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贺云瞻能下地了。

他伤的是肩膀,下半身没什么大碍,几日过去伤口不再总是剧痛,他在屋子里待得闷,便下地去院子里晒太阳。

在院中走了几圈,他又出了院门。

还没走几步就见一道墨黑身影进了梨清苑。

竟是季临寒!

他赶紧冲过去想把人拦住,但季临寒脚步很快,贺云瞻身上带伤,还没追上人家已经消失在梨清院门口。

贺云瞻心口倏忽涌出一股怒火。

他已经忍下沈知煦与季临寒几次三番不避人的眉来眼去,可如今季临寒竟然不下拜帖,如此光明正大就进了贺府内院。

岂不是直接来家里踩到了他头上!

这大白天的他们恬不知耻,还不知在梨清苑里做什么腌臜事?!

贺云瞻气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

以前在外面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里是贺府,季临寒岂敢如此大胆?

但他又不敢冲进梨清苑去质问,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梨清苑门口,脚掌都快黏在了地上。

梨清苑内。

刚才季临寒派人来告诉方晴要过来一趟,可沈知煦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赶紧迎上去。

“督主,何事如此着急,你怎么直接来了贺府?”

季临寒面色很是凝重,外袍一挥坐到沈知煦身侧的椅子上。

“刚从宫里出来,今日下朝后我暗中找了太医查看那日在宁德侯府挖出来的东西。”

沈知煦一听脸色也凝重起来。

一定是那团东西里面有毒,所以季临寒才会如此着急。

沈知煦给方晴使了个眼色:“去把院门关好。”

她直觉季临寒接下来说的话必是十分隐秘,怕被有心之人看见。

方晴小跑着出去后,跟在季临寒身后的池修也跟着退下,将房门关好。

沈知煦忐忑地问:“可是查出里面有毒?”

季临寒点头:“正是。”

沈知煦按在桌上的手一抖,差点将手边的茶杯扫下去。

手上很快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的不安压了下去。

只听季临寒道:“那些东西早已腐烂,寻常人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太医也不能完全查清其中有哪几种毒物。”

“但太医却发现里面有麝香和红花,都是可以致使女子小产的药物。”

沈知煦急声道:“所以当年的确有人给母亲下了毒,虽没有真正导致小产,却导致了卓儿早产。”

“正是,太医说麝香和红花的剂量很少,许是下毒之人怕被发现,才万分小心。”

沈知煦手里捏着块帕子,她紧紧捂住了胸口。

“到底是谁给母亲下毒……”

季临寒轻轻拍着她的肩头以示安抚:“我还没说完。”

“里面不光有麝香和红花,还有一种慢性毒物,麝香是想害你弟弟,可这种慢性毒却是想害侯夫人。”

沈知煦又是一惊,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淳如觉得母亲生完卓儿后,即便身子虚弱,也不应该那么快就离世,所以她真是中了毒……”

季临寒还算冷静,已经过了初听时候的震惊。

“淳如的怀疑没错,有人想害侯夫人,只是不知下麝香红花的和下慢性毒的是不是同一人。”

沈知煦狠狠掐着手心压下心中惊惧,抬眸直直看向季临寒。

“太医的话可信吗?”

“是我信任的太医,他不会说假话。”

沈知煦呼吸都重了几分,她其实并未怀疑太医,只不过是心中不愿相信。

不管原先的侯夫人是不是她的亲娘,她都把她当作了亲娘。

更把卓儿当作了亲弟弟。

五岁前侯夫人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或许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换了……

沈知煦喃喃道:“会是父亲下的毒吗?”

沈常铮悄悄换了母亲的第一个女儿,会不会也想害母亲第二个儿子?

他给母亲下慢性毒难道是为了除去她,给姜氏让位?

季临寒眼底有些犹疑:“我倒不这么觉得,如果宁德侯想害侯夫人,为何五年都没动手,还又让侯夫人怀上了你弟弟?”

“他当初换你是一回事,而五年后侯夫人被人下毒害死又是另一回事。”

沈知煦眼睫煽动:“如果不是父亲,那就是姜氏!她被藏在外面多年,早就想登堂入室,所以暗中给母亲下毒,等母亲去世后立刻取代她的位置。”

季临寒沉默地点了点头。

房中安静下来,许久都没动静。

两人都知道这些话只是猜测,他们并没有证据。

能查出十几年前的物件里有毒已不是易事,想查背后之人更是难上加难。

沈知煦的身世还是谜团,母亲的死又是另一个新的谜团。

没想到宁德侯府后院之中,竟隐藏了这么多秘事……

沈知煦在想,如果是姜氏谋害母亲,那父亲会不会也知情?

宁德侯府里的一张张脸在她眼前一一浮现,每张都像是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具底下的真面目。

沈知煦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头绪,但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母亲怀卓儿时中了毒,卓儿出生后没几日母亲便离去,那卓儿的病会不会也是中毒导致?”

季临寒眉心微微皱起,他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我看宁德侯头脑清明,原先的侯夫人应该也是聪慧之人,两人生出的儿子却心智不足,似乎不大可能。”

沈知煦一下子从椅子起身,颤声道:“如果卓儿不是先天心智不全,那就有很大可能治愈!”

“不错,你先别着急。”

沈知煦哪里能耐住性子,知道沈延卓的病有可能治愈,比查出给母亲下毒之人还要令人惊喜。

她急声道:“可否麻烦督主请宫中的太医暗中去侯府给卓儿诊病?先前看过一些京城中的大夫,都说没有希望,宫中的太医想来医术会更高明。”

季临寒一口答应:“好,我去安排,但得稍等几日。”

“不着急,多谢督主!”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季临寒便起身离开。

他今日事务颇多,并未有多在贺府停留的心思。

谁知刚出梨清苑院门,就见前面花坛转角站了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