得昏昏沉沉,只是想还清人情债。哪里想过这是一个机会。”
“大人,驰道既是还人情机会,更是铺路机会,大人应该从现在起,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徐谋继续提醒。
徐跃还是没有明白,拱手一礼:“请叔翁明示。”
“谢家与徐家,大人自然是在还人情。可是对于苏家与汝的下属,则是铺路,建立大人的关系网。”徐谋继续耐心分析。
徐跃一边喝茶,心里让自己清晰一些。
他想了想,对着徐谋感觉如一头雾水:“叔翁,侄儿对于陈主簿与典吏是关系网,可是与苏家又是什么关系呢?”
“对于下属,你是恩惠,让下属感激大人。对于苏氏,大人则是给对方一个人情,让对方欠大人的人情。要知道,世界最难还的人情债。”徐谋果然不愧为他的幕僚,一一给他出谋划策。
徐跃终于明白,又是拱手一礼:“谢谢叔翁,侄儿明白,这是一个结交苏氏的大好机会,让苏氏欠下侄儿的人情。”
“大人明理,可喜可贺。蜘蛛结网,网住人情。一网一情,千网千情。待到网成,大事可成。大人以机为契机,来日可大展宏图。”徐谋见到徐跃终于采纳,随着吟诗一首,间接表扬他一句。
徐跃心里终于高兴起来,仿佛小时吃到糖葫芦一样高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恭恭敬敬又是拱手一礼:“叔翁,敢问这个驰道修建,侄儿应如何分配?”
这个是关键,如果没有搞好,前后都要落空。
徐谋一时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