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清苑中,沈知煦指挥着新来的婢女和小厮在院中栽花。

黎颜儿手脚麻利地穿梭在众人之间,很是利索。

沈知煦让方晴把她叫来,问道:“明日贺云瞻就要离开这里,这会儿应在忙着收拾东西,你不跟他走?”

一听这话,黎颜儿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夫人……不,沈小姐,你是想把奴婢赶走?”

“我倒没有这意思,虽然你是梨清苑的婢女,但归根结底还是贺云瞻的人。”

“奴婢不是他的人!”黎颜儿委屈地扁了扁嘴角:“我最近做事卖力就是为了不让你把我赶走,我不想跟着贺云瞻,若你把我赶走,我就没地方去了……”

她看这几日方晴将府中所有婢女都换了一遍,就怕她也被赶出去,所以才一直抢着干活。

她与贺云瞻已经许久没私下见面,两人如今几乎形同陌路。

她也早就死了心。

沈知煦见她如此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如今黎颜儿真的将贺云瞻放下了。

“只要你好好干活,我就不把你赶走,等贺云瞻他们搬出去,你继续做府中的绣娘吧。”

黎颜儿“噗通”一声跪下,感动地落泪。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行了,起来吧。”

“是。”

黎颜儿抹抹眼泪,赶紧小跑着去与其他婢女一起搬花盆。

正忙活着,她余光看见贺云瞻的身影从梨清苑外面经过。

黎颜儿手上动作一停,略一沉思后趁众人不注意追了出去。

她想与贺云瞻说清楚。

一路追到贺云瞻的院子,被发现后贺云瞻还主动将她叫进了屋。

他明日就要搬去红叶的大宅子,红叶不肯做妾,肯定也接受不了黎颜儿的存在。

所以他根本没想带黎颜儿走。

刚与沈容卿说清,自然也得与黎颜儿说清楚。

贺云瞻打量着黎颜儿的神色,耐着性子为她倒了杯茶。

“颜儿,我已与沈知煦和离,明日就要搬走,你若跟着我,将来怕是会过苦日子……”

黎颜儿道:“我没想跟着你。”

贺云瞻心头一喜,竟如此轻易就能解决这个大麻烦。

“那你是想留在这里?”

“是。”黎颜儿点点头:“反正去哪里都得做工养活自己,这里的工钱比旁处多。”

贺云瞻压住眉梢的喜色,伪装出伤心表情。

“如此也好……刚才见你来找我还以为你想跟着我走。”

黎颜儿摇头:“我只是想与你说清楚,我知道你心里早就没了我,以后我也不会纠缠你……”

“我还想拿回之前送你的那枚吊坠,那是阿婆给我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闻言贺云瞻的脸色立即变了。

他慢慢坐到椅子上,脸色不悦:“那是你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虽然咱们现在一拍两散,但当初情谊不是假的,你留给我做个念想吧。”

黎颜儿眼眶中蓄起了眼泪:“你明明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何还要留着我的东西?”

“那吊坠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留着没什么意义,还给我吧。”

贺云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还,你已经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

“你无耻!”黎颜儿气得往前一步,激动之下一巴掌就朝贺云瞻脸上扇去。

却被贺云瞻紧紧攥住了腕子。

他强压下愤怒,在此时不想与黎颜儿闹僵,满口敷衍。

“那东西不值钱你要回去也没用处,何况我已将此物交给母亲保管,说不定母亲早就弄丢了。”

黎颜儿听了这话更是恼怒,狠狠将手腕从贺云瞻手中抽出。

“你竟将我的定情信物交给你母亲?你去要回来!”

贺云瞻冷哼一声,继续耍无赖:“要不回来!”

她知道黎颜儿肯定不敢去找贺老夫人,不过也就在他面前耍耍脾气。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贺云瞻只觉得厌烦。

他捂着受伤的胸口摆手道:“我的伤口很疼,得去里面休息,你快走吧,被人看见你来我这里不好。”

他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黎颜儿狠狠瞪他一眼:“我的东西你必须还我,若你明日走之前不还给我,我就去报官!”

留下这句话,黎颜儿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她走后,贺云瞻捂着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他觉得有些不妙。

黎颜儿说不定真能做出去报官的事,如果被告到官府,那他在红叶面前伪装的一切都会穿帮。

贺云瞻在房中坐了片刻,起身去了雅香阁。

他把黎颜儿的事说了一遍。

“母亲,要不然咱们就把那东西还给她,反正现在也用不上。”

“不可!”贺老夫人沉声道:“那东西关乎孙将军的旧部,你若能调动这些士兵,将来不管投靠谁都能被高看一眼。”

“或者将南境那些人的藏身之处泄露出去,作为你投靠别人的敲门砖。”

贺云瞻不耐烦道:“可我现在有了红叶,没必要继续在官场上打拼,现在日子好了,我还做什么官?”

“再说那些人都是谋逆之人,一不小心咱们也得被牵连进去。”

贺老夫人摇头:“不管将来如何,但能握在手中的东西永远都是越多越好。”

贺云瞻敲敲额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那个黎颜儿吵着闹着要去报官,真是烦人!”

贺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我早就说过趁早将她解决,咱们只要东西不要人,你却一直不舍得动手,若她真闹到报官的地步,你就后悔去吧。”

贺云瞻的确有些后悔,他知道贺老夫人早就对黎颜儿动了杀心。

如果当初听她的,这会儿哪还有这些烦心事?

“哎,可她要留下,咱们明日就得离开,往后再没有动手的机会,一切都晚了……”

贺老夫人目光幽深地看了窗外一眼,喃喃道:“太阳马上就要落山……”

“啊?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阳才刚要落山,咱们还有一夜的时间才从这里搬走。”

贺云瞻一脸莫名其妙:“是啊,明日一早咱们才搬走。”

贺老夫人嘴角微微弯起,眼神更加幽深。

“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有一整夜时间,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

贺云瞻抬眼看向贺老夫人,猛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